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溯第二日便召集众人开了个会。
如果会议有名称的话,那当是,玉绡山门派建立启动大会。
喝得宿醉被薅起来参会的掌门白霄尘脑子还晕着:“什么?溯儿?你当真同意要建立门派了??”他坐在床边,又呆又楞,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彼时长溯正伺候他起床穿衣。日渐长成的少年无比熟练地给他套完里衣披外袍,细细系好腰封,整完衣领,再执梳与他束发。
幸好山洞里光线微弱,看不到对方表情。长溯垂下眸:“事已至此,我有别的选择么。”
床榻前的道士微愣,继而连忙转过身握住他的手,讨好地对他笑:“委屈溯儿了。”
顺滑的青丝在指间如绸缎般流淌,继而迅速离开,仅叫他握住两缕尾梢。闻言,长溯不知眼前微微发酸,他努力压下即将翻涌上来的情绪,只继续给对方梳头,静静地敷衍道:“谈何委屈。”
而白霄尘瞧上去似乎很高兴,他伸手摸摸身下厚厚软褥,破天荒开始关心起自己这被放养的徒儿来:“原来溯儿平时便是在这口洞里闭关!此处虽静僻,但终究寒气足,这寒冰石,只怕铺多少层褥子都不够的,溯儿平时练功倒也罢了,若是睡觉还是回我们天在水睡吧。”
长溯默默心想:“这是你昨晚在这了。”要是他自己,根本连褥子都不铺的。
他心这般想,口中应付道:“好。”
顿了顿,“不过,说起天在水……若我回去睡,你会在吗?你若不在天在水,那我回去睡和睡这里,还有甚区别?”
闻言白霄尘愣了愣,但很快他表情缓和下来,笑了。
他朝长溯伸出手,掌心摩挲地抚摸着少年英俊的脸颊,他仰着头,虽盲带覆眼看不见眼中目光,但唇边却是笑靥融融:“溯儿,哪怕我不是每天都在天在水,但我若回来,便一定会在天在水歇息。玉绡山以后终要修建,但天在水里面的房间不会变。只会有我们两个人的住处,不会有其他人的。你说这样,好不好?”
哪怕知道对方又在转移话题重点,在顾左右而言他,但对长溯来说,与近期那个神出鬼没不见踪迹、还不和他站同一条战线、不帮着他说话的白霄尘相比,眼前这个肯拿出耐心哄他、肯同他说软话、做承诺的白霄尘,已经不知好了多少倍了。
长溯仿佛一个没尝过什么甜头的小孩子,只给一点点的糖,就可以欢喜地原谅一切。
他低垂着脑袋,有些无措地站在白霄尘面前。
许久,才低低地从喉咙里“嗯”了一声,然后将掌心里那根捏了很久的桃木簪,缓缓插进了道士绾好的发髻里。
于是两炷香后。
等二人收拾好,出现在玉绡山主峰时,众人已经到齐了。
从“二师兄”苗景到前几日刚收的“小师弟”叶淋秋,三男两女五个弟子,再加上掌门白霄尘还有长溯这位首徒,一共七人。对了,若加上顾三甲这个仍没真身的神魂,那应该是七人一魂。
毕竟第一次会议嘛,瞧上去不正式许多。天在水也没太大地方,众人便在那棵茂密如云的老槐树下,绕着莲花鱼塘搬来几把椅子,凑合开得了。
白霄尘作为掌门自然坐首座。但他一是昨晚宿醉头正疼,二是让他讲,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便揉着太阳穴,把发言机会让给旁边的长溯。
毕竟在白霄尘看来,成立门派的话,直接成立不就行了,弟子们入门了就修炼,能修炼好了自然很棒,修炼不成的也没有关系,毕竟他那大徒弟就是这么放养出来的,并且他认为自己将长溯养得很好,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其他弟子也会像长溯这般成长。
诸不知不是所有的弟子都能像他那大徒弟那般好的天赋和机遇。
就比如苗景自从进入玉绡山就摆烂了,天天晒太阳睡觉斗蛐蛐,在没人带领的情况下根本不知修炼为何物。
再比如,陈蕴玉倒是够勤奋,主观能动性够强,但他在没有外力的帮助下,研究息壤一连研究好几个月都没本质性进展,因为他本人是一个不好意思轻易麻烦别人的性子,宁愿自己钻研到死,也很难主动向外求助。
还有,穗阳原先师从大门派缥缈宗,她倒是会修炼且体系成熟,但问题是她的体系太成熟了!如何在她缥缈宗轮回功法的基础上继续修炼出点儿玉绡山特色,还有待商榷。
至于江月鹿……先解决完小郡主的心理问题再说别的吧。
最后是叶淋秋,在长溯看来,叶淋秋这种带有自毁倾向的疯狂剑修,防着他不让他突然发疯,比督促他修炼更有必要。
再加上,白霄尘当年自己修炼就是稀里糊涂升的境界,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怎么回事,莫名其妙成为一代宗师。故而,他是真的看不出来如今自己东拉西扯组建起来的这个名为“玉绡山”的草台班子有什么问题。
但长溯是能看出来的。
于是,长溯也没和白霄尘客气,直接接过会议主持权。
不得不说,长溯是一个有领导素养的修士,哪怕他如今小小年纪便已彰显出来。而此后多年间发生的许多事情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他一上来便确定了玉绡山的门派名称、门徽、校服、精神口号等等。
其中,在门派名称上,他本意是觉得直接拿山名当门派名,显得有些草率,但介于修真界消息流传许久,玉绡山这一名声已经打出去了,轻易修改的话会降低门派知名度,故而只能作罢。
至于门徽,长溯礼节性地征求白霄尘意见。而他忘了这道士连门派名都能随便起,门徽有什么好犹豫的?便见其随手往面前鱼池子里一指,说什么“这莲花当图腾就不错,我每每瞧见这青莲甚是亲切!心情愉悦!”
直叫长溯十分后悔问他。
其余的,门派口号一时半会儿凝练不出来,但校服这种彰显门派凝聚力的东西应该是比较容易有思路的。且应尽快统一,不然,以后出去做任务的时候,人家门派都整整齐齐统一着装站一排,就他们玉绡山杂七杂八一群乌合,瞅着也不好看。
而在这个问题上,长溯没主动问白霄尘,反倒这人十分兴奋地发表观点。
只不过,他这师尊一向审美不太好。这从他自己的打扮上就可见一斑。尤其是在没有长溯的日子里,他不知道将自己弄得邋遢成什么样。
——他自己常常穿一套耐脏且便捷的青灰布袍,便希望整个玉绡山的人都跟着他穿青色。
还十分振振有词:“你们瞧,我们这既在青州,门派又叫玉绡山,门徽图腾还是青莲,一派葱葱郁郁温温润润之相,服装主青绿色难道不好吗?照我看非常合适!溯儿你说对不对?”
“……”长溯不想说话。
其他一群人摇摇摆摆,其实大部分人也没想在校服颜色这种芝麻小事上和掌门犯不过,加上白霄尘见状又去劝两个女弟子支持他,理由是绿色显人白。穗阳江月鹿哭笑不得投了赞同票之后,这件事才终于敲定下来。
有道是有人云,要想生活过得去,身上总要多点儿绿。
于是之后,玉绡山不管内门还是外门弟子,皆穿得碧绿透亮,宛如一根根绿油油的水葱。他们尤擅丛林作战,因为这一套服装穿下来,往林子里随便一藏,都十分具有隐蔽和迷惑性……
当然,这里面,唯有长溯是没有换的。他依旧是那一身黑外衣白衬底,万年不变,区别仅是最开始玉绡山比较穷的时候他穿便宜的布制黑衣,等后来玉绡山发展成大门派时候,他穿较为昂贵的鸦黑大氅,漆皮短袄,或者玄铁铠甲,头上则是干脆利落一座镂银发冠将黑发高束。
这装扮站在一帮绿油油的弟子中间时,无疑就像是一片青菜地里杵了根烧火棍,十分显眼。
也不知道他是嫌衣服丑不愿意换,还是为了搞特殊化专门不换,总之人家贵为掌门首徒,似乎也有这个资格特殊一下,基本没有人表达过不满。
不过,此乃后话。
而眼下,在玉绡山第一届全体大会上,长溯想了想,还准备询问白霄尘预备将玉绡山建设成怎样一个门派?
主修哪道?规模多大?门门外门各招多少弟子?五年十年内要完成什么阶段目标?等等等等,这些都是需要规划的问题。
白霄尘被长溯问得一个头两个大,好家伙,他哪能想这么多问题啊。他挠挠头:“这么细致的方面我还没想好,但我寻思着,我们玉绡山将来能在青州排上号,就差不多了吧……”
“青州排上号?这哪能行!”
虽然长溯也是这么想的,但这句话着实不是他说的。
循着这声哈哈大笑,他转头朝远处望去,然后便见天边由远及近一道宛如花蝴蝶的身影快速袭来,浑身穿得珠光宝翠,闪瞎人眼,只怕不够张扬。
只见那花蝴蝶轻飘飘落到墙头,翩翩然坐下,他双鬓两缕长长发绦随风徐徐飘荡,修长优美的手指滑过脸侧,扶着下巴,朝众人露出一个摄人心魄的笑容:“青州闻名算什么?既然是衡之建立的门派,怎么也得争个修真界四大门派当当?”
“……”在周遭弟子一连诚惶诚恐的恭敬跪拜行礼中,长溯无语至极。
该死的,就应该昨晚连夜把护山大阵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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