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你说的有理,那依你看,朕该许他何职呢?”

“一切皆凭陛下心意。”

恒帝又眯起眼用锐利的眼光盯着徐孟沅,徐孟沅低着头假装不知。

良久,她才听到上首传来声音。

“朕知晓了,卿退下吧。”

“臣告退。”

徐孟沅走出武英殿时,吏部尚书正走上台阶,两人对视一眼,擦身而过。

马蹄声由远及近,从空旷的道路上疾驰而过,一墙之隔的靖国公府内,槐序最先注意到了百米外的动静。

马蹄声弄得他心痒,他侧过身对一旁的玄英说:“我们好久没有去跑马了吧,之前在姑苏的时候,公子还许我旬休去郊外跑马呢。”

“京城不比姑苏,我们刚回京,要处处小心,马虎不得,把你那贪玩的性子收一收。”

玄英熟练地熬着药,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睨着槐序提醒道。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轻重。”

槐序拿起药架上晒着的药材,手在上面无意识地翻动着。玄英瞥了他一眼,看着在他手底下被摧残的药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出声阻止,只是默默地转过了头。

“玄英,公子这身体好像越来越不好了,不是说这京城的水土养人吗?我看还不如在姑苏的时候。”

玄英看着火炉上煎着的药,眉头锁在一起,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也正为此而担忧,张淮清自从五年前开始身体就不大好了。回京路途遥遥,张淮清为了不让他们两担心,一路上都硬撑着不让人察觉到异常,现下病来如山倒,他已经卧床两日。

药已经煎满了时辰,玄英倒出一碗乌黑的药汁。

“这是最后一服药了,你等下去请李大夫来,再给公子把把脉,我把这药给公子送去。”

“好,我这就去。”

屋内依旧烧着银碳,窗户紧闭,连光都被隔绝了,张淮清倚靠在坐榻上,手里拿着本书在看。

玄英掀帘进门就听到了他的咳嗽声,立马将药端到他面前。

“公子,该喝药了。”

“嗯。”

张淮清将书放到一旁,接过玄英手里的碗,刚煎好的药又苦又涩,他却面不改色地几口喝下。许是被烫的,苍白的面庞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书再度替代了空碗,玄英还是忍不住劝道:“公子,你现在该休息,何况此时光亮不佳,阅物伤眼。”

“屋内是暗了些。”

玄英还来不及高兴,眼前人复又说道:“玄英,你去把窗开开。”

“公子……”

“去吧,我有些热了,门窗紧闭对病情无益,不信,你可以去问李大夫。”

玄英一向是无法逆他的意的,只好无奈地去将窗打开,同时将碳火放得离张淮清近了一些。

“在您生病的这几日里,府里陆续来了好几位朝臣,名义上都是来拜访老爷的。”

玄英看张淮清的状态尚可,斟酌地跟他汇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春日的阳光最是喜人,没了窗的遮挡便争先恐后地往屋里钻,看着被光照耀的地砖,张淮清没有言语。

良久,他才开口:“玄英,你们是不是都认为我不该回来。”

好一阵沉默后,玄英轻轻摇了摇头,“槐序和我,自入府那天起就是您的人,我们不会质疑您做的任何决定。只是……”

他抿了抿唇,垂眸站在张淮清面前,看起来有几分的悲伤。

“我们只是不想您重蹈五年前的覆辙。”

自张淮清回京后就不断有人提醒他,那些他刻意想要忽略的。

可是他真的能忘记吗?

崇祯二十四年,张淮清连中三元,成了整个大周最为年轻的状元郎。彼时他身穿华服,胸前配着大红花,骑在高头大马上游街,望着络绎不绝来观看的百姓,心里也没有丝毫的得意,唯有对一展内心抱负的期许。

只是少年意气之下,他选择了最为惨烈的方式。

“你为何抗旨?莫非礼部尚书一职还委屈了你不成?”

张淮清抗旨,先帝虽免了他的死罪,但是靖国公没打算轻饶了他。

他跪在祠堂中,即使面对父亲的盛怒,背依旧挺立,咬着牙侧过脸不应声。

“状元郎?好大的威风啊,连我这个父亲也不放在眼里了吧。”

“父亲何出此言?我只是看不惯。”

“你看不惯什么?”

“太子因何入狱?大周建朝以来因文字下狱者数不胜数,父亲您看不见吗?那些文人的血泪,仅仅是因为当权者的猜忌,我要效忠的不是这样的朝廷。”

“一派胡言。”靖国公暴怒而起,失了往日的仪态。

“你不过多读了几本圣贤,还未入仕就敢妄言,你既知他们为何下狱,就更该明白祸从口出,你这番话与谋逆无异。”

一番对峙之下,张淮清反而更加镇静。

“父亲不必多说,我心意已绝,若不想我行差踏错便不要逼我。”

“逆子。”靖国公气急,拂袖离开。

当晚,张淮清当着张家祖先的排位面前,受了三十杖,棍棍入肉,他却一声都不吭,背上皮开肉绽,心里却愈发舒畅。

不知何时,三十杖已经行完,屋内只剩张淮清一人,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因为剧烈的疼痛他早已跪不住,趴在地上。

用力紧咬着的牙依旧绷着,嘴里尝到了血的腥甜,他感受到脊背上血液的粘稠,血液在面前的砖石间积洼成一团,身体逐渐变冷,连带着心口的那口气都消散了。

冷风吹拂而来,那凉意将张淮清从思绪中解救出来。

“重来一次,我依旧还会这么选择。”

银炭即将烧尽,他干脆把冷透的茶水浇了上去,炭火遇到冷水慢慢地熄了下去。

看着空中升起的烟雾,玄英把炉火移开。

“那您也不该连夜出城,要不是在途中没有大夫照料,您也不会落下病根。”

“无妨,一切唯心安尔。”

张淮清是自己离开的,京城浮华如一场幻梦,他亲手戳破了遮盖在肮脏之上的泡影,带着被伤透的心远走。

如今,他为什么而来?

无他,不过是求渡。

执念不消,难以自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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