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洁白的床单上留下明暗相间的条纹。
李青慈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把切好的水果递给床上的人，坦白道，“妈，我退学了。”
吴秀华拿了一块先喂给了他，面色如常，像是听了句“今天天气真好”。
“我早就知道了，你真当你妈是个傻子啊。从住院那天起，我就再也没见你穿过校服，跟我聊天，你也从来不提学校的事。”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我现在这个情况，要是再逼你上学，你肯定更煎熬。”
长久以来压在心上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李青慈对下面要说的话也有了些勇气。
“那我要是去做明星呢？”
吴秀华这回有些惊讶了，“是不是有公司来签你了？你小心点别被人骗了。”
“嗯，我查过了，不是骗子公司。”
“那你想去就去，不用顾虑我。”她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李青慈乌黑柔顺的头发，感慨道，“我儿子长得这么好，不当明星是可惜了。以后你忙得不着家的时候，我还能在电视上看看你……”
关姝影在第三天接到了李青慈的电话，赶忙将公司地址发了过去。
邢岚正翘着二郎腿喝咖啡，看到她满面春风地从阳台进来，调侃道，“你这是碰上真爱了？”
关姝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什么真爱，我是要迎来事业第二春了。”
下午，李青慈跟着导航到达天青传媒所在的写字楼时，关姝影已经准备好合同，在会议室里等他了。
他坐在长桌一端，逐条阅读合约，看到“违约金”那一栏后面跟着的那串令人咋舌的零，一时有些犹豫。
一直密切观察着他的关姝影，捕捉到了这一丝迟疑，眼神无比诚恳，“青慈，相信我，公司签你，是看中了你的巨大潜力，我们会投入最好的资源来打造你，你只需要放心地把未来交给我，好吗？”
作为天青最有地位的经纪人，她眼光毒辣，在给艺人做全面的定位策划上能力出众，带出了天青唯一一个一线艺人，所以公司留给她的话语权也很大。
李青慈最终还是签了名。
他仔细查过关姝影和天青的背景，信息透明，风评可靠。但那些关于资源和爆红的承诺，在他听来，不过是些空头支票。
自己无依无靠，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谨慎一些，总没坏处。
之后，他辞去了快餐店后厨的兼职，把后续的学习资料一本本整理好留给应同，也跟应家提了离职。
应同放学回到家才知道这事，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就拨通了李青慈的电话。
“你以后，不来了吗？”电话里的声音不太真切，有点闷。
“嗯，我找到新的工作了。”
“那我以后还能找你吗？”
“我们，以后还是少联系吧。”李青慈天性疏离，生活几乎被打零工填满，不善也不喜维系复杂的人际关系，疲于应对应同这种小少爷热烈不休的感情索求。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他以为对方已经挂断，正想要移开手机时，那边终于响起了一声，“好。”
应家别墅。
餐厅里，应淼晃荡着两条小萝卜腿，坐在高高的餐椅上，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燕麦粥，一边投入地看着昨天小茉借给她的书，眼睛瞪得溜圆。
保姆任姨无奈地摇摇头，柔声提醒，“小姐，边吃饭边看书可不好哦，小心呛到。”
应淼吐了吐舌头，乖乖合上了书本，刚才看得太入迷，确实有好几勺粥都差点喂到鼻子里去了。
自家哥哥这时候从二楼下来，她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大声问道，“咦应同，你眼睛怎么啦，都肿成两个核桃了！”
小女孩独有的清脆嗓音，回荡在空旷的别墅间，让正在给应同端早餐的任姨，都好奇地瞥了他一眼。
应同脸上闪过一丝狼狈和恼怒，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瞪着他这个无法无天的妹妹，“嘘，你闭嘴，不关你的事。”
应淼捉弄心起，尚且守护着他的男性自尊心，小声道，“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失恋了对不对？昨天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哭鼻子了？”
应同知道她越搭理越来劲，索性当做没听到，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勺子吃早餐，但他心情不好，送进嘴里的饭也没滋没味。
吃完饭，应淼宝贝似的抱着她那本《黑化少主爱上我》，蹦蹦跳跳上学去了，她答应了好朋友小茉今天要还书的。
只是从那天起，她发现那个向来对学习深恶痛绝的应同，仿佛变了个人，不仅开始奋发图强，连性格也内敛了很多，居然可以多次无视她的挑衅。
她撇了撇嘴，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应同绝对是被甩了，不然怎么会像那个被背叛的少主一样，一夜之间黑化了呢！
…
因为是头一天上班，李青慈不到八点就赶到了公司，然后推开门发现，公司居然——空无一人。
关姝影端着两杯咖啡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被端坐在沙发上的人吓了一跳，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三明治都差点吐出来。
“咳咳咳！”她拍着胸口顺气，“你你你……几点来的啊？”
李青慈薄唇轻启，吐出了没有温度的五个字，“七点四十五。”
关姝影扶额哀叹，“怪我，昨天忘了跟你说了。虽然员工手册上写着八点上班，但咱们这行谁当真啊，都是弹性上下班，宁愿晚上熬到后半夜，也没人乐意大清早来公司打卡。至于艺人那就更没有规律了，作息全跟着通告走。”
她把桌上另一杯咖啡往前推了推，“喏，给你带的，美式，提神。”然后翻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起身招呼，“走吧，去会议室，跟你讲一下你最近的工作安排。”
小会议室的窗帘拉下了一半，关姝影插上U盘，点开了视频，大屏幕上瞬间出现了一个花字标题——《偶像梦工厂》。
“青慈，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火急火燎地签下你吗？”
李青慈摇了摇头，他也很疑惑，自己没演过戏，也不会唱歌跳舞，但关姝影从来没有过问过这些。
“就是为了它！”她用力一指屏幕上的标题，“盛势重金打造的S 项目，国内选秀的全新尝试，招商两个亿，可见其野心，圈里有点分量的公司都卯足了劲要把自家最好的苗子送进去。别看这节目名字土，毕竟钱堆出来的，多少带点土豪气息。”
“而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节目是为你而生的。”身为王牌经纪人，瞎扯的场面话说起来当然毫无负担。
看完《偶像梦工厂》的招商短片，李青慈注意到了“三个月全封闭式录制”这句话。
“要进厂三个月，我妈怎么办？”
“这个你放一百个心，我会请一位经验丰富的专业护工，全天候照顾阿姨。费用嘛，公司先垫付，等你以后大红大紫赚了大钱，再从你工资里扣，就当提前投资了。”
关姝影了解过李青慈家里的情况，所以先一步做好了打算，只不过公司当然不会那么大方给垫付，是她自掏腰包，怕他背上人情债有心理压力，才撒了这个善意的谎。
“我看节目介绍，主要考核唱跳能力。这两样，我都没学过。”他觉得关姝影的期望似乎太高了。
“节目明年三月初才正式录制，你还有足足两个月时间练习。再说了，这偌大的偶像圈，还有个响当当的分类叫‘花瓶’，纯靠脸吃饭，以你这张脸的杀伤力，要是去做花瓶，其他花瓶通通都得让道。”其实她是想说美丽废物来着。
“来，先唱首歌给我听听，让我摸摸底。你声音条件这么好，说话都跟玉石敲击似的，唱歌总不会差到哪儿去吧？”
李青慈微微一怔，觉得有点突然。
关姝影神情终于严肃了下来，“青慈，做偶像呢，唱得差可能是天赋问题，但是不愿意张嘴就是态度问题了。你要是有心理障碍，从今天开始就必须得克服。”
李青慈垂着眼不说话，过了好一会，才出声唱了一首不知名的小调，是明明是南方人，却背井离乡远嫁给了北方男人的吴秀华教给他的。
他小时候经常伴着这种听不懂的旋律，进入了无数个有些伤感的梦乡。
关姝影……关姝影她感动了，虽然她没听过原曲，但站在一个纯粹听众的角度，他嗓音干净清透，具有未经雕琢却直击人心的感染力，气息平稳，音准在线，情感自然流淌，绝对达到了悦耳的程度。
“可以啊，你这技能对于新手村的选手来说完全足够了好吗。”她原本真以为李青慈是个花瓶，准备了一箩筐安慰的话没派上用上。
“OK，技能这点就过了。接下来是……这里有两份我整理的文件，第一份叫《偶像梦工厂》生存指南，里面是一些我挖到的内部信息，包括赛制详解、录制场地、制作周期、核心制作团队背景、导师阵容分析等等。”
“至于第二份嘛……”
李青慈敏锐地感受到了对方尾音里那点不同寻常的兴奋。
“你觉得，要想在这种修罗场里杀出重围，最终出道，最重要的三个优势是什么？”
“实力，长相，态度。”这是他简单了解了赛制得出来的结论。
“哎呀，你还是单纯。在资本和流量的游戏里，最重要的其实是公司背景、人设，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故事线，以及——CP。”
关姝影顿了顿，有些迟疑地看向他，“CP这个概念你懂的吧？不是简单的配对，是能产生化学反应，让观众疯狂嗑糖的那种互动和氛围。”
“我知道。”
李青慈知道，其实得感谢沈令年。
记忆中是高二运动会结束的某天，沈令年给他发了一个链接，配字：感觉很神奇。
他点开看了，是一个标题叫“沈令年和李青慈是连体婴吧？！！！”的帖子，发在了他们学校那个半死不活的论坛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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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P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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