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走廊昏暗,两旁只点了寥寥几盏煤油灯,越往里走越能闻到浓厚的血腥味。

鞭子挥破空气的凌厉声和犯人痛苦的呻吟声一并传来。

徐孟沅跨进了牢房,行刑的狱卒看到来人后收鞭站到一旁。

“大人,这人犯嘴硬的很,不过再硬也硬不过这些刑具,待我一一在他身上用一遍,他便会招了。”

这里是北镇抚司的诏狱,眼前的犯人正是刺杀皇上潜逃的囚犯,此刻他被铁链绑在刑架上,浑身都布满了鞭痕,从囚服里渗出血来。

他的旁边还摆着各式各样的刑具,入了诏狱就别想全须全尾的出去,在这里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徐孟沅盯着他被头发掩着看不真切的脸,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那犯人垂着头,一动不动,许是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忽然艰难地抬起头。

那糟污的脸暴露在眼前,他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徐孟沅,嘴角沾血,他冲她恶意地呸了一口,血沫在空中飞扬。

旁边的狱卒眼神变了,大喊一声:“找死。”

随即手里的鞭子又落在了他的皮肉上,犯人偏过头去,脸上多了一条血痕。

“好了,你先下去吧。”

徐孟沅倒是不生气,她阻止了狱卒又要挥鞭的手。

牢里只剩下徐孟沅和囚犯两人,徐孟沅踱步到他面前,用手扯住他后脑的头发,乱糟糟的头颅被迫扬起,受刑后他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只能仍由她摆布。

“你们抓错人了,我是刑部的犯人,你们不能对我动刑。”

眼前的人是徐孟沅精心挑选的替罪羊,她自然比任何人都明白他的身份。

“我知道,不过你既然入了这诏狱就出不去了。我可是让你多活了几日,原本昨日你就该在菜市口被处决了。李决,因为□□多名妇女被判处死刑,我没说错吧。”

徐孟沅手上用劲,不知是因为头皮被扯着生疼还是因为被她说得恼羞成怒,李决面目狰狞。她毫不怀疑,若她放手,他会凑上前咬她一口,不过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妇女,你死得不冤,看在你也算帮了我一个忙的份上,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你,你不能杀我,来人啊,我是……”

事到如今,李决什么都明白了,他是故意被人放走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替人顶罪。

看着徐孟沅抽出佩刀,他终于感到恐惧,面前的人真的会杀了他。

门外的狱卒听到声响,怕徐孟沅出事连忙赶来,却只来得及看到一道白光。

她出刀很快,李决被他一刀毙命,血流如柱,他根本来不及再度开口便已经没了气息。

狱卒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决到死都睁着眼,目眦欲裂地朝着徐孟沅站的方向。

徐孟沅手上沾了血,她离他太近了,出刀时身上难免溅到血,她干脆用衣角把绣春刀擦拭干净,才收回鞘中。

红色的飞鱼服染上浓稠的血色也不显,也是,她做的就是衣裙带血的活计,不显才好。

“刺杀陛下的犯人已经伏诛,将尸首处理了吧。”

“是。”

徐孟沅走出诏狱的时候,是一天中日光最鼎盛的时辰,狱中阴暗潮湿,在其中待久了,走到日光下被太阳一晒,她竟然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徐孟沅入宫之时,有辆马车也正往皇城的方向前行。

从承天门入沿中心御道两侧建有连檐通脊长七千步的千步廊,千步廊之外环筑高达六米多的朱红色宫墙,东宫墙外边便是吏部所在。

张淮清入门时,门口小吏皆向其投以好奇的目光,他仍淡然自若。

一个热心肠的小吏主动上前询问:“新来述职的?”

张淮清轻点头,“尚书可在?”

那小吏官服上没有补子,是个未入流的,他将张淮清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语气颇为不屑,“先出示敕牒,尚书可不是你想见就见的。”

张淮清未着官袍,一身白衣,年纪又不大,看起来像是个文弱书生,他大概认为张淮清与他一样也是个未入流的书吏。

张淮清好脾气地将敕命文书交于他手上,那小吏看到那不同寻常的黄纸文书立马慌了神。

“您是新任的侍郎?”

此话一出,身旁之人皆停下手上的公务,起身迎接。

“现在可以告诉我尚书何在了吗?”

“可以可以,尚书就在最里间的公廨中。”

“多谢。”

张淮清跨步往里走,留下那小吏在原地擦汗,身后议论声四起,他走得依旧闲适。

昨日,大夫给张淮清把过脉后,得到不用再服汤药的答复,玄英和槐序才松了口气。

陛下任命的旨意也随之下达,张淮清本该入宫谢恩,不过皇上晾其大病初愈特意免了这道程序,还许他可以待病好全后再去述职。

靖国公府一派和气,府中上下皆为这道授官圣旨而高兴,靖国公的神色喜怒难辨,这道旨意在他意料之内,不过吏部侍郎一职倒是与他所想有所出入。

靖国公原本想让张淮清入礼部,可不知为何姚伯良却执意认为吏部更适合张淮清。

“吏部尚书为人圆滑,看似无害实则狡诈,你自己多加小心,入朝为官便要遵守为官之道。”

这是靖国公唯一提点张淮清的话。

何为为官之道?他自有他的道。

“父亲不必担心,纵使官场风云诡诈,我自会守住本心。”

张淮清在家中躺了三日,骨头都要酥软了,于是第二日就准备来吏部述职了。

能统领一部的自然不是酒囊饭袋,李秉看到张淮清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讶异。面前所站之人就是陛下直接任命的吏部侍郎,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纵使心里似惊涛骇浪,表面依旧波澜不惊。

看过诰命文书后,李秉笑着起身,“不愧是靖国公的独子,果然气度不凡。我原以为你会再过几日才上任,因此无人迎接,怪我不够体恤下属。”

“是淮清没有提前告知,还请尚书莫怪。”

“诶,无妨,既然今日是你第一日任职,不如由我做东,我们小酌两杯。”

“尚书有请,淮清本不该请辞,只是某伤寒未愈,怕不能陪您尽幸,不如改日由我设宴,到时请尚书务必要赏脸。”

张淮清衣裳轻薄,更显形销骨立,确显病容,加之他说得诚恳,李秉没有多加为难。

寒暄几句过后,张淮清便请辞,按流程明日他才能正式上任。

他走后,李秉瞧着他的背影,思索良久,脸上收起了刚才那副笑容。

当夜,刑部尚书府上灯火通明,有客人漏夜登门拜访。

书房外有两人把守,屋内气氛沉寂,唯有炉火之上茶水翻滚沸腾之声。

吴靖礼取下茶壶将面前两个空着的茶杯填满,李秉不顾茶水烫舌,直饮一大口,再吐气轻呼。

“你还是这么鲁莽,何必如此心急,待茶放凉再饮便不烫口了。”

他话里有话,李秉不是听不出来。

“敬修,你说陛下这是何意?在吏部安插这么一号人物,不知是喜是忧啊。”

吴靖礼倒是不慌不忙,待茶水放凉了,他才入口。

“你慌什么,他不过是侍郎,上面还有你这个尚书压着,能掀起什么风浪。至于他这枚子下在哪盘棋上,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李秉眯了眯眼,“不知为何,我与他仅见了一面,便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此人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必成大患。”

“若不能为我所用,便是废棋,弃了便是。”

吴靖礼与好友对视一眼,话里狠意尽现。

李秉倏地笑了,“是啊,是我多虑了,纵使他出身不凡,到底不过是一介书生,有何惧?”

他举杯与吴靖礼对饮了一杯,笑意复现。

吴靖礼饮完茶后,忽然想到什么,随口一提:“春闱在即,令郎今年也会参加,一切准备就绪了吧。”

说到这,李秉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似有难言之隐。

在吴靖礼的追问下,他才支吾着吐露:“那人跑了。”

“什么?!”

见好友脸色变了,李秉连忙安抚:“敬修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派人私下搜寻,相信不日便会有结果,必不会打乱我们的计划。”

“那人现在在哪?”

“人应该就在京城。”

“哼,人都上京了,你还没抓到人,我们可是坐在一艘船上,别害我被浪拍翻了舟,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吴靖礼说得毫不留情,李秉的脸色不大好看,不过他知道这话言之有理,只好恶狠狠地放话:“三日内,我必定拿下他。”

李秉离开时,面色铁青,回府后,他招来心腹。

赵谦是他的管家,这些年替他处理了不少麻烦。

“找到那人的藏身之所了吗?”

赵谦把手里的字条递给过去,“刚得到的消息,不出意外,人就在城西的破庙中。”

“好,吩咐下去,我要活的,别伤了他,我留着他还有用。”

“是。”

看李秉不虞,赵谦出言宽慰:“老爷不必烦忧,那些杀手都是我精挑细选的,不会有纰漏。”

“哼,若是真的如你所说,怎会让人跑了?连一个文弱书生都看不住,我看你找的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这……”赵谦被话噎住了,此话他倒是无从反驳,那顾邵之确实是从他手上逃跑了。

他本想着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必费多大的功夫,所以只使了两个人小厮在门外看守,不成想他居然趁小厮送饭之际,打晕他们逃脱了。

即使他派人一路追寻,还是让他进了这京城。

“老爷放心,这次绝对不会再出岔子。”

李秉瞥了他一眼,靠在椅子上,吐出一口浊气,“必须万无一失。”

“是。”

屋内人在低语,窗外明月本高悬于天际,一阵风把云带来,遮住了朗月。月落星沉的夜晚,最是容易发生什么意外。

吏部所在位置,参考了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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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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