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养殖户偏好中小规格,大蟹稀缺,却因日供十余吨的庞大规模,牢牢掌控着市场定价权。每一只蟹皆需精准克称,分毫之差,买家如何辨清?其蟹洗净无垢,腥气淡薄,价自矜贵。反观亦嘉从印度采回的螃蟹,仅粗分100-200克、200-250克、250-300克、300克以上寥寥几档——印度统货收购,与孟加拉模式迥异。小杨销售时,借规格差价获利颇丰,彼此心照不宣,只图合作顺遂,懒得深究。
正此时,一位客人进店询价:“黑蟹怎么卖?”
小杨笑脸相迎,如数家珍:“黑蟹按规论价:三两蟹32元,四两40元,五两45元,六两50元。您要哪档?”
客人蹙眉摇头,满脸踌躇:“这价码可不低,我都不知如何下手了。黑蟹都快赶上百蟹了!”
小杨姐夫插话附和,声音里带着无奈:“谁说不是?今年行情像坐过山车,昨夜每档又涨了三元!”
客人苦笑叹息,眉间皱出几道沟壑:“去年此时,黑蟹贱如草,一斤不过十几块,六两顶天二十五元。如今这价,我都不想卖了,百蟹一斤才贵二三元!”
小杨亦叹,指尖无意识地叩着柜台,声音里浸着几分焦躁:“上海海关查得严,货多绕道昆明转机,耗上六七个钟头,蟹死损率高,成本自然飙升。唉,真不知海关忙啥,专卡咱们小老百姓脖子,生意难做啊!”
客人试探还价,目光在蟹筐间逡巡:“能否让些利?既然来了,总得带点回去,把路费挣出来吧?”
小杨姐夫问,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像被风吹皱的池水:“拿多少斤?”
客人犹豫,声音里带着几分底气不足:“二三百斤吧,价高不敢多拿,怕砸手里。”
姐夫沉吟片刻,故作勉为其难,指尖在计算器上轻点,仿佛每一击都带着肉痛:“罢了,每斤降一元吧。大家都难,我们也没赚头,赶紧出完货,晚上新蟹又到港了。”实则利润几何,他心中明镜。生意场全靠三寸舌,不扮苦情,难显诚意,终究拼的是谁更似那“戏台老生”,演得真切,唱得动情,台下观众信了几分,银钱便哗哗流入后台。
客人又提起:“龙虾那边也叫苦连天,青龙才卖二百一,光关税每斤就得刨去四十五元,再算上人工、损耗、运费,一斤利润撑死二十元。”
小杨姐夫苦笑着摇头,语气里裹着无奈与辛酸,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弯了脊梁:“能挣二十元就算烧高香了,我们一公斤才赚两块钱,薄得像张纸片!”
客人深表同感,眉宇间堆叠着苦涩:“可不是嘛,人家近两百的成本才赚二十元,还不知扣完杂费剩多少,这哪是做生意,简直是刀尖舔血,太难熬了!”
小杨姐夫转而问道,声音里带着公事公办的敷衍:“打包是现在弄还是晚上?放哪趟车?”
“现在就弄,我自己拉走。”客人催得急切,仿佛生怕夜长梦多。
“对了,听说印度小青龙多得很?”亦嘉趁机插话,见客人聊到龙虾便忍不住打听,目光灼灼如探照灯,急切地想捕捉一丝商机,“那边货多,可关税高得吓人,运过来岂不亏到姥姥家?”
客人上下打量他一眼,眼神里透着疏离与警惕:“你做龙虾生意的?这得去问专营的。如今行情冷得像冰窖,谁吃得下货?别瞎折腾了!”
亦嘉心头一凛,满腔热忱仿佛被兜头泼了盆冷水,满腹踌躇如藤蔓在胸腔里疯长。他向小杨告退:“我得去办签证了,你们忙,回头再聊。”说罢转身往市场外走,脚步却沉甸甸的,像灌了铅。
刚穿过几家店铺,忽被一声招呼钉在原地:“最近有螃蟹到货吗?要是有,匀点给我卖卖。”定睛一看,竟是小杨姐夫的亲戚。往日因客人争抢之事闹过矛盾,彼此仅点头敷衍,今日对方竟主动搭话,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狐狸窥见了猎物。
亦嘉驻足应道:“最近死亡率高,没敢发货。”
对方嘴角微扬,眼中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仿佛看穿了一切,声音压低如耳语,却字字如针:“我瞧过你的货,蟹活力足,水瘪子少,残次品也不多,哪儿来的高死亡率?”他刻意压低声音,字字如针,刺入亦嘉耳膜:“实话告诉你,全市场都传遍了——你亏得底朝天,小杨却赚得盆满钵满。”
此言如石投湖,亦嘉心中五味翻涌。自己蚀本的窘境竟成了市井谈资!他环顾四周:市场依旧人潮汹涌,叫卖声、议价声、海鲜腥气织成一张黏腻的网,将他困在躁郁的漩涡里。
辞别那人后,亦嘉拖着步子往地铁口挪,脑中却翻腾着疑云:我按公斤二十七八的价卖给你,你转手高价兜售,还哭穷说没赚头?残次蟹的差价一吨就能捞六千七,我反倒成了赔本冤大头。市场众人皆知我亏本,定是你暗中做了手脚!疑云如毒蛇缠绕,啃噬着他的理智,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仿佛要将那盘剥的真相攥出血来
亦嘉也曾暗自疑窦丛生,可自己终究不谙挑蟹的门道,亏本如影随形,避无可避。
但令他心寒彻骨的,是多年积攒的所谓“交情”,竟成了对方盘剥的利刃!这世道,真黑!黑得如同深海泥潭,吞没了信任,只余下铜臭的腥气,在胸腔里翻搅作呕。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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