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值班室内。
玉琴端着水杯倚在桌旁，歪着脑袋，她已经看对方很久了：“我说你这防窥膜质量挺好啊，我在这看半天，什么都没看到，黑不隆咚的。”
办公室就她和月婳两人，一般年轻大夫在这种周末日总是辛苦些，不用特意指明，也知道在说谁。
“对，只能直视角度去看。”
月婳将手机黑屏。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自那天闹不愉快后，青韵就再没联系过她，但朋友圈动态发的挺频繁，到处旅游，跟朋友玩的花样不少，似是刻意冷落她。
玉琴打了个冷颤，空调开的有点低，将温度升高，她走过来，饶有兴致：“对了，你刚在看什么看的这么认真，一动不动的，就跟被定住一样。”
“没什么，就随便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娱乐新闻之类的解闷子，打发时间。”月婳稍微往左边倾身，手肘撑在椅子臂上，闭目养神。
月婳这人会吃瓜？
太阳打西边出来，她都不可能。
“我可不信，你连当红的这几个大花都不认识，你吃的懂谁的瓜？”玉琴搅动着杯内的咖啡，打趣道。
月婳淡淡反驳道：“谁说的，我知道柳沁音这个女明星。”
玉琴被逗乐了。
“拜托，是个人都能认识她好吧，她可是柳沁音啊，那张妖精脸都美出国门了。”
美出国门...
月婳愣了愣，这样熟悉的话语，之前也有人跟她讲过，只不过那时候，柳沁音还未像当下这般星途璀璨。
“所以你说我不懂，你说错了。”月婳浅闭的眸中隐隐酸涩。
玉琴瞅一眼对方，笑着继续闲聊：“对对对，您说的都对，对了，你不是后半夜的班，这个点还不回去休息，怎么，这么爱我啊，在这里还陪我一起白班。”
“回去也没事，没多久又要过来，来回折腾。”月婳换了一个趴在桌上的姿势，头埋在肘窝。
玉琴看着月婳的姿势，还以为她疲乏了，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要睡就去值班室赶紧眯会，晚上指不定有你忙活的，医院这地方邪门的很，冷清几天，又要爆一天。”
劝慰的话如穿堂风，是一点都没进月婳的心里，她就这样趴睡半小时。
最后，活生生被疼扰醒。
“又抽筋了？”玉琴见对方手捏小腿肚，面露难色，上前关心道：“要不要我给你按按，或者你赶紧勾脚背，自己救自己，有空的话去针灸科扎几针。”
“没事，我可以的。”
月婳摇了摇头，娇容勉强。
玉琴盯着对方：“你这人就是犟的很，什么时候都不要别人帮你，过分客气。”
月婳鸦羽似的睫毛垂下，似是感慨般温声一句：“与其等别人，还不如靠自己，这样才不会失望。”
好端端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在电脑旁敲打键盘的玉琴一脸懵，疑惑的眼神刚挪过去，月婳就侧身避开了这样的眼神。
月婳起身脱下白服，她拿起挂在一旁的灰色外套：“到饭点了，先不闲聊了，我去买饭，你需要带什么？”
玉琴想了想：“行行行，听月老师的话，谁让我现在有求于你，请给我带个三楼的金汤米线，谢谢美女～”
走出住院部大门，凉风萧瑟，栗色长发随风飞扬，月婳忽地驻足，抬眸看一眼似蒙灰的天空，今晚，还会有月亮吗...
似是因为工作的疲了。
走起路来，月婳总是低眉默然，藏在镜框后的通透双眸，也逐渐染上一层灰，幸亏还有文气温柔的气质加持在身，显得最后一丝活力未失。
否则，真像一个被批判生命的癌症患者。
“月月姐？”
“月月姐姐！”
忽地一句熟悉的声音，久违的称呼，月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立马转身寻声去找，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人冲着她摇手。
女孩穿着墨绿色的棒球服，笑意盈盈。
月婳平静的眸中终于涌出些惊慌之色，顾不上太多，她一边说抱歉，一遍逆着人流向对方身边挪步。
她看着女孩，一张嘴就是止不住的关心：“你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是同学陪你来的医院？叔叔阿姨知道吗？”
一连三个问句。
童念坐在轮椅上，腿上打着石膏，这么大的事情，陪她来医院的却都是同她一样青春稚嫩的孩子。
童念：“月月姐，我——”
不给童念说话的机会。
月婳有些心疼，一手怜惜般的搭在对方肩膀上，急迫道：“你先别讲话，先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你的片子呢，还有是哪位医生给你看的，你还小不知道，同样是医生，水平是参差不齐的，我现在推你去找我同学看。”
看一眼片子下的署名，果然，这位医生不在月婳心中信任的名单内。
陪童念来的同学也是一脸懵。
她们站在一旁挺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不该跟在这个漂亮姐姐身后，怕打扰她们姐妹两人，在与童念对视一眼后，几人离开去外面吃饭等着。
“月月姐，我不小了。”
童念半侧身，扭着脑袋去奔看身后急于推她走的月婳，拉了拉她的大衣衣角。
“就是前几天新买的运动鞋鞋底有点滑，没站稳，今天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姐姐你就别过于担心了。”童念解释道为什么会坐到轮椅上。
这一说，月婳更揪心，推轮椅的速度更快了些：“你是不是又舍不得花钱买好的鞋子，叔叔阿姨给你，我也给你，生活费还不够你用吗？”
“当然够用，我买的还是名牌。”
童念坐在轮椅上抬不起脚。
只好弯腰将另一只鞋子脱下来，急于向月婳证明她没省钱。
或许是因为解释的时候太心急，套在左手大拇指上的银色素圈戒指就这样被晃出来，一秒反应，童念的食指飞速往回弯曲抵挡在拇指关节，就像往常一样，戒圈被遮挡住。
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注意到？
“姐姐——”
“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童念的表情明显不再轻松，她略带试探性重复一句，心中懊恼刚才的不小心。
“我看到了，你好好坐着别动来动去的，我就是怕你太懂事，舍不得花钱给自己花钱。”月婳依旧是担心的口吻，除担心，似乎没有别的悲伤情绪涌出。
“哪有，我的小金库可是很丰裕的。”童念笑了笑，暗自松口气：“倒是姐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刚早早就看到你了，但是老远看着好瘦啊，就不敢开口叫你。”
比起去年年底，月婳又瘦了。
似乎每过一年，每过一天，她就像一朵花似的，各方面状态逐渐趋向于凋落。
月婳柔和的轻笑着：“我们的念念现在确实是长大了，从小都不怎么讲话的，现在都会这样变着法夸人和担心人了。”
童念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被风拂过的脸颊开始泛红：“月月姐...”
“我们现在过去重新拍片定位，一会我就给叔叔阿姨打电话，让他们过来，一切都好的话就接你回家养着，然后我在医院办好手续去学校给你请假。”月婳已经将这件事安排完了。
童念可不想麻烦她。
本来就不想他们知道，才让同学陪自己来的，又奔着小脑袋看身后推她前进的月婳。
她哼哼唧唧道：“不用这么麻烦，我都23岁了，我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的，你们不要都围着我转了。”
童念在所有人心中金贵着。
月婳自然不会听她这番话，一边推轮椅，一边急的打电话联系老同学，中途，还给玉琴打了个电话，连今晚的夜班都没心思上了，两人临时倒班。
童念就这样无辜的眨巴着眼睛，弱小又无助的坐在轮椅上，在月婳的要求下，把相同的项目又做了一个遍。
最后，还加了别的健康查体。
结果：
除了骨折要静养几个月，剩下的一沓化验单都表明童念健健康康，没有任何问题。
月婳这才真正放了心。
“月月姐，我爸妈啥时候来接我？”童念碎碎念道：“早知道就不让我同学在外面等我了，耽误她们好久时间。”
月婳看着对方：“估计半个小时就到了，童叔叔今天刚好过来这边出差。”
在注意到月婳柔软的眼波正静静凝视她时，童念故意表现出一副没心没肺的开心样。
怎么笑的开心，她就怎么笑。
“念念懂事了。”
月婳忽地自顾感慨一句。
在她印象中，童念似乎还是那个背着粉色书包，哭闹着非要走在她们中间，想要被牵手的小朋友。
短短五个字，童念的心就征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去注视月婳，生怕这次意外见面闯了祸，不过，她也很想月婳，很想这位从小陪她玩到大的姐姐。
月婳面上没什么异常。
“这不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收下了你们这么多零花钱，我也得懂事些。”童念笑起时的模样看起来活泼至极。
等待期间。
她的右手随着动作甩来甩去，左手却始终安静放在腿面上，食指更是一直保持弯曲的姿势抵在大拇指上。
没多久，童军的电话就过来，询问了两人的具体位置，月婳还想着童军不怎么来这边医院，会不会找不到地方，刚想要回电话过去问问需不需要去接他，童军就一脸担心冲进医院大厅。
童念赶忙挥右手示意：“爸，我在这里！”
月婳推着童念走过去，童军顾不上打招呼，半跪在地面上，把童念的腿看来看去：“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是不是你月月姐今天不打这个电话，你就不准备给我和你妈说这件事啊？我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怎么会嘛。”童念违心辩解道：“说当然会说，只是会改天再说。”
“你这孩子！”
童军生起气时，音量就会不由提高很多。
站在一旁的月婳怕吓到童念，两手轻放在童念肩膀上，她出声转移话题圆场道：“童叔叔，先不说那些，刚该检查的都检查了，没什么大事情，就是念念这个腿回去要静养两个月。”
童军这才注意到身旁的月婳，神色一时变的复杂：“月月，念念这次麻烦你了，没影响你工作吧？”
“童叔叔，就是顺手的事而已，说什么麻不麻烦的，你太客气了。”
月婳抿直了唇。
心中有些难受，尤其是看到童军如今这满头白发，过往很多事在脑中接踵而至。
“叔叔就是怕影响你工作。”
童军推着童念，看样子是想赶快离开这里：“没给你的工作造成麻烦就好，这孩子总是没轻没重的，让你今天费心了，后面的所有手续我来办，你就不用管了。”
说完就叹气，或许是觉得童念太不懂事了吧，跟谁打招呼联系都行，就是不应该再去打扰月婳的生活。
这孩子拾起一切不容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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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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