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霄尘：“郡主，昨夜在游园会，听你说那个被妖邪附体的女子是你的母亲遗体？你母亲去世多年，遗体为何迟迟不安葬呢？”
提到这里，江月鹿虽不知白霄尘何意，但仍低叹一声：“是啊，在我很小的时候，自有记忆开始，我爹就会常常抱着我一起去看我娘的遗体，他把娘装在一座水晶棺里，穿上最华丽漂亮的衣服，安放在我家最深最安全的地方，设阵法灵石滋养，小心护着尸首多年不腐。”
“小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长大后明了事理，我也曾劝过我爹，何不让娘安息？我爹不听，只说我还小，许多事情都不懂。”
“我也很爱我娘，我每个月都要去看她，听说我娘战死时都用最后的灵力在护着肚子，这才叫我活了下来……或许是我终究同我爹不同。”江月鹿静静眺望远方云海，“娘亲已离开我们多年，此乃既定事实，无力回天，但我爹他放不下。”
如此说完，江月鹿坐在巨剑一侧，扬起头来，“可是道长哥哥，我们方才不是在说那个朱黥吗，怎地突然提起这事来？”
白霄尘听罢长长叹了口气：“看来江城主确实有充分的行事动机了。”白霄尘此时已经由最初听得消息后的无比震惊变得平静了不少，哪怕他再不愿相信，此刻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江月鹿：“道长哥哥，什么动机？我怎么还听不懂……”
“笨，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而一旁长溯听不下去了，拿起方才那本破破烂烂的拓印古卷，翻开那页，拍进江月鹿手里，“这书上说得很明白了，那个叫朱黥的害人东西，以修为寿元为食，是魔城养出来的邪物，而更重要的是，这个邪物还能将掠夺来的修为寿元转移给他人，很明显了——你爹是要给你娘起死回生呐。”
“什么？！”江月鹿顿时大惊！
“你的意思是，那个害人的妖邪，是我爹私自豢养的？只为了叫我娘复活？可这书上也写了，这可是损阴德的害人法子啊……”她惊疑不定地喃喃道，“也就是说，城中这么多天的追捕，皆是我爹在自导自演，他任由那邪灵害死了这么多修士，不，我不信我爹会这么做！……”
白霄尘摇头：“确实，我也相信江城主不会这么做。相反，在我看来，江城主为了给夫人养魂、续命，确实豢养了朱黥，但此次朱黥在城中作乱，可能只是个意外。”
江月鹿慌乱看向白霄尘。
白霄尘眼下对着江月鹿几乎都满是疼惜了，他将自己身上外袍脱下，给江月鹿裹住：“朱黥乃魔域之产物，若我没记错，数百年前曾风靡一时，养魂续命之法确实诱人，多少魔修趋之若鹜，便是正道中人私下也有跃跃欲试的。但极少有人能成功。甚至连朱黥能培育成功的人都寥寥无几。”
他低头沉思：“我只当此物乃是魔域传说，没想到还真叫江城主将朱黥给找到了。”他忍不住叹道，“可见付出多少心血。”
“朱黥吸去修士修为和寿元后，留下的伤疤是火云纹状的印迹，郡主，这个你颈上也有。说明这疤痕不是必死伤。郡主，记得你说你们府上不少人也有这个疤痕，故而，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爹府上有相当大一群人，养着朱黥，为其主动献上修为寿元，当然了，即是为你娘提供修为和寿元。”
江月鹿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体重重一晃，几乎都要坐不稳掉下巨剑去。
白霄尘眼不疾手快地一把捞住她，将她扶稳了：“不过郡主也别担心，被吸食部分修为的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只是对于自身有些损伤罢了。你看你们那什么将军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而江月鹿没得到安慰，反而差点儿哇地一下哭出声来了：“可是，可是这是魔物啊，我爹身为正道砥柱，暗自豢养魔物、行魔道，这，这一旦被发现，是重罪啊……尤其天衍宗中人还正在我们玄武城……”
白霄尘再次叹口气，短短一会儿，他看着江月鹿好好一小姑娘悲伤成这样已经不知叹多少口气了：“我也是刚想明白其中缘由，想明白你爹为何把你托给我，所以郡主，这段时间，还是跟我们出来避一避吧。”
……
江霭将江月鹿托付给白霄尘，并将他们送走后，便向谢君礼认罪，自请上真言石。
城中妖邪已经害死数十条人命了，修士皆人心惶惶，而等江霭自缚于真言石，缓缓陈明关于朱黥的前后起因后，终于大白真相！——
真相便是，青州之主、玄武城城主江霭，为救亡妻，多年来豢养魔域邪灵朱黥，用修为寿元供养。己身不够，便用府上亲信亲兵，轮番供养。
谁知，其亡妻尚未养魂完毕，邪灵朱黥却因看管不当而私自跑出，自此在玄武城如鸟飞阔空，鱼入大海，前后造成数十条人命，酿成大错！
可这份真相，却让城中众人陷入巨大的喧闹和惊异。许多人不敢也不愿相信，他们的城主，竟是这般表里不一之人！
江霭待绑缚他的灵力索松开后，他几乎站立不稳地跌倒半跪在地上，异常艰难地低声说：“罪人江霭，豢养魔物多年，妄图行逆天之举，罪孽深重。眼下妖邪迟迟未落网，城中子民伤亡与日俱增，我心不忍，特来请罪。”
“我已走错多年歧路，眼下不能叫其继续害人了。”
“我有一法，我豢养朱黥，主为我夫人养魂，朱黥为我夫人亡体为载体，若毁去夫人身躯，朱黥自会遭受重创，介时自然容易抓捕。”
闻其意图，主持此番审判的谢君礼负手轻言道：“可是江城主，如果我没记错，许是你同你夫人多年前定下了道侣契，你二人神魂相连，虽说她如今灵体靠着一邪物残存，但那也是残存，若毁去她的尸体，你自己神魂亦会受到重创，修为大退，你当真要这般吗？”
他眸色不定，静静垂眸看来，“江霭江城主，你可要想清楚，那样，你就坐不了这个城主之位了。”
江霭：“那便不坐。亲手造成此等惨案，害人无数，在下早已无颜继续掌管玄武城。”
谢君礼神色带着困惑，似是难以理解：“你执掌玄武城多年，得罪的人不少，失了修为后，又有几人能服你？或许，连活着都难。”
江霭缓缓垂下眼眉：“那也是在下的命数。”他苦笑，“或许早该随夫人去了。”
“不过，留给谢宫主这般大一个麻烦。”他又扯着嘴角笑了笑，“还望谢宫主看在你我好友情谊上，替我禀告帝君，城中大小事务，需选接下一个执掌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了。”
“只是不知，在下此罪，会不会祸及在下家人……”
谢君礼站在高台，目光时刻远眺瞟着，似是有更重要的事要注意。但听闻此话，他还是分出了注意力，低声对江霭承诺道：“我会护着你那独女……”
而正在这时，台下突然有个天衍宗弟子惊慌跑来，看服饰像是观察天象的高阶弟子，不顾谢君礼正在主持审判，匆匆上台，连忙附在他耳边万分焦急地说了句什么。
谢君礼突然神色一凛，立刻从袖中掏出一摄象法器，里头映出的是几个大环套小环的罗盘。显然是上次白霄尘几人在谢君礼屋中偷听墙角时他屋里镇的那座罗盘。
而待谢君礼往罗盘里稍稍一看，指尖迅速掐算过后，他猛地抬头：“你做了什么？魔种已不在城中！”
他迅速下了台阶，蹲下身一把猛地攥住江霭领口，恶狠狠逼问道，“不对！你昨晚搅动整个玄武城，究竟是在给什么人作掩护？”
仿佛方才好友将死也不能叫他太过触动，只有这件事才能调动他真正的全部情绪，他气得浑身乱颤，目眦尽裂地吼道，“江霭！你可知你干了什么？！你，你把梵寐魔种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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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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