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很快也会像蜥蜴半人那样，陷入和病毒的抗争。”
那是半人死去的那个夜晚，宋含山对顾阅川说的话。
他们在心里达成共识，根本没有什么让人类变异成怪物的病毒，那就是被感染的半人经受不住最终爆体而亡罢了。
在未知的变异病毒面前，人类和半人都是平等的。
预言来得又快又准，宋含山没过两天便陷入了昏迷。
没有发烧、呕吐等一系列明显反应，他就只是静静躺在那里，像睡去一般。
冯去来看望过一次，再之后就被顾阅川拒之门外。
因为他发现宋含山偶尔会无意识地现出外骨骼或水骨骼的形态，一般不会超过一分钟，有时交替进行，有时突然出现。
周围开始传起一些流言，有人觉得那是蜥蜴半人带来的传染源，是只对强大者释放的剧烈病毒，因为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发展到最后，宋含山或许会变得和那个怪物一样。
冯去来及时制止了这些言论，不准人私下讨论。
可流言还是传进了顾阅川的耳朵，他在门外叫来冯去来，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决定：
“在事情不可控之前，我会带他一起离开，不会给你们增加风险。”也不会给自己增加暴露的风险。
“不不不，你千万别误会。”冯去来摆摆手，“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大概正是因为体魄过于强大，才会在病倒之后比别人更加严重，需要什么就和我说，大家其实都在期盼他尽快好起来。”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习惯，有时甚至已经成为一种劣根性，冯去来理解一些人的顾虑，但他绝不是危急关头就抛弃同伴的人。
顾阅川点点头，重新回到紧闭的房间里。
食物还十分充足，他拒绝冯去来派人每天送饭的提议，只让人隔两天送些柴火和清水。
黑黑天天围着闭着眼睛的宋含山转，比顾阅川生病时还要积极。
“还以为你不喜欢他呢，原来都是装的。”古顾阅川点了点黑黑的小脑袋，“要好好看着他啊。”
明明之前还是自己躺在这里，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就调换了位置，顾阅川抚摸着爱人手腕上的黑金手链。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手链除了变松还有些旧，金色的星星依然耀眼。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所有的记忆都是那么美好。”顾阅川完全接纳了这些经历。
那些深刻的画面从脑中闪过，宋含山追来酒店展现身姿，死皮赖脸地说服自己接纳他，顾阅川一想起就觉得甜蜜又好笑。
“真不知道你还要睡多久，虽然你闭起眼睛来也很好看，但我还是更喜欢清醒时的你。”
他每天就这么和爱人单方面说话交流，一点也不无聊和困顿，就像对方经常跟他讲故事一样。
随手整理行囊时，顾阅川无意中翻出了那包被遗忘在包底的薄荷味黑籽。
虽然自己之前吞了几颗并无积极反应，但宋含山还没尝试过。
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他每天都会喂对方两颗黑籽。
世间的事有时候就是那么玄妙。
顾阅川发现爱人无意识露出外骨骼和水骨骼的频率正在降低，他不知道是不是黑籽的功劳，只是雷打不动地持续喂他。
确定只有双腿出现后，他准许了冯去来进来探望，还故意将宋含山的脚露出一半。
冯去来看到后心下一定，出去和大家传递着稳步向好的信息。
又一次野兽袭来，聚集区的人站在围墙上还没开始攻击，就被野兽群背后浩浩荡荡的熟悉轮廓给镇住了。
那些人个个灰头土脸，冯去来远远望去，还以为是逃难来的人流，直到他看到后续跟上来的钢铁疙瘩。
赶在前头的人群为履带机器让路，轰隆声引得野兽反扑，简易的装甲车露出一圈小口径火炮口，突然喷涌而出的火舌灼烧着靠近的野兽，气势凶猛的大体积生物瞬间发出嘶吼与惨叫，皮肉被烤熟的野兽在地面翻滚，与周围的同伴撞得人仰马翻。
攻城的巨兽转移目标，朝突然出现的人群倾泻而出。
退到装甲车后的人类手握土枪，靠机动车群的掩护攻击野兽。
时而有球形手雷砸入兽群，发出惊天的爆破音，看得围墙中的人们久久难以言语。
平时要打好几个来回的苦战，这次被大量火器加持的未知队伍得打野兽四散逃离，只在地面留下大片尸体。
冯去来见对面的车停在离围墙不过十来米的地方，有人从装甲车里爬出来，有人在清点受伤人员，还有人跑向野兽尸体，熟练地挑拣处理。
最前排的卡车上跳下来四五个人，其中最高挑的男人年纪看起来同冯去来差不多，对方将望远镜递给身边的人，看向围墙上的冯去来，抬起手臂跟对方晃了晃。
冯去来警惕地注视着对方靠近的古怪动作，“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想干什么？”
*
门外的震天响让顾阅川抱紧了宋含山，他知道外面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在考虑要不要拿上弓箭先出去看看时，王灿带着冯去来的消息敲开了他的门。
“逆熵者？”
“没错，据他们的说法，他们是在世界衰败时逆流而上的秩序重建者。这个组织最早的成员来自首都龙市，那是在地震之前就开拔的一批科学家和武装人员，他们的目的地就是屹立于世界最高屋脊的极峰，只不过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经历了很多，人员变化也极大。”
“沿途有太多需要帮助的人，他们经历了人员扩充又骤减的反复起伏，最终抵达山峦时仅存一千多人，这或许不是幸存的全部人类，但绝对是人数最多的一支队伍。”
“因为这里各种矿产资源十分丰富，能够为人类重建家园提供足够的保障，所以他们早就决定要在这里安家。”
“这个逆熵者联盟目前的决策层有十人，他们现在正和冯哥交涉，看那意思，应该是希望我们能够并入他们。”
顾阅川了解地点点头，看来对方势在必得。
王灿还和顾阅川描述了刚才在外面发生的碾压式攻击场面，眉飞色舞间不难看出他的激动和向往。
“你想加入他们？”顾阅川问。
王灿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额，如果他们真能把大家拧成一股绳，让人们都过上更好的生活，不也挺好的。”
顾阅川其实对这事没有倾向，不论是谁来掌控大局，他只希望环境对宋含山是友好、稳定的，因为他不知道对方到底何时才能醒来。
傍晚，冯去来匆匆敲开了顾阅川的房门，这一天中最忙的人就是他了。
跟着他一起前来的还有一个老熟人。
“田昌平？”顾阅川看着进来的人，微微惊讶。
“顾先生，好久不见。”对方先是和顾阅川打了招呼，遂看向床上的宋含山，神情严肃道：“宋先生的情况我们已经从冯先生那里了解到一些。”
“你放心，得益于龙市的专家教授，我们在医疗领域已经恢复了一定的治疗能力。”
顾阅川将宋含山的双腿包进柔软的睡袋里，他从田昌平的口中得知长狗市集已经不在，剩下的人全部加入逆熵者联盟，像他们这样或大或小的势力，曾经在组织中多不胜数，现在都成了其中的一员。
约好明天一早带顾阅川去他们医疗部参观，田昌平先行离开。
门被关上，顾阅川才看向冯去来，“你们已经决定了？”
“在看到对方展示的一切后，大家的倾向性很高。”冯去来说着话，其实他本就不是个有多大野心的人，看到这个逆熵者联盟，他私底下反而是松了口气。
自己身上一直扛着的沉重包袱终于有机会卸下来，他其实也觉得不错，不过这种大事还是要跟顾阅川通个气才行。
“挺好的，我和含山都没有异议。”顾阅川摸着宋含山的脸，想起之前对方曾告诉他，虽然身具异于人类的两种血脉基因，但一般的血液检查并不会暴露，他从小到大都是正常去医院体检，记录也没有任何问题。
但到底要不要带他去逆熵者联盟，顾阅川还得好好考量一番。
灯火照耀着围墙，人们在墙角聚成堆，等着大锅饭。
炊烟袅袅，生活气息浓厚的他们没有在意围墙内的人投来的注视目光，相较于里面人的警惕，他们表现得更加随和自然。
顾阅川出来了一小会儿，他看到人群里的女性比例较他只之前见过的所有都高，她们的脸上看不出表演痕迹，偶尔还有孩童穿入其中，看起来一派和谐。
人群之外，装甲车、工程车等机械围成一排，将人类包裹其中，每隔五十米便有人站岗放哨，纪律严明似有军人之姿。
顾阅川没呆多久就又回到小屋，给黑黑喂了些肉，捡起蛋放入滚水中。
在空闲的时间里，他就一直这么看着爱人静静地躺在那里，对方的肌肉既不僵硬也没有萎缩，脸颊也是一如既往的饱满，仿佛真的只是睡着了一般。
“你还想当多久的睡美人啊？”顾阅川的手指轻轻流连起对方的下颌，微弱的呼吸喷在他的皮肤上，热热痒痒的。
他俯身亲吻，再亲吻。
“一个不够，十个够不够？每天十个呢？”顾阅川啃咬着对方的唇，眼里凝聚着汹涌的风暴。
他天天看着门外的人说话、走动，却总觉得像是隔了一层屏幕。
一个人的世界，他快要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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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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