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经挂上来了。
海角天涯,总有一轮明月相随。
贺青冥牵着柳无咎的手,走在月光下。
他的步子只迈了一半,只因他要迁就柳无咎。
他似乎总是在迁就柳无咎。
柳无咎抿了抿嘴,他并不喜欢贺青冥这样迁就他。
他知道贺青冥这样做,是因为他还太过弱小。
父母迁就子女,自然是天经地义,可是贺青冥不是他的父亲,他也不是贺青冥的儿子。
他们并不是父子,即便所有人都这么以为。
但柳无咎知道,总有一天,贺青冥不用迁就他,他也可以站在贺青冥的身旁,与贺青冥同行。
柳无咎又感受到贺青冥的手,温暖、干燥、有力的一只手。
贺青冥握着他的手,就像苍穹笼罩着人间。
他忽然又想起另一双手,那一双十指交扣的手。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没有一丝距离。
我就是你,你也就是我。
柳无咎目中忽然有了一丝痛苦。
他从前也很痛苦,可是那是从未得到的痛苦。
现在却是可望不可即。
他身边走过去一家三口。
垂髫小儿骑在父亲的脖子上,母亲和父亲揽在一起。
三个人都笑的很开心,脸上都有了皱纹。
他从未见贺青冥这样笑过。
他和贺青冥再亲近,也不过是两个同样孤独的人。
他们这样的人之间,又岂止一个天涯?
贺青冥牵着柳无咎,走进了天衣坊。
他要给柳无咎置办一套新衣。
贺青冥让柳无咎试衣,自己去排队给柳无咎买一盒双合玫瑰饼。
柳无咎望着他,贺青冥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热闹的人群里,消失在暖洋洋的灯海里。
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贺青冥亦从未来过江湖。
柳无咎的目光没有动。
他的目光不会变,也不会死。
贺青冥买回玫瑰饼的时候,看见穿了一身新衣的柳无咎,被一群小女孩围住了。
她们好奇地瞧着他,想要和他说说话。
柳无咎手足无措。
贺青冥笑了笑,柳无咎本就十分英俊,虽然现在柳无咎还只是一个孩子。
他蹲下身,给柳无咎整理衣服。
柳无咎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从高处看着贺青冥。
方才贺青冥笑的时候,背后是一片橘红的灯海。
贺青冥的笑,也许就是这样,被染上了一点暖意。
他望见桌上有一只灯笼,灯笼外有两只扑腾的飞蛾。
一只晕头转向,撞的半死不活。
另一只被烫的烧掉了半边翅膀。
明知道是假的,明知道不可能,为什么还要拼了命地飞呢?
柳无咎不再看那两只飞蛾。
他只看着贺青冥。
“好巧啊!”
一个活泼娇媚的声音传来。
小姑娘挽着小晏,她看见这一幕,吃吃笑了起来“公子你可真是一位慈父。”
原来他们也是出来逛街的,路上碰见贺青冥在给柳无咎买玫瑰饼,就一路跟了过来。
小姑娘语气兴奋“今天晚上太原城里有灯会,可热闹了——哎呀!”
她无不懊恼地道“要迟到了!”
她匆匆和二人道别,而后拉着小晏一股烟跑了过去。
贺青冥看着青年男女的身影,若有所思。
柳无咎看着他,忽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你的妻子。”
贺青冥看了他一眼,道“不是。”
柳无咎低着头,抿了抿嘴,过了一会,道“你若想去,我可以陪你。”
贺青冥半晌没有说话,柳无咎几乎以为他要发笑。
但贺青冥没有发笑,他只是说“好。”
灯会设在汾河河畔,河道曲折,河面上满是各色各样的花灯。
汾河好似变作了一条群星闪烁的银河。
柳无咎这时候才知道,为什么方才贺青冥沉默了好一会。
灯会上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和夫妇,这样的场合,没有人会带着一个孩子。
柳无咎并不是不知道男女之间的故事。
在他出生成长的那座边陲小镇上,就有不少暗娼私坊,柳无咎就听着男人和女人的喘息入眠。
但从前他并不觉得那有什么,那些人与他在路边见到的媾合的野兽并没有区别。
柳无咎有一点脸红。
贺青冥牵着他,与人群擦身而过。
他停在一间铺子前,买了一个虎头布偶。
“星阑属虎,他喜欢小老虎。”
贺青冥递给了他一个钱袋“无咎喜欢什么,就去买吧。”
他坐在石桥上,路过的好几个少女忍不住回头打量他,但都因为他身上凛冽疏离的气息而离开。
柳无咎回来了。
他买了一根簪子,并不是什么名贵的款式,但做工很精巧,簪子很古朴、很别致。
但这根簪子并不是给一个孩子戴的。
柳无咎道“我没有想买的东西。”
所以他给贺青冥买了一根簪子。
贺青冥接过来,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把原本戴着的簪子拿了下来,然后别上了柳无咎送他的簪子。
这一串动作下来,贺青冥原本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有些蓬松,鬓边也垂下了一绺头发。
贺青冥重新牵起柳无咎的小手。
人越来越多了,人群好像一场混沌的泥石流,不是踩到了脚,就是差点摔倒。
但三步以内,没有人能够碰到贺青冥和柳无咎。
只要贺青冥想,没有任何人可以靠近他。
人多的地方,麻烦也总是比较多。
人们走的虽然艰难,却也并不是无路可走,但总有人要断了其他人的退路。
“关西二霸”就是这样的人。
关西二霸是一对结义兄弟,两人身材魁梧,一个使一对流星锤,一个使一根狼牙棒,都习得一身强悍的外家功夫。他们常年活动在关外,却不知为何今晚出现在了中原。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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