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公主停住脚步,放下扶着额头的手,她的眸色冷冷的,吓得周围的贵女们一起绕开,过了片刻方道:“哦,你说说,本宫听听看。”
“王岚清是跟着小女子进的公主府,她说要与一位世家子弟有约,却不曾想会是驸马爷,小女子想,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想是认错了人也不一定。”
误会?发生在她身上的,不可能有误会。
长乐公主眼神凉凉的,从倒在地上的王岚清身上滑过:“你是说,她不认识驸马爷?”
尹潇楚无奈的低头,长乐公主冷哼一声要走,尹潇楚跪下道:“可是即使她认识驸马爷,即使那人真的是驸马爷,她也罪不至死啊。”
周围的贵女门小声议论起来,长乐公主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滑过,一时所有人又安静下来。
“本宫想你误会了,本宫并没有要杀她。”长乐公主轻笑道,可这笑声却让很多人身上起了疙瘩。
“可是公主一走,她就必死无疑,公主将一个要杀她的人留下,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公主虽然是皇室,可皇室也不能如此草菅人命!”尹潇楚道,她的眼睛红红的。听着她的话,长乐公主的脸色越来越冷,最后吩咐旁边的灵犀:“掌嘴。”
灵犀恳求的看向长乐公主,长乐公主冷声道:“怎么,要让春桃来吗?”
灵犀无奈,走到尹潇楚的身旁,伸手打了她一巴掌。
尹潇楚仰起头,湖边的风吹起她的长发,她的眼神却坚定:“公主,求你放过她。”
灵犀看了心头不忍,将她拉到一旁,可尹潇楚的脚下却像是生了跟,一动不动的。
“看来你是真的不肯罢休了,这样也好。”长乐公主放大了声音道:“春桃!”
春桃急忙赶过来站到长乐公主身旁,看着尹潇楚的眼神带着得意:“殿下吩咐。”
“去叫人,打死她。”长乐公主道。
春桃的眼神亮了亮,指了指尹潇楚,声音里带着喜悦的颤抖,指了指尹潇楚道:“她吗?”
长乐公主冷笑了声:“怎么会是她,只轻轻的打了她,恐怕陛下都要过问了。”
春桃眼中的光亮黯淡下来:“那是?”
长乐公主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王岚清:“当着大家的面,把她打死。”
春桃望了望周围的人,贵女们都发出了一声惊呼,因为有尹潇楚求情在前,很快牧怀卿也跪了下去:“还请公主饶恕。”
周围慢慢的跪了一片。
长乐公主的脸色还是冷冷的。
春桃领命,几个力气大的仆妇将王岚清拉到一旁,粗粗的棍子打上去,王岚清发出了一声声闷哼。
王岚清很快就醒了过来,挣扎着向长乐公主求救,她想要爬到长乐公主身旁,可有个仆妇踩住了她的手,她只能在原地惨叫。
尹潇楚站起身,灵犀拉也没拉住她,她跑到王岚清的身旁,却被仆妇拉住。
“你们放开她!你们这么草菅人命,不怕遭到报应吗?”尹潇楚嘶声喊着:“你们会有报应的!”
打人的声音没有停,合着湖中的水声,连尹潇楚大声喊叫的声音都给淹没了。
孙望衔在远处看着,他看着尹潇楚拼命的喊叫,长长的头发飞起,就像是湖边的精灵。
以前他因为身世被别人辱骂的时候,尹潇楚也是这样为他出头。
太早了,一切都过去了。
王岚清不再挣扎,她闭上了眼睛,任由棍棒落在她的身上。
“走吧。”长乐公主满不在乎的道。
一行人慢慢离去,这里只剩下了王岚清的尸体。
牧怀卿陪在尹潇楚身旁,看着她缓缓的跪下去。
“她是我带来的。”尹潇楚道。
牧怀卿摸了摸她的头:“回去通知她的父母来收尸吧,这是她的命数。”
尹潇楚俯下身子,眼泪从两颊流下。
她救不了任何人。
回到尹府的时候已经快午正了,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只是坐着不动都能出一层薄汗。
尹母摇着扇子从外面走进来,同尹潇楚抱怨道:“这几日天气总是这般无常,距离朝廷上发放冰俸的日子且还得有两天呢。”
进门却看到尹潇楚的脸色不太对,摇着扇子的手放慢了些,蹙起眉走到她身旁道:“公主府为难你了?”
尹潇楚摇了摇头,此事荒唐,实在是不宜说出口去。
尹母叹了叹,神情忧郁。
“听你父亲的口风,朝堂上近日颇不平静。上朝的时候气氛压抑,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尹潇楚想到牧怀卿的话,问道:“可是因为牧大人?”
“你父亲没有细讲。”尹母笑道:“不过我倒是不太担心这个,你父亲为官向来清正,朝堂上再怎么查,也挑不出他的错来。”
尹潇楚倒不担心尹安会在政务上出什么差池。
只是这次回到家来,想起那日里转身而去的皇帝,心绪总是不宁。
皇帝怕是不会罢休。
龙颜一怒,首当其冲的便是大臣。
两个人坐了会儿,尹母体热,已经有些待不下去了,摸摸尹潇楚的手,还是凉凉的。
“你这孩子,真是好养活。”尹母笑着,摇着扇子出去了。
晚间尹安回到家里吃饭,因为天热,加了几个爽口的小菜,还有从外面买来的冷饮子。
尹柏很是开心,他从小就喜欢吃些甜甜的东西,一个男孩子,不仅喜欢吃甜的,还喜欢一些漂亮的锈件,自身又极爱安静,跟个女子一般。
席间尹母问起冰俸的事,尹安思索了会儿,又喝了大大的一口汤,方开口道:“怕是没有那么顺利。”
“为何?往日里可从没有缺过。”尹母心头一惊,连天热引起的烦躁都淡了几分。
“内廷里有大动静。”尹安道。
尹潇楚正要去夹菜,闻言手停住了,她放下木筷,低头喝了一口汤。
尹安瞧了她一眼:“以往的冰俸都是内廷里发放,银子是直接由禁廷内库拨的。可这个月月初开始,内廷里管事的罚的罚,贬的贬,负责发放冰俸的还不知是怎样一个境遇呢。”
“听着倒是唬人。”尹母道,看了一眼尹潇楚:“幸好潇楚回家来了,谢天谢地。”
“父亲可知道,万岁爷为何要这么做?”尹潇楚尽量让自己不要露出太过显眼的情绪,压着嗓子道。
“前些日子禁廷出了件大事,批本处的香被人私自调换了。因为这件事万岁爷大怒,遣了一个管事的太监逐个审问。不仅查出了调换御香的元凶。连一些私下里私相授受,偷懒耍滑的太监宫女们也一并查出来下狱了。”尹安看着尹潇楚说道。
“真是了不得。”尹母拍了拍胸脯,“这也太吓人了。”
竟然是因为换了御香的事情,不过这件事应该只是一个由头,尹潇楚身处宫中,宫中的奴才们猖狂到什么样她是知道的,也该严整一番了。
皇帝这么做,想是已经得到了母后皇太后的赞成,不然有太后在上面挡着,他便不能如此随心所欲。
“不是说万岁爷不当政,连朝政都荒废,一连几年都没有临朝吗?如今怎么这么大动静?”尹母不解的问道。
尹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望着外面的庭院:“恐怕我们都小看万岁爷了。”
知了不住声的叫着,烘衬着夜里更加宁静。
尹安收回目光,状似无意的询问旁边的尹潇楚:“你在万岁爷身旁伺候,他的性情如何?”
“万岁爷是个孝顺的人。”尹潇楚道:“太后说的话总是听得。”
“还有呢?政事上呢?他可有掌权的心思?”尹安看着尹潇楚道,他的目光明湛,似乎要将她的心思看透。
尹潇楚垂下眼睛,心中突然就犹疑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尹安,不知该作何回答。
皇帝自然是有掌权的心思,可是她见识过南丞相的势力。堂击案中皇帝并没有提到她父亲,她也不知,父亲是支持哪一方的。
尹安看她沉默,眼睛闪了闪,而后换了郑重的口吻道:“对于万岁爷在宫中的举动,相国未置一词,看这态势,仿佛有还政于万岁爷的意思。”
尹潇楚心中一抖,煌煌的抬起眼来:“皇后娘娘有喜了吗?”
尹安心头一动,还真有这种可能。皇后若有了麒麟子,那么下任皇位一定是嫡长子的。而对于南丞相而言,他位高震主,若能借由此事及时抽身,一心辅佐皇太子,那也不至于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若是这样,看来那位久居深宫的陛下,的确是要开始掌权了。
朝廷中还不知此事,认为南丞相只是暂时退却,还会重新掌控朝政大权的人,怕是要遭难了。
尹安心头已经有了计较,转身看尹潇楚,她茫然失意的样子,方知宫中传出来的话都不曾有假。
尹母并没有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尹柏鼓着一张嘴巴只晓得吃东西,尹父想了想,对尹潇楚道:“你同我过来。”
书房里点着灯,尹安打开窗户,门外鸟声阵阵,别有一番清幽。
尹安让尹潇楚坐下,而后才道:“父亲并不知道你在宫中发生了什么,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为了你以后,为父必须要交代你一些事情。”
“上次让你进宫是不得已的。你这次能出宫,父亲心里很高兴,而且也希望你不要再进宫去。”尹安道。
尹潇楚低着头,眼中可见的怆然。
“宫内形势或许你不清楚,如今万岁爷看似声势浩大,但这都是因为丞相愿意在后面助他,一旦哪一日,丞相与他离心背德,那么万岁爷在宫中的境遇就会急转直下。”尹安郑重的对她说道。
尹潇楚闻言脱口而出:“还有比之前一直受制于人更为糟糕的境遇吗?”她问。
“有。”尹安郑重的点头。
尹潇楚看着他,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时他还有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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