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黑屋的警告

清晨的天还没亮透,窗外是灰蒙蒙的一片,像蒙了层脏玻璃。病房里的水泥地泛着冷意,连空气都带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昨晚没散尽的消毒水味,吸进肺里都觉得发沉。江自知是被老赵的吼声惊醒的——那声音像块石头砸在铁皮上,从走廊那头滚过来,撞得病房门都嗡嗡响。

“快点起来!磨磨蹭蹭的!今天要打扫卫生,谁慢了就别吃早饭!”

江自知睁开眼,头还有点昏沉。昨晚吐完安神汤后,他没敢再藏药,乖乖吞了老赵给的白色药片,结果睡得像块死沉的石头,连老周半夜翻来覆去的呓语都没听见。他坐起身,胃里还隐隐作痛,是昨天呕吐留下的后遗症,喉咙里也涩得发紧,像卡了片干树叶。

邻床的老周已经慌慌张张地摸衣服了。他的病号服领口磨得脱了线,衣角还沾着块洗不掉的药渍——上次护工喂药时洒的,老周不敢洗,怕洗坏了被护工骂。老周的手在发抖,穿衣服时扣错了扣子,又慌忙解开重扣,眼神始终盯着门口,像怕老赵突然冲进来。

“江自知!你还愣着干什么?想挨揍是不是?”

老赵的声音更近了,江自知赶紧抓过床边的病号服。衣服刚碰到皮肤,就打了个寒颤——布料又粗又硬,还带着股凉飕飕的潮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他刚把胳膊伸进袖子,老赵就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皮靴踩在水泥地上“咚咚”响,震得人耳膜发疼。

老赵的头发乱糟糟的,下巴上冒着青黑的胡茬,护工服的袖口沾着块黄色的污渍,不知道是饭粒还是药渣。他走到江自知床边,伸手就扯病号服的领口:“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的,以为自己还是以前的江总呢?”

那力道很大,江自知的脖子被扯得发疼,他皱了皱眉,没敢反抗——上次他跟老赵呛了一句,就被关在卫生间里罚站了半小时,冻得浑身发抖。他赶紧加快速度,把衣服穿好,扣子扣得严严实实的,连衣角都扯得平平整整。

“这还差不多。”老赵撇了撇嘴,又踹了踹老周的床腿,“你也快点!别跟个没骨头的似的!”

打扫卫生的工具堆在活动室门口——几把掉了毛的拖把,桶底锈得发绿,还有几块破得露了棉絮的抹布。护工小李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个皱巴巴的记功本,笔尖在纸上敲得“笃笃”响,脸色比早上的天色还难看。

“今天院长要来检查,卫生要是搞不好,咱们都没好果子吃!”小李扫了眼排队领工具的病人,最后把目光落在江自知身上,“江自知,你去拖地!把活动室和走廊都拖干净,别留一点水痕!”

江自知接过拖把。拖把杆上的漆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木头,摸起来糙得硌手,拖把头的布条也快散了,垂下来像团乱草。他提着拖把走进活动室,里面的塑料椅子歪歪扭扭地摆着,有的缺了腿,有的裂了缝,椅面上沾着铅笔灰和不知名的污渍。墙角的铁门上挂着把大锁,锁身锈得发暗,锁孔里塞着点灰尘——上次护工提到“小黑屋”时,就朝这个方向瞥了一眼,江自知心里清楚,那就是他们关人的地方。

他往桶里接了水,水是凉的,刚碰到手就激得指尖发麻。他提着拖把开始拖地,湿漉漉的布条划过水泥地,留下一道道水痕,水痕里映着天花板上昏黄的灯光,晃得人眼睛发花。他故意放慢了速度,眼睛却在偷偷观察——活动室的窗户钉着铁栏杆,外面的梧桐树叶子落了一地,没人打扫;墙角的蛛网结了一层又一层,小李也没让擦,看来所谓的“打扫卫生”,不过是做给院长看的样子。

“喂!你能不能快点拖?磨洋工呢?”

小李走了过来,穿着双白色的运动鞋,鞋边沾着泥。她踢了踢拖把杆,桶里的水溅出来,洒在江自知的裤腿上,凉得刺骨。“院长一会儿就来,你要是耽误了时间,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自知咬了咬牙,加快了速度。他瞥见老周正在擦桌子,手里的抹布破得只剩一半,老周擦得很轻,像怕把桌子擦坏似的,每擦一下都要抬头看一眼小李,眼神里满是恐惧。江自知心里叹了口气——老周以前是个老师,教书育人了一辈子,现在却活得像只惊弓之鸟,连擦桌子都要看人脸色。

突然,走廊里传来一阵吵闹声。有女人的哭声,还有护工的呵斥声,混在一起,像根刺扎进耳朵里。江自知停下手里的活,朝走廊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个护工架着个女人走了过来,那女人的头发乱糟糟的,粘在脸上,病号服的扣子掉了两颗,露出里面的内衣,胳膊上还留着几道红印子,不知道是抓的还是掐的。

“放开我!我没病!你们凭什么关我!”女人的声音又尖又哑,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水泥地上,很快就干了。她拼命挣扎着,脚在地上乱踢,却被护工抓得更紧——左边的护工攥着她的手腕,指节都发白了,右边的护工按着她的肩膀,把她的头按得低低的。

“吵什么吵!再吵就把你关小黑屋!”左边的护工吼道,伸手就去捂女人的嘴。女人咬着牙躲开,指甲狠狠抓在护工的胳膊上,留下三道血痕。护工疼得骂了句脏话,抬手就要打女人的脸。

“住手!”

江自知想都没想就喊了出来。他看着那个女人,突然想起了自己刚被送进来的那天——也是这样被两个护工架着,也是这样喊着“我没病”,可没人听,没人信,最后还是被强行灌了药,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那种无助和恐惧,他比谁都清楚。

护工和小李都愣住了,齐刷刷地转头看向江自知。小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快步走过来,伸手就抓住江自知的胳膊——她的指甲很长,掐得江自知的胳膊生疼,像是要嵌进肉里。

“江自知,你想干什么?”小李的声音里满是怒气,眼底闪着凶光,“你是不是也想被关小黑屋?”

江自知的胳膊被捏得发麻,他想挣脱,可小李抓得太紧了。“我只是觉得你们太过分了。”他的声音有点发颤,不是害怕,是生气,“她只是想回家,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过分?”小李冷笑一声,松开手,却推了江自知一把。江自知没站稳,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身后的拖把桶,桶里的水洒了一地。“在这里,我们说的就是规矩!她不配合治疗,还敢动手打人,关小黑屋都是轻的!”

她转头对那两个护工说:“别跟她废话,直接关进去!让她好好反省反省,看看以后还敢不敢闹!”

两个护工架着女人走向墙角的铁门。女人还在挣扎,哭声却越来越小,像被掐住了喉咙的猫。老赵走过来,从腰间掏出钥匙,“哗啦”一声打开大锁,铁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黑得像个无底洞,连一点光都没有,还飘出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霉味混着汗味。

护工把女人推了进去,女人的尖叫声在门里响了一下,就被“哐当”一声关上的铁门盖住了,只剩下微弱的呜咽声,从门缝里钻出来,飘在空气里,像根细针,扎得人心里发疼。

老赵锁上铁门,把钥匙揣回腰间,转头看向江自知,眼神里满是嘲讽:“看到了吗?这就是不配合的下场。你要是再敢多管闲事,下一个被关进去的就是你!”

江自知没说话,低头捡起地上的拖把。他的手指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愤怒——这哪里是康复中心?分明是个笼子,把一群没病的人关在这里,用恐惧和暴力逼着他们“听话”。

他继续拖地,水痕里映着自己的影子,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吓人。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怕,绝对不能怕。要是连这点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就真的永远别想出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食堂里静悄悄的。饭是清汤寡水的白菜汤,馒头又凉又硬,咬在嘴里像嚼棉花。江自知看到老周坐在角落里,头埋得很低,用勺子一点点刮着碗底的汤,连馒头都没敢碰。

江自知端着碗走过去,坐在老周对面。他压低声音,小声问:“老周,你知道小黑屋里面是什么样的吗?”

老周的手顿了一下,勺子差点掉在碗里。他抬起头,飞快地看了眼周围的护工,又赶紧低下头,声音压得像蚊子叫:“里面……里面很黑,很小,连个窗户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凳子。被关进去的人,最少要关三天,每天只能吃一个面包,喝一瓶水……”

老周的声音在发抖,手指紧紧攥着勺子,指节都泛白了。“我以前被关过一次,关了五天。”他的声音更低了,“里面太黑了,我都不知道白天黑夜,出来的时候,眼睛都看不清东西,走了好几步都摔在地上……”

江自知心里一沉。他没想到小黑屋这么可怕——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孤独,这哪里是反省?分明是折磨。

“那他们为什么要关人?”江自知又问,声音里带着点颤抖。

“因为他们要让我们听话。”老周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他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只要你不听话,不配合治疗,他们就关你。关的次数多了,人就怕了,就不敢再闹了,就乖乖听话了……”

江自知看着老周,突然明白了。这里的病人不是“病了”,是“怕了”——怕被关小黑屋,怕被饿肚子,怕被护工打骂,所以才装作“听话”,装作“有病”,把真实的自己藏起来,像只乌龟缩在壳里。

他握紧了手里的勺子,指甲把勺子柄都捏得发白。他在心里发誓:他绝对不要像老周一样,绝对不要被恐惧打败。他要出去,要找出真相,要让那些把他关在这里的人,付出代价。

下午的认知训练,江自知格外“配合”。他坐在椅子上,双手举过头顶,动作又快又标准,画直线的时候也没再故意放慢速度,一笔一划地画,线条直得像用尺子量过的。老赵走过来的时候,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对嘛,好好配合,早点好起来。”

江自知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心里在计划着——他要找机会接触那个被关小黑屋的女人,说不定她知道些医院的秘密;他还要想办法把床板下的样本送出去,让外面的人知道这里的真相。

晚上九点,病房里的灯准时熄灭。江自知躺在病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窗外的风刮得很响,吹得梧桐树叶子“沙沙”地叫,像有人在哭。

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呜咽声,很轻,却能听得很清楚,是那个被关在小黑屋里的女人。

那声音像根细弦,绷在江自知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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