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故人

乾隆二十二年,皇十三子永璟早夭。

那拉氏自潜邸以来,统共就有这么两子一女,永璟自幼多病,又有五格格早夭在前,因而对这独一个健康的儿子溺爱非常。

到永璟早夭只剩下永璂一个后更是疼爱非常,永璂已经五岁本该搬去乾东所,皇后却以其体弱多病为由仍旧留了儿子在承乾宫侧殿居住。

那拉氏如今只剩下这么个儿子,恨不得含在嘴里捧在手里,连去上书房也担心儿子累倒,每几天便向上书房告假让儿子休息,皇帝却不以为然,在乾隆眼里嫡子更应当刻苦用功,偏偏那拉氏又多有纵容,每每考教功课,永璂常常吞吞吐吐,皇帝便总是斥责于他,称其“驽钝顽劣,不通文字,不求甚解,于学业上多有怠慢,不及诸皇子勤勉,远不如太子之慧。”

永璂与永瑆同时进上书房,两相对比,皇帝常夸赞永瑆“灵于文字,虽笔法稚嫩,已自成风骨,更勤于温书,朕深慰之”。

先不提永璂如何自卑自伤,倒是那拉氏愈发觉得皇帝不可理喻,帝后之间不复当年的温馨默契,除去初一十五皇帝不再留宿承乾宫。

与之相反是令妃,皇帝对其宠爱几乎赶上当年慧贤,到乾隆二十四年更是册令妃为令贵妃,掌凤印,摄六宫事。

到此时那拉氏方才想起来要紧抓永璂功课,恨不得一天十三个时辰把永璂塞到上书房,更是亲自把永璂送到了乾东所去。

然而永璂虽然健康长成,到底身体不大好,在那拉氏这样揠苗助长的教育方式下,没两天就又病倒了。

这次那拉氏却不肯再让永璂养病,照常让永璂早起读书,中午虽免了骑射,却要再读再写,这样没几天,永璂就累倒在书案前。

继皇后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为时已晚,永璂缠绵病榻十数天,再睁开眼时那小小的孩子早已魂归西去,内里的芯子换成了圣祖八阿哥。

胤禩得了原主记忆,不禁苦笑,自己上辈子比别人不过差了个出生,如今自己是皇后嫡子——虽然皇后不得宠,但是那个位子,他势在必得。

又想到原主记忆中那个经常请原主和皇后养子去东宫共学西学的太子,胤禩眯了眯眼,自己从前能拉一个元后嫡子下马,这辈子自然也能。

而永琪,自二十一年自请回上书房后与两个“异姓”亲兄弟关系愈好,竟同吃同住,彼此以姓名相称,更是晨昏定省往延禧宫跑。

胤礽知道后也只是叹一句皇帝心大,年长的皇子与年轻的妃子,啧啧啧。

实则永琪对永琮的态度是非常微妙的,当初他一出生就被抱到富察皇后面前教养,一住就是七年,和不知事的奶娃娃永琮不同,他能感受到那时汗阿玛和孝贤对他真心的疼爱,就是永琮出生后富察氏仍旧视他为己出,乾隆更是多次夸赞他天资聪颖。

然而富察氏死后一切都变了,他被送到一个冷冰冰的女人面前,别人告诉他这才是你生母,皇帝去看他的次数越来越少,这对幼年的永琪来说几乎是巨变。

好在他认识了汗阿玛的宠妃——令妃娘娘,她温柔知意,比起规行矩步的愉妃,更让他仿佛感受到了当年富察氏的体贴关怀。更因为令妃娘娘的无私帮助,汗阿玛甚至让他赐居景仁宫,成了除太子之外唯一一个不必出宫建府的成年皇子。

更何况那可是景仁宫,当年册封太子可就是在景仁宫,这不就是汗阿玛对自己的重视吗?

加上而比起日愈高傲的太子,令妃的两个侄子更让他有兄弟的感觉,他们彼此相知,有共同的话题,甚至让他有了话本中肝胆相照的侠情。

因此,他越来越亲近延禧宫,倒也在意料之中。哪怕乾隆二十三年皇太子出阁讲学,愉妃将他拉到钟粹宫好一通耳提面命他也没有听进去。

晴格格少失怙恃,太后怜其年幼,将其接入宫中亲自教养,虽说她七岁进宫,算得上自幼养在太后身前,然而宫规森严,太后到底是君,她便是再有委屈,也是不能当面同太后说的。

直到那天她在御花园中散心,遇到了博学多才、谈吐不凡的尔康。

他一眼便看出来自己不开心,还尽力逗自己开心,他和自己有那么多的共同爱好,他是那么风度翩翩。晴儿觉得自己因为那么多事而灰暗蒙尘的一颗心终于再次跳动起来。

他们从风花雪月谈到人生理想,从诗词曲赋聊到杂闻逸事。

晴儿有时候看着尔康,会想到自己的阿玛额涅,想到他们鹣鲽情深、鸾凤和鸣。

然而她并不知道,宫中已经传出了格格和侍卫雪夜谈心的传言,也不知道纯贵妃拘了四格格不让她出西三所,更不知道太后在听到这流言后杖毙慈宁宫几个洒扫宫人,还失手打坏了一只白釉龙首莲纹净瓶。

皇太后立刻就决定去五台山礼佛,便是晴儿再不舍她的尔康,她也只能懂事地陪着老太后离开这四九城。

而钮祜禄氏的想法再简单不过了,这去五台山礼佛,一去一回少说一年,晴儿如今正是情窦初开,又经常和永琪他们玩到一处,会看上这包衣奴才自然情有可原,现在自己带着小姑娘出去走走,时间长了,晴儿自然会把这包衣奴才忘了,而流言也散了没多少人记得了,也能把这个自己养了许久几乎当亲孙女看的愉亲王府格格指个京里的好人家。

所以太后在二十四年开过年后,便匆匆带着晴儿离开了皇宫。

只可惜她低估了晴儿对福尔康的深情,虽然白天在她面前没什么表现,夜里晴儿却总在挥退宫人后独自泪垂。

这样过了没几个月,晴儿在夜里在五台山上夜游散步时染了风寒,病了好几天,太后知道她甚至“心思郁结”后不免气闷,好在晴儿病了这一回,好了之后居然真的静下心来礼佛,到底让太后勉强放下心来。

只有晴儿知道,自己礼佛能不诚心么,只求佛祖开眼,收了自己吧,这伺候自己小妾,还和个包衣奴才搅和不清,万佛啊,皇父啊,你快来带我走吧。

大行皇后殡天后,济南成了皇帝心中的伤心之地,自次无论东巡南巡皇帝都再不入济南城,唯恐再起哀思。

而夏雨荷,到死也没能等到她的心上人来接她,给她和她年幼的女儿一个名分。她不是不知道邻里是如何议论她的,便是疼爱她的父亲,当初在见到她已经瞒不住的肚子后也只能派了两个家生子护送她去庄子上,待到紫薇将将四岁挨不住对女儿的思念才将她接回来。

自然,她也错过了乾隆九年东巡途中轻车便驾再去寻她的皇帝,皇帝只以为她搬了家,再不去废力寻找。再到乾隆十七年,皇帝虽然到了济南,她却因为父亲过世再次错过了。

而乾隆十九年的东巡,皇帝甚至未曾入过济南城,痴痴等待皇帝的夏雨荷终于因着多年的思虑之下一病不起,在缠绵病榻几年后在乾隆二十四年去世了。在临死前,她将已经十八岁的女儿叫到床前,留下“不要做第二个夏雨荷”的遗言和一把扇子一幅画就撒手人寰。

夏雨荷当年也是才女,教导女儿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从小在她耳濡目染之下,紫薇自己慢慢也就长成了温柔宁顺、娇柔懵懂的模样。

夏雨荷自己名声不好,连带着夏家的姑娘也不好过,她自己的闺女更是长到十八岁无人求娶,她又疼爱紫薇,不舍得女人为人做小,想来想去只能让女儿进京认了皇帝这个爹,求着皇帝给指了婚事。

更何况夏家其他人不定怎么怨恨自己,怨恨自己无辜的紫薇,她如今去了,这些人要怎么欺凌她的紫薇也不知道,偏偏她这女儿比她还要天真不知事,所以倒不如让紫薇走,免得被夏家族人怎么连皮带骨头都不剩地吃了的好。

紫薇打理好母亲的身后事,只带了金锁一个自幼同住的贴身丫鬟,再并些银票衣物,踏上了进京寻父的路程。

其实夏雨荷想的确实不差,紫薇到底斗不过这些老狐狸,整个夏家现下都是家里一个族叔的,而紫薇金锁这么两个一身孝的小姑娘,等摸爬到京城后已经是乾隆二十五年了,两人更是浑身上下除了认父的信物外,只有不到十两碎银了。

紫薇带着信物去了太常寺,不仅被赶了出来,还被一通嘲笑,她几乎走投无路,心中茫然。

在机缘巧合之下,他们认识了天真活泼、侠肝义胆的小燕子,并在住进大杂院的第二个晚上,和小燕子讲出了那个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你情我愿珠胎暗结世事无常有缘无分的凄美爱情故事,跟着更是和这个认识不到两天的江湖女骗子义结金兰,还大方地把自己的生日也给了小燕子。

小燕子为这样的爱所感动,可是紫薇去太常寺被赶了出来,皇宫他们又不可能进得去,不免有些沮丧,【“可是你这样没头苍蝇似的,什么门路都没有,怎么可能进宫?怎么可能见到他呢?”

“就是嘛!所以我都没辙了,如果是只小燕子,能飞进宫就好了!”

小燕子认真地沉思起来。

“如果你进不了宫,就只有等皇上出宫。”

紫薇大震,眼中亮出光彩。

“皇上出宫?他会出宫?”

“当然!他是一个最爱出宫的皇帝。”】

小燕子想到她偶然听到的皇帝要去西山围场行猎的消息,决定去闯围场。

【】中为原作,给前面两章捉了一下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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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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