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公主是喜欢热闹的,每隔一段时间总要邀请长安城中的贵女们一起聚聚,也没有人敢驳她的面子,托事不去。
几乎所有人都接到了帖子,而前段日子吵闹了一番的那位姑娘还是没有接到帖子,见旁边的人讨论去了之后穿什么样的衣服好的时候,突然就红了眼睛。
旁边有人劝她:“不去也就罢了,省了多少事,长乐公主表面上待人和气,实际里心胸却颇窄,每次去长乐公主府,大家总要提起一口气,生怕哪里得罪了她。她既不来邀你,那不就刚好了么?”
她这话是实实在在的安慰,可听在王岚清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与旁边这位小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相比,她是极希望收到长乐公主府的邀请的。
于她而言,参加长乐公主的宴会,是她唯一能与世家贵族结识的机会。
她得想个法子进去。
女先生讲的课越来越深奥,天气也越来越热了,大部分人都眯起了眼睛,一边听课一边犯困。
尹潇楚与牧怀卿倒是成了例外。
女先生将一切都看在眼睛里,念课文时到她们两个身旁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了。
下了课便躺倒了一片,牧怀卿还在本子上做着笔记,尹潇楚也不打扰她,简单收拾下东西就打算回家。
也不知道娘亲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
她正想着,出门走了没多远,只听着后面哒哒的脚步声,她往旁边走了走,让开了中间的路。
着急赶路的人却在她面前停下了。
是王岚清。
尹潇楚没有见过王岚清,可她的父亲她却熟识,长安县的县令,王代桂。
堂击案中,王代桂先是驱赶流民,后又在丞相与皇帝的暗自较量中,上了折子中伤灾民,言语中其他的人一般无二,都是说民心不正,方才受了灾荒。
由此可以看出他不仅是南丞相一党的,而且心地狠毒,视人命为草芥。
王代桂一心想要攀附世家,那么王岚清受他的影响,十分看重长乐公主的邀请也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让人不懂的是,王岚清既然对世家贵族如此推崇,自然也不会蠢到得罪公主,怎么同学的这么多人,就她一个没有接到五公主的帖子?
里面肯定有什么隐情。
尹潇楚静静的看着面前还喘着粗气的王岚清,等着她说话。
王岚清歇了会道:“尹小姐,我有个请求,还请您一定要帮忙。”
尹潇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您也接到了长乐公主的帖子了吧?”王岚清道,随后自问自答,尬然道:“我也是傻了,这里除了我,还有谁没有接到帖子呢?”
她脸上颇有些不自在,尹潇楚礼貌道:“有事请讲,我还有事,不能久陪。”
“您这次去公主府,应该只带着一个丫头吧。”王岚清道,看了看周边的人,眼神灵动:“大家都带着两个丫头,您只带一个,这样不大好看吧?”
她求她帮忙,话语中带出的意思却是能帮上她的忙,这王岚清,不入官场实在是有些埋没人才了。
见尹潇楚看向了一旁,脸上还出现了一丝不耐,知晓尹潇楚不喜欢这种说辞,便立即转了话头道:“当然这些都是小事,尹小姐自然不看重这个。若是尹小姐看重这个,那么我今日可找谁帮忙呢?”
见尹潇楚不吃这套,王岚清便正色道:“我想请小姐帮我一个忙。”
尹潇楚这才看向她,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练得的这一套说是二十多也有人信了。
也不知道王代桂家里是什么样的环境,竟能把一个小姑娘养的如此油滑,善处人事。
“小姐知道的,我没有收到长乐公主的请柬,而家父十分看重这个。我已经错过长乐公主好几次的宴会的,这次若不能去,在家里便无颜与父亲相见了。”王岚清道。
“你父亲身处官场,有心结交权贵很正常。可你是家里的女儿,本应该娇养在家里的,怎么会让你参与进这名利场,而且为此还要惩罚你呢?”尹潇楚不解的问道。
“小姐父亲是吏部尚书,身处高位,自然不会在意这个。”王岚清笑道:“可是我父亲不一样,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这长安城里又有谁把他当回事?官场上走不开,希望我能在后宅里有所作为,也是很正常的。”
尹潇楚点点头,王岚清又笑道:“那么说小姐是答应了?”
摇光在一旁听她们两个人说话,在王岚清问出这句的时候一头雾水,小姐答应了?答应什么了?又想起小姐在王岚清刚走到前面时露出的不耐烦的表情,便觉得这王岚清又在口头上占什么便宜,想要欺骗她单纯的小姐,于是向前走了一步道:“你说什么呢?我们小姐答应什么了?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话这般不老实?”
经摇光一番抢白,王岚清的脸白了白,讪讪的看着尹潇楚道:“不知道我是哪里说错话,得罪了小姐了。”
“摇光,不得无礼。”喝退了自己的丫鬟,尹潇楚问王岚清:“你让我带你进公主府只是为了瞒过你父亲?”
“小姐聪慧,正是如此。我跟着小姐进公主府,回去也好向父亲交代。”王岚清道,抿了抿嘴,像下了决心似的又道:“我父母是父亲养的小妾,原本是柳巷里的。她在后宅里不受待见,后来我长大了能为父亲出些主意,她的境遇才好了一些。”她抬起头,眼睛周围红红的,轻声道:“小姐帮了我这一次,就是帮了我跟我母亲了。”
见她的样子,像是把心中的隐秘掏出来在阳光下暴晒,窘迫的可怜。尹潇楚软了心肠,温声道:“丫头不懂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你说的事,我答应你就是。”
“我在这里谢过了。”王岚清行了个礼道:“尹小姐,你可真是个好人,等过了这件事,我一定登门致谢。”
尹潇楚说不必,告别了王岚清。头顶的太阳亮的刺眼,还未到家里,身上已经生了薄薄的一层汗珠子了。
长乐公主的宴会很快便到了。
王岚清一大早便到了尹府,尹母留她吃了早饭,她换上了丫鬟的服饰,跟着摇光一起,坐着马车到了公主府。
公主府的宴会排场极盛,府门前的路上已经停满了各色马车,尹府的马车拐进了巷子里,尹潇楚打开车帘,正瞧见牧怀卿从车上下来。
她走上前去与牧怀卿攀谈,牧怀卿见到她挺高兴。说往日里就她一个人,在宴会上傻傻的坐到最后,如今有了尹潇楚,可以两个人一起傻傻坐到最后了。
尹潇楚闻言直笑,却听得旁边传来一道清澈的男声道:“两位姑娘在说什么呢?如此开心?”
这句话倒把牧怀卿吓了一跳。
牧怀卿平日里孤谨,除了自己的哥哥,几乎没有与别人男人说过话,现在突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瞬间有些惊惶。
尹潇楚听到这声音却觉得毛发都竖起来了,明明是暑气正盛的时候,她却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身后发冷的寒毛。
孙望衔走过来,见到两个人惊慌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我有这么可怕吗?”
“驸马爷安好。”牧怀卿道,声音小小的行礼,之后又看了尹潇楚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反应,以为她是不认识孙望衔,便小声道:“这是驸马爷,你该行礼的。”
尹潇楚没有动,她站着看着他,眼神中带着阴冷。
孙望衔就站在远方,他好像极喜欢竹子,今日穿了偏白色的衣服,衣尾上绣着的竹子图案栩栩如生,衣服的料子是上好的水绸,在晨风的摇动下泛着波光。
他手头拿着扇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捏在扇子上,形成极美好的圆弧。
他有多久没见她了?面对着她冷冷的目光,他轻轻想着,心中有苦涩轻轻滑过,好像也没有多久。
进入官场不过才半年光阴,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完美的隐藏自己的心境,如果他还是刚刚见她时的样子,她该能看到他脸上的怅惘。
不过区区半年时光,他变成了她的敌人了。
尹潇楚久久不动,也不向孙望衔行礼,牧怀卿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的,在后面一直扯她的衣服。
孙望衔脸上还带着笑,转身的时候开了自己手上的折扇,在安静的清晨发出了一声脆响。
牧怀卿这才松了口气,抬头看向尹潇楚:“你怎么了?平日里冰雪聪明的,怎么今日倒是犯了傻了?也亏得驸马爷不计较。”她偏头看孙望衔,孙望衔已经进了府邸,正与一年迈老者攀谈。
一行人进了公主府,走到一僻静所在时牧怀卿方道:“你见到刚刚驸马爷谈话的老者了么?”
尹潇楚点头。
牧怀卿看了下四周,确定没有人在听她说话时方道:“你知道公主府的府宴为何如此有名吗?”
尹潇楚摇摇头,她没听母亲说过此事。但是看王岚清这么费劲也要来,估摸着这府宴不只是一场宴会这么简单。
“公主请的都是各家的贵女,且没有人不敢来的,这已经很不容易了。”牧怀卿小声道:“可是驸马爷那边也不简单,刚刚那个老者,是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与她父亲一般的官位。
尹潇楚怔住了,疑惑道:“怎么会?朝廷上不是对官员聚会很敏感吗?”
“谁敢说啊。”牧怀卿道,说了一半又捂住了嘴,调皮道:“也不对,我哥哥就敢说。”
她想了想,重新又道:“敏感又如何,官员情愿,谁又能有什么办法?而且这种事只要御史不参,便很难查办。”
她说的有理。
很多有理有据的事情皇帝尙没有办法查办,更何况这种说大不大,说小甚至算不得事的府宴了。
“而且驸马请的还不只是这些大人物。”牧怀卿又道,小声的,小脸上蒙上了一层薄红:“还有很多未婚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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