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苗景仅眼亮了一瞬,就颓了下来,笑着摆摆手:“拜入道长门下还是不要了吧,我也有自己的师父,虽说我师父是长得没道长好看,脾气也没道长好,但总归教了我许多东西。他又只我一个徒弟,还指着我给他老人家养老呢。方才是开玩笑的,我可不能走。”
白霄尘笑容满面,赞许道:“你这孩子倒是个懂事的。”
苗景挠挠头,嘿笑道:“这是自然。”
收徒一事自是无稽之谈。这时长溯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方才反应过大,分外懊恼。但他又素来是个脾气倔的,不会说软话,便只板着一张小脸闷在那里,一言不发。
而白霄尘察觉到他心情,便故意走慢了几步,落在大家后面,同他低声笑着说:“溯儿方才想与我说些什么?”
长溯微怔,侧过些头,愣愣看着白霄尘的侧脸。他时常觉得白霄尘这个人挺神奇,说他心细吧,可外面天塌了这人都能睡得呼噜震天响,说他神经粗大吧,他又总能精准察觉到他的各种细微情绪。
长溯眼下被他抱在臂弯,一步步走在山道上,白霄尘额侧散落的发丝一晃一晃的。长溯替他撇过那缕头发,心道他明日定要给这人好好束一个不会散的发,又垂下眼,用唯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你们之前说的……魔修,都是坏人吗,我们是同他们,势不两立吗?”
白霄尘挑起眉梢,似乎没想到长溯会问这个问题。他边走边拨开前方挡路的树枝,笑了下:“魔修呢,是同名门正派修炼方式不同,正派修炼方式大多平和,虽速度较慢,但后期不易出岔子;而魔修修炼方式更为激进迅速,不少还很残忍,故而为正道那些人所不齿。但世上之事无绝对。”
长溯看向他:“怎么个不绝对法?”
泠泠月光下,白霄尘眉眼弯弯:“就比如说,修真界还有个合欢宗,他们属于正派还是魔门,完全看当任宗主的风格。若是那届宗主纵容门内弟子出去诱惑其他修士,到处采补,那他们就会被正道们被踢入魔修之流。但若是那届宗主约束弟子,只允许进行双方皆你情我愿的双修,那他们就还勉强属于正道……”
长溯眼看着白霄尘这话题越说越往一个诡异的方向奔腾而去,不禁脸唰地再次红了:“你能不能正经些,好好说话。”
白霄尘无辜道:“我有在好好说话啊。我说的难道不对吗?我认真地解答溯儿的问题,你竟然还说我不正经。”
他头转向某个方向,像是在眺望什么,一副憧憬之色,又津津有味道:“不过话说,合欢宗门内弟子普遍都好看,尤其是他们宗主,那模样长得是真不错,一张脸雌雄莫辩,从头到脚连头发丝儿都无不精致,担得起修真界排名前三美人的名号,想作他入幕之宾的如过江之鲫,有机会为师带你去瞧瞧……”
长溯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扭着身子就跳走。他身形灵活,滑得跟条泥鳅似的,白霄尘一个不留神,没抱住,叫他给成功滑下去了。
白霄尘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好生无奈。走在前头零星听了个话尾的陈蕴玉忍不住惊奇回头:“前辈竟还去过合欢宗,见过合欢宗宗主吗?”
合欢宗现任宗主还算老实,带领宗门的行事风格还没太过放荡,姑且暂被众仙门划在正道之列。故而合欢宗目前称得上是仙门四大门派之一。
既然是四大门派,自然是比南枫门这种三流小门派强了不知道多少个层次,底蕴更加深厚。合欢宗虽说名声不太好,但总归地位在那儿放着。修士们也向来以拜入大门派为无上光荣,四大门派的弟子行走在修真界,说出去名号都高人一大截。
陈蕴玉惊慕也属理所当然。
而眼下白霄尘被问住了。他本想着是在自家徒儿面前吹吹牛,可一个没留神儿,被别人给听见了。目前情况就成了自家徒儿不吃他这套,而外人还在等着他解释,着实尴尬。
白霄尘摆摆手,干笑道:“当年合欢宗在大昶皇城出行,我不过远远遇见了一会儿,也是旁人与我描述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这才艰难兜了个底儿,把人给糊弄过去。
而接下来,因着方才之故,长溯一路都没再和白霄尘说半个字,也不和他手拉手了,任由他一个瞎子自己摸黑走夜路去。
但实际上,白霄尘那么大一个修士,按道理也不需要人牵着才能走路,毕竟入道这么多年,神识外放总归是没问题的,哪里还需得靠眼睛来识路?平时去酒坊酒肆跑得比谁都快,高山险峰也如履平地,都是故意耍无赖才能叫徒儿心甘情愿过来牵他。
但眼下明显这招已不好使,于是白霄尘只好自作孽不可活地自己走。
而在即将到达目的地之前,长溯正要站定,突然一道秘音入耳——
“溯儿,今后你入世,便要谨记,天下熙熙壤壤,皆为利来利往。决定是否势不两立的不是正魔,不是派系,而不过单单一个‘利’字罢了。”
这便是在回答他方才问的问题了。
长溯下意识转身看向他身后不远的白霄尘,可那厮站没站样地靠在一棵歪脖树旁,装模作样地转着脖子环顾了圈四周,仿佛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长溯:“……”什么人呐这是。
接下来,陈蕴玉准备再次招唤妹妹的冤魂了。他在地上竖起小桌,还特意摆了贡品,手法可谓是极其柔和留情了,再三祭拜之后,开始念动口诀。
很快,老槐树之下就开始狂风刮起,吹得杂草小树歪倒一片,枯叶尘埃被卷到数丈高,草地间似蜿蜒血流的红光开始隐现,一股阴森刺骨的鬼气扑面而来。
按道理,陈蕴玉已算个经验丰富的修士了,可眼下他那口诀念了半晌,除了异相出现之外,女鬼却半天不现身。
又等了会儿,白霄尘忍不住问:“怎么回事?你行不行哇?”
陈蕴玉此刻心里疑虑也开始一重比一重高,往常几次来招魂时,虽然阿珠一直处于神志全无的狂躁状态,可见个面还是能做到的,但今日,竟然阴魂连招都招不来了……
陈蕴玉张了张口,正欲说什么,而这时,他后颈突然被一股极其冰凉的事物绕着圈地死死扼住了,似是有一双鬼气森森的手,狠狠掐住了他的咽喉。他顿时毛骨悚然,连说话都不能,眼眸倏地睁大,喉咙发出“嗯啊”的混声。
林间忽远忽近飘荡起幽幽又凄厉的女子声音。
“死——来者——死——”
此刻林子间沙尘黑雾遮了铺天盖地,两步外都看不清楚,苗景拿手扇着口鼻前,还在拼命喊:“南枫门前辈,你怎么样啊?”
而白霄尘嗅到什么,忽道:“不好。”他迅疾朝陈蕴玉那处而去,走到近处,果然这人痛苦翻倒在地,颈间一股黑雾缠绕。
白霄尘指尖嗖地弹出一点灵力,那黑雾应声溃散,陈蕴玉登时全身一松。白霄尘又将臂间拂尘执着竖起,柄尖砰地朝下点地,澎湃的灵力以其为中心哗地向四散而去,远处林间传来一声女鬼似乎痛苦的凄叫。
白霄尘耳尖微动,听声辨位,拂尘长须立刻改变方向,原本短短不过半丈的须,竟嗖地疯长成铺天盖地的巨大白色丝绦,就要飞速朝那处袭去。
而这时地上陈蕴玉却忽然翻身而起,挡住拂尘去向,大张双臂:“前辈不要!”
本来那拂尘长须自动一分为二,绕过他就继续朝后射去,但白霄尘见此状况,还是徐徐收了手。
长溯噔噔跑过来:“你为何要放走那女鬼?”他和白霄尘站在一处,目瞪着对面陈蕴玉,不满道,“你也见她如今凶化到失了灵智,直接连你也不认了,连你也要杀,闹到如此地步,你竟还要包庇么?……”
而白霄尘轻轻按住长溯肩膀,将他拢在自己身前,示意他先不要说了。
他知道长溯是担心他胳膊上咒印,想急于解除,但白霄尘刚才也大致明白陈蕴玉的顾虑。
修真界素来有规矩,谁收的邪祟便归谁管,旁人插手不得。方才若是白霄尘直接将陈家妹妹的冤魂捉了,那么他要将其带回玉绡山自行处置,陈蕴玉则半句也不得多言,便是抬出南枫门的面子也不占理。
虽说白霄尘不会管这一遭,但陈蕴玉与他相识不过半日,心里不敢赌这个担保,故而只好临时阻挠。
此刻陈蕴玉满面愧疚,脖子上还顶着黑漆漆的手印子,深深致歉礼:“是晚辈的错。还请前辈行我这个方便,让我亲手来处置。”
白霄尘看他这个样子,不好说其实他也懒得处置,只提醒道:“她道行越来越高了,方才都能将你差不多制住了,若再晚些时日,你俩谁收谁还不好说。”
陈蕴玉面露羞赧。
陈蕴玉眼下是真的感受到时间的急迫了,眼下不光将顾三甲捉回来谢罪需要靠他增进修为,自己妹妹的冤魂修为都快反超他了,两头他哪处都对付不了。
“不对啊。”白霄尘站那儿揉着长溯的头发,回想方才,又觉得蹊跷,“我白日被她招去时,那不还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家的么,还同我唱了首小调。怎地短短半日,到半夜可就变成六亲不认的大厉鬼了?”
这功力增长的速度岂能以一日千里来形容?简直是半日万里吧!
陈蕴玉闻言眼眶含泪抬起头来:“小调?阿珠和你唱的什么小调?”
白霄尘一拍脑门儿:“这事儿竟忘同你说了。”于是他便把那调儿又哼了一遍:“凄凄半生觅白头,雁字通天几寄愁,山雉栖林复又来,惨云绕槐落阳边。你听过吗?能想到什么吗?”
陈蕴玉一听眼眶便又红了:“这是我们幼时,娘亲哄我和阿珠睡觉时唱的安眠曲,但调是这个调,词却不是这个词。原词是,燕子飞来春天到,春天里来杏花放,杏花谢了结果子,果子挂在篱笆上。”
白霄尘点头:“看来你妹妹变成冤魂了也没闲着,还填了首词儿,别说,重填的那个还挺有文采。”
眼见陈蕴玉一个大小伙子嗷地又要一把鼻涕一把泪了,长溯暗暗拉了下白霄尘的手,叫他别再胡说八道了。
白霄尘反握住他的手捏了捏,大略是有些不服气,但还是闭了嘴。
实名暴言,一篇修仙文里没有合欢宗,就像炒菜没放盐,苹果不太甜,喝酒少了烟,逛街忘带钱!(我好土orz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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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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