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吕是早上十点多醒来的。
她已经好久没有睡过这样长的一觉了。
这种醒来后,脑子混沌的感觉让她偶尔觉得还不错。
昏迷式的睡眠有时会让人沉醉。
沐吕,她恨不得一辈子都睡着。
就这样睡着,在黑色的云朵上被无限放大又无限缩小,然后永远长眠。
房间里吵吵闹闹的,床说沐吕压的它不舒服,枕头抱怨着沐吕头发油得要死。
她的耳朵从醒来就在接受负面情绪。
然后大脑开始紧张的运行。
沐吕带上耳机,准备洗漱。
耳机可以隔绝大部分声音但偶尔还是会出现一部分意外。
比如激烈的歌声里夹杂着几句尖叫。
若有若无的,这首歌的副歌有些可怕啊。
沐吕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有声音透过耳机。
她听见有人在叫她。
可是这个房间里只有她自己。
沐吕环顾四周,房子像一个大盒子。
她忽然觉得压抑,整个人好像被缩小,然后被塞了进去。
沐吕抬头,面前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吓了她一大跳。
她的手不自觉的抚摸着镜子。
好陌生的脸。
她记得,她不长这个样子。
她应该扎着低马尾,带着有些笨重的眼镜。
可以遮住视线的眼镜能给她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她的眼睛不应该直视对方,应该微微低头。
镜子里的人是谁。
为什么有一头微微卷的头发,为什么没有眼镜。
为什么和她那么像?
哦。
镜子里的人是她。
忽然沐吕觉得,她发现了答案。
她知道了,知道了是谁在叫她。
如果镜子也是一个世界的话。
那这个房间里有两个人。
两个完全相同的人。
紧张的心一下子放了下去,你看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有缘由和解释的。
这种想法让她放松了一些,这个世界上或许还是有人懂她的。
沐吕不知道干什么。
她看着镜子中的另一个她,对方不告诉她。
只是莫名的直视她。
好吧,好吧。
沐吕受不了这种目光,她侧过头微微下撇。
还是自己想算了。
不去工作,沐吕不知道怎么去活着。
这种感觉就像固定的程序忽然被清空。
然后不会动脑的机器人只能发愣。
沐吕她只能发愣。
她出门了,带了个手机。
她除了手机什么也没有带。
肚子传来饥饿的感觉。
她很饿。
皮肉紧紧贴合的感觉让她感觉好像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很难得的,有了一种活着的感觉。
现在这个时间点小区的人很少,沐吕找到了小区的一个角落。
这个时候的角落是未被污染的净土。
没有声音,没有人群。
特别难得。
这是自由的空气。
还有几只没有家的流浪猫。
沐吕并没有将它们当真什么污染源。
它们也不过是净土的背景板。
猫开始还会躲,用着警惕的眼神望着沐吕。
然后不停的叫。
沐吕开始听到了它们的驱赶,可是她不在意。
或许是因为她没有把猫当做一个平等的个体。
它们是低一级的生物。
和猫相比,沐吕还是有做人的优越感。
所以她无视了猫的声音。
后来这成为了它们和她共同的地盘。
很多时候沐吕在想,人是不是也只是一只猫而已。
这个奇怪的人类不会说话,只会呆呆的看着前面摇动的大树。
猫会陪着沐吕。
与其说陪伴,倒不说无聊。
对于猫来说,沐吕就像是大树,像小草。
而对沐吕来说,猫亦是。
此刻的沐吕在思考,这一个月的时间她要用来干什么。
她好久没有这样闲暇的时刻了。
其实她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做一颗树,没有人会关注一颗树。
不,不行,树不会动。
沐吕受不了,受不了被一直禁锢在一个地方。
还是做蒲公英的种子好,要一直飞的那种,永远不会落地。
好像也没有什么要干的。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特别的需要她。
其实地球离了谁都会转,那么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好像是受苦,没办法被土地供养。
要不回家看看呢?
她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
这是个好突然的想法,也有可能是在浅意识里藏了好久。
沐吕是一个很果断的人,决定的事情一般很快就会去做。
于是她回家了。
她是下午到的家。
母亲很意外。
原本还在抱怨沐吕不着家,可是回来的时候好像也没有惊喜。
沐吕很少回家,尤其是这种一次招呼也不打的情况下。
她对沐吕没什么期待,只希望沐吕平安健康就好了。
这个孩子,从小就和她们不亲。
沐吕小时候是由自己的姥姥带大的,沐吕三岁的时候被送过去的,直到十岁才被接回来。
当时沐吕的弟弟刚出生,家里带不了两个孩子,沐吕从一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奶奶,爷爷又是个重男轻女的,理所应当的沐吕被带到了姥姥家里。
老人家是在前几年去世的,那个时候沐吕更加迷茫了,生命看似是永恒的,但又一直在被替换。
在葬礼上哭泣的人有多少是真心的,好多留下的眼泪都是假的。
还不如蒸馏水干净。
从那之后沐吕就更不常回家了。
她始终觉得自己和这个家没有什么联系。
“啊,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啊?”沐吕的母亲很是惊讶。
“嗯,回来看看。”
沐吕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只是简单的应付了一下。
母亲对这些事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疑问,只是像程序一般问着她,“吃饭了没?”
“还没有。”
“你爸出去买菜了,待会你爸回来一起吃吧。”
提起到沐吕的父亲,母亲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太好。
平静下是藏着很久的积怨。
两个人的关系很差,这是沐吕一直就知道的。
最差的时候沐吕觉得家里的屋顶在下一秒就会落下,然后把她们全部压死。
要真是这样,其实也不错。
家里还是一如既往,客厅上冰箱的摄像头来回摆动。
白色的晴天娃娃有着蓝色的眼睛。
偶尔在某一处发着红色的光。
母亲坐在小凳子上择菜,沐吕过去帮忙。
“最近过得怎么样?”母亲的手没停,话也出来了。
“还好。”
“你也老大不小了,小律。”
小律是沐吕的小名。
沐吕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她近些年是在是和家里有些疏远。
“嗯。”
沐吕明白,母亲这种在催婚。
“哎,你今年都33了,小律啊。”
母亲边择菜边叹气。
“你弟弟都结了婚,你到现在也还没有什么着落。”
“小律啊,妈不是催你,妈只是担心你。”
沐吕对这些话题有些厌烦,她无奈的叫了一声,“妈。”
母亲不在说话,只是又开始叹息了。
沐吕对恋爱这些事情完全没有什么想法,男生女生她都一样的厌恶。
她无法接受任何人,她(他)们都一样的讨厌。
家里的东西有些被换掉了,有些还在。
沐吕的卧室很多地方都没有动,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房间里不隔音,沐吕隐隐约约的可以听见父母压低的声音。
沐吕忽然感觉世界又开始嘈杂了。
书架上的书,身下的床,卧室天花板上的灯……
“难受死我了,她就不能不回来啊,好久没人压过我了。”
“烦死了,能不能都去死啊!”
“整天就知道躺在我身上,一点用都没有。”
“回来多好啊,我都又发挥作用了。”
“小时候把我们都看过了,不还是没考第一吗?现在估计混的也不咋样。”
“笑死我了,你就不能盼着人家好点啊……”
沐吕觉得有点受不了了,感觉这个卧室到处都是眼睛,所有人都在盯着她。
她(他)们的目光看着她,以审判的视线扫过她的全身。
她(他)们不说话,却又带着很大的恶意。
沐吕不是睡着的,她是累晕的。
大脑太累了,各种声音在她的耳边晃动,脑子要炸掉了。
卧室里一闪一闪的红色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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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律,好不容易回家,我看她那状态也不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这孩子和我们也不亲。”
“还不是因为你的原因,要不是因为你,小律能和我们不亲?”
“这话说的,要不是因为你整天和孩子乱说,两个孩子能变成这样。”
“乱说?!什么是乱说?你自己干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我干了什么?!我能干什么?说人之前先看看你自己?!”
……
这些吵闹的声音是被刻意压制过的,但是隐隐约约的在沐吕耳边围绕。
从初中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消失……
沐吕在家里呆了两天,实在受不住了才走。
家里的声音实在是吵闹,那种被人盯着的目光让沐吕止不住的浑身发抖。
走的时候,母亲拉着她的手,用着嘱托的语气告诉沐吕,“小律啊,遇见合适的就带回家给我们看看吧。”
“你弟弟都结婚多久了啊,你还是单身一个人。”
“妈妈,也害怕你没人照顾啊!”
……
沐吕实在不想听她继续说话,随便应付了几句。
这些天在家,沐吕倒是有了个意外的收获,她发现了自己的日记本。
很厚的一个皮质黑色笔记本,整个本子被透明胶带层层缠绕。
沐吕其实都不太记得里面写了什么的,这大概是她从初中开始写的到了高中毕业后就被搁置了。
这个本子她还是有些许印象的,她其实是想把它烧了的。
可还是留了下来。
它陪伴她也算是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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