任梓礼自认为在商场的手段还是很温和,万万没想到这种下作的事情还是会发生在他身上。
甚至还在他妹妹的面前发生。
实在是太丢他作为哥哥的脸面了,这让他以后还怎么在他妹妹面前立足?
任梓礼看着眼前这伙人的目光绝对称不上友善。
不过对于这些人,他也不需要友善。
这伙人早有预谋。
齐全的直播设备,提前背好的台词,还有那网络上无处不在、煽风点火的水军。
任梓礼气极反笑:“是谁派你们来的?”
真是肮脏的商业手段。
可这句话问当事人,当事人也一头雾水。
怎么,现在讹人也要有组织了?
他们承认他们的确不怀好心,但他们也只是觉得这件事有机可趁,想讹点钱而已。谁知道眼前的这几个人不仅不按照剧本走,还想要找出根本不存在的幕后真凶?
他们也觉得心累啊。
如果按照他们原本设想的剧本走,这些有钱人为了图个好名声,肯定会花点钱把他们打发走。
有钱人随便撒点钱也得起码几十万,足够他们付完医药费还有剩余的了。
但现在,
中年女人哭声微妙地停顿了一瞬,抬眼偷觑一旁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没有看她,也不敢看她。
对面的人没有按照计划走,原本只是装模作样的直播间却有了出乎意料的流量。这计划外的一切都将他们架在一个上不去下不来的尴尬局面。
看着直播间充斥着整个屏幕的礼物特效和不断上涨的账户余额,年轻男人自以为隐蔽地打量这个病房的原住民。
一个病殃殃的女学生,一个大夏天还穿一整套西装像卖保险的男的。
看着都不怎么能打。
既然这边讹不到钱,他们总不能空手而归吧。毕竟这套装备租金都要几十块一天呢。
心里有了成算,背着摄像镜头,他对着中年女人悄悄竖起食指和中指。
实施计划二,卖惨。
“俺命苦啊!”
就在任梓礼以为他们被唬住的时候,抱着他腿的中年妇女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巨吼。哭嚎声就如同那雷声般在耳边不断轰鸣,让人完全静不心来。
但不得不说,这一招数很有效,吸引了绝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同一间病房,在同一天被闹了两次,就连其他病友都忍不住好奇地站在外边探头探脑。
“俺们都是农村人,没出过村子,也不懂你们城市的规矩。俺们只是知道,人饿了得吃饭,人病了就得来看病。”
也不知道是激动下突然冒出的口音,还是精心设计的桥段,中年妇女一边扯着任梓礼的裤脚,一边开始哭诉自己的状况。
这些话,任梓礼不想多做评价。
一个熟悉直播流程并且能搅乱池水的人,不可能是个真·淳朴农村人。
但,“你能不能先放过我的裤子。”
任梓礼一边抓着自己的裤腿,一边试图和对方讲道理。
任梓礼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这个女人手劲出乎意料的大,他已经感觉自己的裤子岌岌可危,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她扯下去。
谁知道看直播的人里面有多少他的熟人,他还不想直播丢脸。
中年女人顿了一下,觉得不能被这男人打断自己的节奏,于是忽略他的话,继续说道:
“俺们也只是想来治病啊。可谁知道,这医院不要俺们,这病房不给俺老娘,他们甚至还打断了俺男人的腿。”
她的面相本就是凄苦的模样,几乎深到骨头的褶皱和粗糙的面皮都揭示着她曾经的苦痛。再加上年轻男人特意选择的滤镜,一个经典的底层人民形象就出现在网友们面前。
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在艺术的加工重塑下化为一个全新的故事,轻松获得广大网友的同情。在不知道内情的人眼中,这妥妥就是有钱人看不起农村人的典型戏码。
年轻男人看着手机上再次陷入高/潮的送礼特效,嘴角不受控制地裂开,又在理智的约束下合拢,最后形成面瘫般半笑不笑的古怪表情。
他对中年女人竖起一个大拇指。
有了鼓励,中年女人之后的话说得也更顺畅:
“俺老娘都**十岁的人了,被医院赶出来只能睡在走廊的地上。这地板,多冷啊,冻得俺娘走都走不动路。俺男人本来是俺全家的指望,每月就盼着他打工的钱补贴家用。但他现在也只能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这钱还得跟流水般哗啦啦出去。
“这日子,没法过了呀。”
一个感人的故事,感动得泪水从年轻男子的嘴角留下。
就这一会,他可以少奋斗十年。
忙着回味喜悦的年轻男子忘了,这层楼可不仅仅有他们。
“谁允许你们打扰其他病人的?”
保安不能露面,那就只能靠护士来维持医院的秩序,
“这里是医院,是治病的场所,不是你们讲故事作秀的地方。你们再胡编乱造影响其他人休息,我们就要报警了。”
提到报警,中年女人心虚地低下头,但年轻的那个男人却一点不怕: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和他们串通好要把我们关起来?我告诉你们,我不怕你们的威胁,我只要把真相告诉大众,让清白留在人间!”
“没错!”有了人撑腰,中年女人也大着胆子喊道。
光看气势,任谁也想不到年轻男子才是说谎的那个人。再加上医院的负面新闻在前,人们下意识地偏向年轻男人那边。
在舆论面前,强势的一方更容易成为弱势群体。
“不是那样的。”门外听了许久的老人终于忍无可忍,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反驳道。
他算是任梓乐的老病友,每次住院总能看见这个乐观的小姑娘。上午他不在,但也听说了这件事。暂且不说他相信小姑娘一家的人品,光就是占位这件事,这伙人就是胡说八道!
但他的声音完全被中年女人的嗓门所掩盖。
老人敲了敲地砖,看着被用镜头对准的女孩,还是没忍住提高声音:“这件事不是你们说的那样的。”
年轻男人是不想理这个老头,但直播间的网友们却发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新人物。
[主播,那个老人在说什么?]
[他是不是看见了主播爸被打的事情?]
[主播快去问问]
老人说的是方言,虽然吸引了网友的注意,但网络另一端的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年轻男人听懂了他在说什么,但他又怎么会给不帮自己说话的人镜头。
但是当这样的弹幕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刷了礼物让他去问问那位老人时,年轻男人还是选择了听观众的话。
选择性地听从。
他就是仗着这个城市的方言小众,理直气壮地扭曲老人的意思:“阿伯,你也知道这户人家坏得很啊。”
“你这后生怎么就听不懂人话?”
老人被年轻男人一把拽住,差点没摔倒,气得举起拐杖就想打,最后也只是重重地杵在地上,没好气道,
“明明是这小姑娘被你们弄脱臼了,你们还有脸倒打一把?这小姑娘一家子都是好人,好人不应该被你们欺负。”
“家人们,阿伯说他之前也被打过。没想到这两个人看着人模狗样的,实际上连老人也不放过。”
年轻男人压根不管老人更加难看的脸色,依旧笑容满面地看着手机,
“今天我就要揭露他们的真面目,让所有人知道,我们穷人也不是他们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老人的话也被任梓礼听到了耳中。
他后知后觉地转过身,看着那之前没发现、现在很晃眼的白色三角巾,眼角开始湿润。
任梓乐本来还在看戏的。
善良的人千篇一律,丑恶的人各有各的特色。
作为邪神,她之前就是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这才没发现这个世界这么合她口味。
字面意义上的口味。
只可惜她现在不饿,也不缺这点能量,不然这种没有道德和羞耻的人就是祂们邪神最爱使唤的信徒人选。
但现在看着任梓礼眼中湿润,任梓乐有了不妙的预感。
这个预感也很快变成了现实。
任梓礼将腿从女人怀中抽了出来:“你们是觉得我们好欺负是吧?”
任梓礼虽然还在气头上,但他可以保证,他没有用力,甚至没顺势踢一脚,但那女人就是顺着他的反方向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年轻男人喊了出声:“打人了,他们打人了!”
“打人?我还真要打你们。”任梓礼冷笑,“但我尊老爱幼,不打你妈。我打你。
“谁允许你们弄伤我妹妹,还敢来扰她清静的?”
别看任梓礼穿着西装,一副文弱安静的模样,但他好歹也是从小学各种防身术长大的人,真要打起来,一般人还打不过他。
他一拳按倒那个年轻男子,固定在支架上的手机顺着年轻男子挣扎的动作摇摆,录下模糊而摇曳的虚影。
看着儿子被一拳打倒,中年女人发出尖锐的暴鸣,一个箭步来到任梓乐的床头,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突然拉住她的手:
“什么弄伤?小年轻哪有那么脆弱,还不是你们为了躲避责任装的!”
病房内一片安静。
手机在摇摆之中最终还是没能维持平衡,在重力的牵引之下平躺在地砖上,维持在一个恰好能拍到病床的角度。
三角巾被扯得乱七八糟,一条胳膊无力地垂在床边,看着就不是正常的姿势。
这场闹剧最安静也最无辜的受害者,任梓乐,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脱臼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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