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这闲不住的嘴仅闭上一会儿就又开始痒痒了:“别哭了。”白霄尘十分伤脑筋,目前这事儿处处充满不对,但偏偏他们没一处能想通的。他无奈道:“所以眼下又陷入死局了么?或者说,这个死局你已经陷入好多年了。只要没找到凶手,你妹妹就无法安息,可找凶手还得去北疆魔域。但去北疆,此行又不知道会有多少变数。”
陈蕴玉悲伤道:“不瞒前辈,我此行其实打着将我妹妹怨魂带回门派的念头,不能再让她伤及无辜之人了……”他声音越说越低。
“带回?”白霄尘挑眉,“你是说,镇压起来吗?……”
听闻这话,长溯和苗景二人也微讶朝这边看来。
按照常理,亡魂如有冤屈,是不愿离开自己死去之地的,直到沉冤昭雪,他自己心甘情愿,才能安心散去。
而如若将其强行带离的话,灵魄必然会有残缺不说,这种生前理智都失了的冤魂,带回去又能如何呢?如不让其继续作乱的话,大概率是得镇压被关起来了。
可那滋味又岂会好受?日日受法器禁锢折磨。
而照着陈蕴玉此前对其妹的感情,想必他做出这番决定,也是经过了万千折磨,才为着大义,做出此举。
白霄尘不禁愕然咂舌。
人在大悲之时可能是漠然的,只见陈蕴玉低着头,轻声道:“今日时辰太晚,晚上也不好作法,明日寻个合适的时辰,我再施法,到时前辈身上咒印即可解除。前辈说得对,不能让阿珠再害更多的人了。”
白霄尘心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接下来陈蕴玉要带几人去镇上找个客栈休息,白霄尘摆手说不用:“这天都快亮了,去找客栈只怕还没躺下呢就又该起身,我们随便惯了,在这山上歇会儿就行,不必折腾。”
而苗景那走尸小队还在山上撂着,他自然也不会离开此处。
陈蕴玉:“好吧。委屈各位了。”颇有东道主的风范。
白霄尘对那棵老槐树有执念,闹鬼他不怕,他怕最后这老树弄不回自己的玉绡山,便有些惋惜地靠着树干坐下,然后手掌拍拍旁边地面,笑着招呼道:“来,溯儿,过来坐。”
长溯瞧他两眼,在外人跟前没驳他这个面子。
他一走来,白霄尘顿时喜笑颜开,一把将其捞进怀里,一脸“中计了吧”的得意,原形毕露道:“来来来,你同我算算,今天短短一日,你往我这手上掐了多少次?给我甩了多少次脸色了?小兔崽子,小时候就这样,将来长大了岂不是得欺师灭祖……”
长溯没有在外人面前和他打闹的习惯,他嫌丢人。于是便被白霄尘紧紧抱在身前,白霄尘两手分别将他双手捉住,下巴担在他脑袋顶上,不叫他挣开。
于是长溯几乎是整个小人儿都窝在白霄尘怀里,对方身前贴着他的后背,亲密无间地挨着,独属于白霄尘的温度透过衣裳缓缓传来,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微妙却很安心,叫长溯微微愣住。
而这时头顶白霄尘:“好啦,我们来听南枫门这位哥哥说说。”白霄尘分明是拿他当抱枕,抱舒服了,又转头去问陈蕴玉,“其实我一直好奇,我听说你那位结拜兄弟,原先与你们关系挺好的,也是位侠义之士,为何突然会性情大变,你也无从知晓吗?”
长溯应声也收回思绪,黑漆漆的眼珠看向对面席地打坐的陈蕴玉。
陈蕴玉摇了摇头。
白霄尘:“当真连半分异样的预兆都没有?”
陈蕴玉沉默片刻,却是一副无从梳理的模样:“……其实还是有的。”
其余三人顿时精神了起来。
陈蕴玉:“可若说异常,从我遇见顾三甲的第一天,就有异常。”
陈蕴玉是在青石镇那条河里遇见顾三甲的。准确地说,是顾三甲落水了,将要淹死之际,陈蕴玉正巧去后山摸知了回来,见义勇为,跳水去把他救了上来。
当时陈蕴玉对其的第一印象,是觉得顾三甲是个有些奇怪的人。因为他话都说不利索,嘴里那条舌头像是几百年没用过一样,眼神也很呆滞,还畏光,问他话问了好半天,坐地上呆呆地思索了好久,才说自己叫顾三甲。
家里人希望他能考取功名,连中三甲,光宗耀祖,才取了这个名字。
结果别说三甲了,他连一甲都没中,就战乱了,那些有大神通的仙人打来打去,把他一心想要货与的朝廷帝王家都快打散了。他随家人一路南下往山里避难,中途家人被一伙马匪杀害,唯他一人侥幸逃脱。又潦倒逃到青石镇附近,经过石桥时,往下一瞧,忽感万念俱灰,信念崩碎,便轻生一跃从桥上跳下。
大略是他命不该绝,被恰好路过的陈蕴玉给救了上来。
陈蕴玉听他磕磕绊绊说完这些,叹其是个可怜人,这命数着实坎坷,短短十几年,颠沛流离,竟没一年是顺的。
顿时同情心泛滥,又瞧其年岁与自己差不多,是个同龄人,便将其领回家,缠着爹娘说想将顾三甲留下,给自己添个玩伴。
近来外边战乱,陈父陈母都是知道的,逃来的难民越来越多了,陈父陈母还曾去镇口施过粥,一家子都是心善的。见儿子如此央求,又看那浑身湿漉漉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的顾三甲模样端正,像个老实孩子,便应了下来。
陈蕴玉高兴得当即趴地上给爹娘叩了个头,完事后赶紧拉着新得的伙伴回自己屋了。
陈蕴玉和顾三甲同吃同住,从衣服到新鲜的玩具什儿,但凡自己有的,都要分顾三甲一半。两个人形影不离,无论去哪儿都得一块儿,连上个茅厕都要搭伙。
青石镇镇民们都识得这一对兄弟。连陈父陈母后来都知道,寻人回来吃饭时只需找到其中一人就行了,只要逮到一个,另一个准在不远处。
而后来随着渐渐相处,顾三甲也变得开朗了许多,起码会主动和陈蕴玉说话了。
其实一开始陈蕴玉对修仙之道并无兴趣,他只是个成天在山沟沟里打滚的半大小伙子,一天能去山上摸个三瓜俩枣就高兴得不行,要是能射只山鸡那就更好了。
可有一次,他突然发现,顾三甲竟会使用法术!
那是他们在后山跟着隔壁李叔家的几个大人们一起射猎,他瞄见顾三甲趁其他人走远后一个人在地上鼓捣着什么,陈蕴玉悄悄猫着步子,从背后凑近他一看,谁知竟叫他看见顾三甲手下画出了一个方圆结合的图案。
那图案拥有古朴而神秘的复杂纹路,关键拐点上压着几块闪着微光的小石头,让陈蕴玉想起在镇子赶集摊上册中描述的外面仙人们使的那什么阵法,非常像那回事儿。
“三甲?你……”陈蕴玉忍不住出声问。
陈蕴玉的突然出现,这把正专心画阵的顾三甲吓了一大跳。
顾三甲跌坐在地上,缓了好一阵子,才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在搞一个叫阵法的东西,是仙门常用的手段。他也是在赶集摊上看到的,突发奇想,来后山试试行不行。
结果还真成了。
这个阵法效果不错,威力很大,叫他们捕到了一大头山猪。
一起打猎的大人们都惊奇不已,因为山猪这家伙太过凶悍,他们镇上最有经验的老猎手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猎到山猪。而这一遭,竟叫两个半大小伙子给捕到了。
看来设阵方式是对的。陈蕴玉顿时与有荣焉,过去搭上顾三甲的背,兴高采烈道:“是三甲用法术猎到的!厉害吧!”
而顾三甲瞧上去却没有他那般高兴,他垂着眼去收拾那阵法残骸,他眼眸狭长,眼睫很黑,垂落时衬得脸更加惨白。他指尖翻着那些已被用毙了的阵脚小石块,指给陈蕴玉看:“册子上说,这叫灵石,用来给阵法做灵力供给的,若是没了灵石,阵法便是画好了也没办法用。”
陈蕴玉连忙凑到跟前:“真的?这么神奇?”
顾三甲见他凑得太近了,差点儿都能把他给拱翻在地,便往旁边给他让了让,低声说:“我也是在周围几座山里翻找了很久,才在一溶洞深处发现了极少的几块。这次用完,下次就没了。”
而陈蕴玉微愣,直接将关注点搞偏:“什么?你什么时候去的,怎么我不知道?”
顾三甲垂着眼眸,这次没有回答他,只拿了柄镰刀开始仔仔细细地破坏地上的阵法形状,待彻底抹去痕迹后,才缓缓起身:“今年镇上庄稼收成不好,家里存粮也不多了,有了这头野猪,起码可以好好过个冬。”
陈蕴玉是个没心眼儿的,顾三甲这话题一转,他那注意力也被拉了过去,一想到这里,立刻高兴道:“那我们赶紧回去,爹娘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也乐坏了。”
回去后,陈父陈母自然乐坏了,但他们没独吞这头山猪,而是将肉分了分,给街坊邻居都送了块过去。自此陈家这两小兄弟会仙法且慷慨的美名开始远扬。
冬日过去便是春,而被褥裹得厚的时候不容易发觉,尤其到了夏季,陈蕴玉一次偶然发现,顾三甲每次睡醒后都在偷偷收拾什么。陈蕴玉十分好奇,便强迫自己一日早起,才看到,他这好兄弟仿佛身上会出水,清晨每日睡起来后,身下席子都渗出一滩水,黏腻,冰凉,甚至奇怪。
陈蕴玉迷迷糊糊着,还替他担心:“三甲,你是不是生什么病了?我去和爹娘说一声,喊个郎中来给你瞧瞧。”说着就要下床。
“别去!”顾三甲却立刻将他拉住。
他声音有些大,不复平日的沉稳低缓,陈蕴玉有些被吓一跳,慌乱朝他看去。
却见对方似乎也见吓着他了而感到懊悔,站在床边喉咙吞咽几次,很是艰难地才说出口:“我自幼就出汗出得多,不要麻烦伯父伯母了。”
陈蕴玉奇道:“可你这瞧上去不像汗啊,谁家的汗长这样的,”他没半分嫌弃地伸手过去摸了摸,“唔,还黏黏的……”
“是汗。”顾三甲却打断他,扶起他肩头,和他对视着,双目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就是汗。阿玉,不要去告诉别人了。”
陈蕴玉对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慢慢的,方才脑中坚持要找郎中的念头也松懈了下来,他仿佛接受了这个事实。
对,确实是汗。三甲他只是睡一觉起来,出汗了。
“好。”陈蕴玉点点头,“那三甲你以后多注意身体,我就不告诉爹娘了。”
顾三甲又看他片刻,缓缓收回目光,似有些疲惫地呼出了口气。
……
“听描述像是迷幻术。”听到这儿,白霄尘判定道,“你那兄弟不简单啊,迷幻术可是高阶术法,低阶修士修不了的。”
惹,怎么感觉有点涩……
可以猜猜顾三甲是什么?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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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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