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话容易，实现就难了。
柳环今年刚毕业，现在是全职作家。没什么职场上的人脉，只好求助于各路同学。
但大家就业的就业，深造的深造，没人愿意将大好青春耗费在虚无缥缈的项目上。
柳环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没经历那些挫折，任谁来邀请，她也不会入伙。
况且她只会写书，不会编程。等他们端上了现成的平台再去也不迟嘛，干嘛那么早下答应？
“唉。”柳环为这些人之常情叹了口气，胡乱翻着手机，然后灵机一动，跑到了母校的创业园区。
大学四年，柳环除了学习就在写书，这里还是第一次来。
“请问你找？”一位穿格子衫戴眼镜的男生询问柳环。
“来找工作。”柳环开门见山，“咱们创业园区有没有那种……奄奄一息的互联网项目？”
“呃……”眼镜男支支吾吾。
柳环见他这幅警惕模样，继续解释：“我有个项目，有钱也有前景，就是缺人手，所以来这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小伙伴。”
“哦……我明白了。”眼镜男推了推眼镜，“那你跟我来。”
柳环也不知道他到底明白没，但还是随他进了不远处一个房间。
“这里就我们两个，”眼镜男抬手示意了一下房间里另一位小混混一样的黄毛男，“我们在搞一款……没有社交要素的互联网分享平台。现在既没有资金，也没有起色。”
柳环向黄毛点头示意：“你好，我叫柳环。”
“你好。”黄毛随意一摆手，又继续刷着手机，没有介绍自己的意思。
柳环继续问眼镜男：“那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还没，就是先这么耗着。”眼镜男摇了摇头。
柳环心喜，但还是表现得风平浪静：“我是写网文的，想创立一个老板不拿一分钱的小说平台，想听听你们的建议。”
“不赚钱，那你建它做什么？”黄毛男终于放下手机，向前探出身子。
“为了好好写书。”柳环把自己被平台陷害的经历简述了一遍，换来了片刻的沉寂。
黄毛男搓着下巴点了点头：“那员工呢？不会也一分不拿吧。”
“当然不会。除了老板只靠写书赚钱，其他人都按劳分配，而且高出市场平均水平。”柳环解释。
黄毛跟眼镜男对视了一下，继续问：“不会等平台盈利了再发工资吧？”
“不会，而且绝不拖欠。”柳环说这话时，心里也在打鼓。但她还是决定给出承诺，一方面是为了拉人入伙，一方面也是为了逼自己早日成功。
“那还说什么呢？”黄毛男望向眼镜男，“反正你那个‘无社交元素的社交平台’不会有下文了，倒不如先养活自己。”
他放下手机，起身走来，向柳环伸出右手：“我叫辛运，合作愉快。”
这回轮到柳环愣了：“你们还没问薪酬……”
辛运抬手潇洒一挥：“差不多就行，总好过现在颗粒无收。”
“而且我也不知道你们能干什么……他会编程，那你？”
“谁告诉你他会编程了？”辛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郝事，怎么回事？”
郝事推了一下眼镜：“我哪知道……”
“哦……怪我，我看他戴眼镜，还穿格子衫，就以为他是程序员。”柳环为自己的草率悔过了一番。
辛运抚了一下额前的黄发：“那再介绍一下——他叫郝事，是画师。而我，才是程序。”
好家伙。格子衫画师，黄毛程序员。
柳环点点头，岔开了话题：“你们名字真好。到现在还没被那些老板捡走，还挺稀奇的。”
柳环对那些“单单因为名字吉利，就被雇在公司吃软饭”的事有所耳闻。
“啊，你说那些。当然有人来找，但我们俩不走。”辛运说得云淡风轻，“找个赚得不多的闲职有什么难的。我们想趁年轻，干一番事业。”
“哪怕不是主导，只是参与。”郝事补充。瓶底般的眼镜片后，闪出坚定的光辉。
“那就先加个联络方式吧。”柳环按捺住心底的喜悦，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起身离去。
-
“你真信她说的？”待柳环离开，郝事问辛运。
“半信半疑吧。”辛运继续搜索柳环的书，“但至少对咱们没有损失。如果按她说的，平台成了，我们也能名利双收。如果她起贪念了，我们作为‘忠心耿耿的零号员工’，也不至于被一脚踢开。”
“更何况，现在是什么时代？”辛运朝郝事一笑，“这种互联网项目的成败，没多久就能见分晓了，咱们等得起。”
郝事一言不发，然后点了点头。
-
次日，柳环就埋头处理起平台的各类事项。
从租场地，再到办理各类资质，不知不觉已快到九月。
她喜欢秋天，更希望自己期盼的事有所成果，所以给平台起名为——“桔子”。
而他们一行三人，也于九月初搬进位于居民楼的公司。
只不过，柳环病倒了——在“开业”的第一天。
柳环创立橘子的初衷就是“安心写书”，而从维权失利到现在，她都未曾动过笔。
起初是因为精神状态不好，后来则是被各种琐事折腾得没了力气。
虽然这个月她大张旗鼓办了这么多件事，但她从小身体都不是太好，大病小病不断。起初选择写作，也是考虑了自己不适奔波的身体状况。
如今，也终于到了极限。
躺在熟悉的床上，柳环心中尽是不甘。
她从小就视那些奋发图强的“成功人士”为榜样，自己却总是在拼搏路上被身体拖累。
“真想有人能帮我。”柳环暗自发愿，眼角不自觉淌下热泪。
她不禁又想起黎方，心说他的工作经验肯定能让桔子走得更顺利。
想着想着，她打开了黎方的对话框，消息仍停留在上次离开时。
盯着盯着，就在退烧药的作用下，进入了梦乡。
-
“哎，小黎，你怎么回事，这么点东西还出错？”
黎方在电脑前敲敲点点，一言不发。
他在这个游戏部门待了一个月。起初觉得自己上了一艘大船，到头来却是沉船。
这款游戏只开发了一半，没法评价好坏。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只要这个项目还在现在这帮人手上，就不可能有成功的那天。
“好了。”黎方示意上司，活脱一副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他当然无所谓，毕竟错不是他犯的，他只是帮忙擦屁股。
自打入职，黎方就发现这帮人没一个关心项目的成败，满脑子都是升职加薪，站队排挤。
他对这些没兴趣，只想好好搞项目，优雅地写代码。
这份表里如一的坦诚，最终为他换来了“板砖”的地位——项目只要出现点复杂的问题，就会甩给他来解决。
好点的，会好声好气求帮忙，事后再请他杯咖啡什么的。不好的，就像这位是非不分的上司。
但他习惯了，也并不在乎。他只是在等一个机会，离开这乌烟瘴气的环境。
“可是还能去哪呢。”午休时，黎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突然收到一个视频邀请。
他看清来电人后，插上耳机，侧过身子，点了接通，然后愣住。
屏幕里只有柳环的另一只手和半张脸，其他则由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黎方心下一紧，担心她遇到了什么危险，又不敢乱喊，怕镜头外有坏人。
正不知如何是好，然后柳环的一缕头发就落到了她的面前，随熟睡的呼吸一起一伏。
黎方这才松了口气，判断她应该是睡着误拨了视频通话。
“哎，黎方，还有个事——”
上司的大嗓门惊动了镜头里的人。柳环身躯一震，然后迷迷糊糊拂去面前的头发，继续睡了过去。
黎方这才看到她额上的退热贴，然后在上司逼近的最后一刹那，触碰了挂断的红色按钮，
-
砰——啪！
手机坠地的声音惊醒了柳环。
她一睁眼，发现天黑了，额上的退烧贴也已被蹭到枕边。
她撑着酸痛的四肢，给自己弄了点吃的。
打开手机，才看到黎方发来的两条消息：“我早说了你没什么安全意识。这得亏是我，要是碰见歹人怎么办？”“你这款退热贴不太行，这个可以（图片）。”
柳环下意识点开图片，又退出，这才看到聊天内容上硕大的“视频通话2:35”字样。
她深深叹了口气，点开对话框输入：“抱歉，我睡着了，不小心误触。”
没过多久，就收到黎方的回信：“我猜也是。下次小心吧。”
柳环接着问：“但怎么打了两分多钟……”正常不是应该根本不接，或者马上挂断吗？再不济，也该喊醒吧。
这次消息过了一阵才来：“想看看你是不是在耍花招。观察了一阵才发现，你是真的生病睡着了。”
柳环也不跟他多纠缠，直奔她最关心的主题：“最近正式开业，事情太多，就病了。”
“哦，那真是辛苦你了。”
柳环看着这句疑似阴阳怪气的话，继续攻势：“你怎么样，新工作还顺利吗？”
“你又想挖我？不是开业了吗，人手还不够？”
“我们小说网站叫‘桔子’，目前只有三个人，一个画师，一个程序，一个我。”柳环做好了被狠狠吐槽的心理准备，接着发：“那两个是应届毕业生，我又没进入职场，正好缺一个有过相关从业经历的大神，来画龙点睛，带我们起飞~”
半晌，黎方发来一串省略号，又接一句：“你们现在什么进度？”
“服务器还没完全建好。”
“.…..”
柳环见对面半天没有音讯，心里直打鼓。
“让我先实地考察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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