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有了?”江自知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玻璃对面的母亲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身后看了一眼——老赵正靠在走廊的墙上玩手机,听见声音,抬眼瞥了过来,眼神里带着警告。江自知压低了声音,可语气里的急切压不住:“妈,我没病!那些IP真的有问题,只要查一下城南那个写字楼的公司,就能证明我是对的!你让爸查一查,好不好?”
“自知!”母亲的声音也提高了一点,带着点不耐烦,她的手指紧紧攥着纸巾,纸巾被捏得皱成一团,“医生都说了你是认知紊乱,那些都是你的幻觉!你怎么还不明白?”她又往身后看了一眼,老赵已经收起了手机,正朝这边走过来。母亲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眼神里甚至带上了点恳求:“听话,把汤喝了,对身体好。你要是好好配合治疗,早点好起来,妈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江自知看着母亲的眼睛。以前母亲的眼睛很亮,笑起来的时候会弯成月牙,每次他遇到困难,只要看一眼母亲的眼睛,就觉得有了底气。可现在,她的眼睛里没有光,只有一层淡淡的雾,把真实的情绪藏在后面。刚才那点恳求,更像演出来的,是演给老赵看,也是演给他看。
江自知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可他还是伸出手,接过了母亲递过来的勺子。他知道,现在不能跟母亲闹僵,要是母亲以后不来了,他就彻底断了跟外界的联系,断了查真相的可能。勺子里的汤很烫,热度透过白瓷传到指尖,可江自知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把勺子凑到嘴边,那股腥苦味更重了,直冲鼻腔。他强忍着恶心,抿了一小口——汤在舌尖上散开,苦得他舌头都麻了,还有点发涩,像是混了什么粉末。他立刻咳嗽起来,手“一抖”,勺子里的汤大半都洒在了桌子上,褐色的汤渍溅在玻璃上,像几滴血。
“妈,对不起,汤太烫了。”江自知咳着说,顺手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角——其实他是把嘴里那口汤吐在了纸巾里,纸巾瞬间吸透了汤,沉甸甸的。
母亲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可很快又压了下去。她拿起自己的纸巾,弯腰擦桌子上的汤渍,动作有点急,像是在掩饰什么。“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埋怨,“这汤熬了两个小时,凉了就没用了。”
“我最近手总是抖。”江自知故意说,他抬起手,手腕轻轻晃了晃——其实是他故意控制的,可在母亲眼里,或许就成了“病情加重”的证据,“医生说,是神经受损,以后可能都这样了。”
母亲擦桌子的手顿了一下,她抬起头,看了江自知一眼,眼神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像是慌乱,又像是别的。可她没说话,只是加快了擦桌子的速度,把汤渍擦得干干净净,才把保温桶盖好。“汤洒了,我就不跟你多待了。”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风衣的下摆,手指划过腰间的褶皱,“公司还有事,我得走了。”
“妈!”江自知叫住她,“你下次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带本书?就《论语》,我以前常看的那本。”他想试试,要是母亲还念着点母子情分,或许会答应;要是她心里只有“让他听话”,肯定会找借口拒绝。
母亲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医院不让带书,等你好了,回家再看。”说完,她没再停留,转身走出了探视区,风衣的下摆扫过门口的椅子,连一句“再见”都没说。
江自知看着母亲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慢慢展开手里的纸巾——里面的汤还没干,散发着那股刺鼻的腥苦味。他小心翼翼地把纸巾折了四层,塞进袖口的褶皱里,那里有块缝补过的地方,正好能把纸巾藏住,不会掉出来。
老赵走了进来,看了看桌子上的汤渍,又看了看江自知,嘴角撇了撇:“行了,探视结束,回病房去。”江自知站起身,跟着老赵往回走,袖口的纸巾贴着皮肤,有点凉,却像个滚烫的证据,提醒着他刚才的一切都不是错觉。
回到病房,江自知立刻走到床边,掀开床垫——床板下的缝隙里,藏着一个小小的塑料瓶,里面装着上次母亲送来的安神汤样本,瓶壁上已经长了点淡淡的霉斑。他把手里的纸巾也塞了进去,用一块从枕套上拆下来的布条裹好,再把床垫归位,动作轻得像怕惊动了什么。
刚做完这一切,胃里突然翻江倒海起来,像是有团火在烧,从胃里一直烧到喉咙。江自知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刚才那一小口汤还没消化,全吐了出来,褐色的汤渣混着胃酸,散发出难闻的味道。眼泪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掉,不是因为疼,是因为绝望——连自己的母亲,都在给他喝有问题的汤,都在帮着别人把他困在这里。
“又吐了?活该!”卫生间门口传来老赵的声音,他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眼神里满是嘲讽,“你妈好心给你熬汤,你还吐,真是个疯子!要我说,你就该多吃点药,把你那点‘想法’都治没了!”
江自知抬起头,擦了擦嘴,看着老赵的脸。老赵的嘴角撇着,脸上的肉堆在一起,像块没揉开的面团。他想说“我没疯”,想说“汤有问题”,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跟老赵说这些,没用,只会换来更粗暴的对待。
他慢慢站起身,走出卫生间,回到床上躺下,闭上眼睛。黑暗里,他能感觉到袖口的纸巾还在,床板下的样本还在。他伸出手,摸着床垫下的缝隙,指尖触到塑料瓶的冰凉,心里突然生出一股狠劲,不管母亲是被胁迫的,还是自愿的,不管这汤里加了什么,他都要查清楚。他要活着出去,要让那些把他关在这里的人,都付出代价。
窗外的风又吹了起来,梧桐叶“沙沙”地响,像是有人在低声说话。
江自知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有点疼,却让他更清醒。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说:江自知,你不能认输,你没病,你一定要找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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