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牧之并不是这样想的,看着证词,又看着案发现场的所有报告和尸检结果。
祝余说的话和现场并不匹配。
她口中所说“死者并未挣扎。”,而通过对现场的模拟,死者死前曾多次发出过求救,在血液中也提取到了关于药物残留的痕迹。
种种迹象表明死者生前遭受过虐待,其中包括但不限于精神控制,强行喂药等。
“等白教授来,希望你能和我说实话,祝余,我认识你十年,我并不信你会是一个杀人凶手。”
牧之的声音落下,祝余微微摇头在唇角处扯出淡淡的笑容。
“那只能说明,你和她并不了解我,没有人能真正去了解谁,所见到的一举一动你也无法判断出真伪。”祝余的声音疲倦,给人一种说完话倒头就睡的错觉。
而事实也是如此,在话音落下后没了任何声音。
某人透过电脑屏幕上,看着她闭目养神的样子,眼镜挂在她的脸上,不知为何就是能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样子。
时间还未让她多想些什么,紧闭的门响起推开的声音,白枫手里拿着一支作画用的铅笔还有一张素描纸。
她拉开牧之身边的椅子顺势坐下,先是照例看了眼所有审讯资料后,又给毫不客气地扔到一边的空位上。
“祝余,患有天生的精神障碍?在小学的时候就查出了双向情感障碍,这些都去检查过吗。”
白枫问的不是作案动机,而是更感兴趣的精神疾病。
“精神障碍能具体说一下是哪方面的吗。”这才刚将话说完。
牧之就拿出了她的病历单,“这有。”
她闻声看去轻轻推开了递过来的病历单,“我不看这些,我要她亲自说。”
这间屋子里传出来充满了来自白枫的压迫,连旁边的牧之都吓得不敢多说什么。
“需要我给你列举吗,精神分裂,双相,抑郁,妄想,进食障碍,强迫,焦虑等精神症状,首先需要排除后三个,我们来围绕着前四个慢慢分析。”
白枫将资料记在了笔记本上,转头看向了眼祝余的表情变化。
祝余面无表情,眼神涣散,直勾勾盯着摄像机的镜头。
“我骗了你们所有人,我吃了药之后,我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世界有多肮脏,我忘不了她安慰我的样子,很温柔很……”
祝余缓缓从口中挤出字眼,像在拼命回想当初发生的一切,“我能从她的眼睛里看见恐惧,她好像在恐惧我,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我怎么什么都没做。”
“我甚至忘记发生了什么,我看见了,我想做些什么,我想救她的,我怎么什么都没做。”
“一把刀,没有理由没有预兆地刺向她的心脏,鲜血和挣扎在我眼前散开,我怎么什么都做不了,鲜血好可恶,弄脏了地板还有她。”
疼不疼,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
“太模糊了,我实在想不起来了,记不清了。”
“她对我很好,我没理由害她,相信我,我没理由害她,我当时真的很想做些什么,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想把事情变得这么糟糕,我在努力弥补了,可是为什么还是变成了这样,我每天还是生活在垃圾堆里。”
“所以,她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
“不知道。”
祝余的意识瓦解,精神错乱到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我怎么什么都做不了。
白枫缓缓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接着把刚刚写好的东西给撕成碎纸片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
牧之能看得到她扶额的动作充满无力感,她想上前安抚祝余陷入混乱的暴走情绪。
这才刚站起身,祝余突然大声地吼了一句。
“我看见了,我看见凶手的样子了,他……”
听到凶手两个字,牧之停下所有动作,就连陷入僵局的白枫也顺势抬起头,露出了一副感兴趣的神情。
“我当时,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白枫又叹了口气,“给她拿瓶水喂一片缓解情绪的药,过三个小时再审,可能她是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又因为惊吓过度无法作出反抗,所以会想时才会说出什么都做不了的话,这是身体的自我防卫,正常,让她歇会儿吧。”
牧之点头应下,拿出自己的水杯还有随身携带的药,为对方喂下去。
祝余吃过药后,安静不少,白枫便轻咳一声示意她走出牧之跟着走出来。
在审讯室外面透了口气,白枫看向身边完全没有休息好的牧之充满心疼,“为了这个案子你付出了很多,结束之后放松一下,看看都没有以前的样子了。”
事实确实如此,牧之彻底投入案件之后,忘了打扮自己,从从前的赏心悦目成了怎么恶心怎么来,每天两点一线,同时也是整个专案组下班最晚的一个。
如今一年过去,始终没有找到突破口,而自首的凶手也只是一个疯了的目击证人。
“等审完她就让她去医院好好休息吧,看来也是累了。”牧之靠在墙上对白枫说。
“剩下的我来吧,对付这种人我懂得比你多,让我看看她究竟是凶手还是目击证人。”
牧之疲惫地叹了口气,又打了个哈欠扭头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约莫四个小时之后,白枫推门走进了审讯室,祝余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下一轮的审讯。
她见到进来的人只有白枫一个,眼里还闪过一些失落。
“喜欢画画啊,给我画一个呗,我从业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能亲自问问一个充满艺术细胞的画家。”
说着,白枫拿起桌上早就准备好的铅笔和素描纸走上前,“请随意发挥,不过时间有限,需要在十五分钟内完成。”
祝余答应了下来,看着被禁锢了一晚上的双手解开了枷锁,她先是不自在地扭动了手腕,又看了眼周围架起来的三个摄像头。
捏着笔的手指握得更紧了些,如今她要在三台摄像机的记录下,要画出一副完全正常且只传递了部分过往信息的话。
她哏了哏,在脑海中稍作思考后,落下了第一笔。
直到作画结束,才用了十分钟,画纸干净整洁,画得内容生意盎然,一个美术生能够画出这幅作品不足为奇。
白枫从桌上接过画,与此同时,牧之也从医院里把这个消息传了过来。
牧之的推开审讯室的门,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生气与严肃,她急匆匆地冲到祝余面前。
手里还拿着被害人的证词,直勾勾地怼在祝余眼前,另一只手还拽着她的衣领。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又不是凶手,为什么要打电话自首?”
牧之几乎用尽全力吼着,拽着的衣服也没松开,一旁的白枫见状更是没来得及作出反应。
“出手伤人的不是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为什么会打通电话自首,狗东西,说话。”
祝余双眼空洞地看着对方,任由发怒始终不为所动。
紧接着侧过头看向一旁的白枫,满脸写着无辜,“我只是想让你多陪陪我。”
显然牧之已然被气消,她将人拎起又给重重扔在椅子上。
白枫倒是笑了出来,一副不像在安慰人的样子走上前,从牧之的身后拍着她的肩膀,轻声说。
“她通过测试了,真的不是凶手,联系祝队做个思想教育,就把人放了吧。”说完,她看了眼手腕上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就是24小时了。”
说完话,白枫就收拾好自己的所有工具,潇潇洒洒地离开了审讯室。
现在整个房间就剩下尴尬的两人四目相对,你望着我,我看着你,任由谁都不再多说一句话。
原本已经离开的白枫又不合时宜地推开门,她从门外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包括摄像机也处于关闭状态后,才把话说出口。
“牧之,下班之后我等你,一起去吃个饭。”
人走话无,空气又再次陷入寂静。
紧闭的门再次被人推开,这次进来的是穿着一身笔挺夏装警服的祝合,蓝色衬衫将他衬得更沧桑了些。
他几乎是一夜之间白了头,脸上也都是疲倦。
祝合来到审讯桌前,摊开面前的笔记本,紧接着重复了一遍报假警的后果,他面对祝余已经无话可说。
念完结果之后,拿起钥匙将禁锢在祝余身上的枷锁解开,“通知家属,可以回去了。”
重获自由的祝余被牧之带出警局,她坐在牧之的车上,老老实实等着对方下班。
祝余在嘴里小声地念着,“滴答,滴答,滴答……”
一遍又一遍地数着时间。
车门被人推开,但来的人不是牧之,而是白枫,她坐上驾驶位,以最快的速度反锁车门。
“别想着挣扎,祝余告诉我,你是谁,看着我的眼睛。”白枫双手扶着祝余的肩膀,藏在眼镜下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你不是精神分裂,你是人格分裂?”
“我不知道,报告上写的是精神分裂,这两个有区别吗。”祝余回应了对方的眼睛,说出口的话不带任何语调,仿佛是念出提前设定好的话。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