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亭
难得千金亭这种地方竟然敢有聚众闹事之人,实在是罕见,不可多得的闹剧。
早有人将这里围了起来,只为瞧个热闹。
忽而一个人不知被谁从里面丢了出来,千金亭的外门也连带着被这人撞坏。
“这装扮,是及湘人呢。”
“还真是。”
这及湘人恼羞成怒的站起身来,狠狠瞪了一圈周围的人然后抽出随身佩戴的刀便气势汹汹的进去了。
这时,巡检司和鸿胪礼部的人都到了。
徐亦章立即撩起衣袍紧跟着那及湘人进了千金亭。
巡检司的人也布控好驱散了看热闹的众人。
徐亦章跟着那人上了顶楼第一阁,第一阁的门同样被拆下,方才踏上顶楼就将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的收入眼底。
“哎哎哎!”
徐亦章一惊,阁内云值也拔了剑就要同那及湘人动手,身旁躲避之人不察间又碰碎了一只红盏。
“且慢且慢,莫要动手啊二位。”
云值见有人来,暂且停了手里的攻势只将那人击退便算作罢。
“徐大人?”云值一眼认出来人。
“久违了,世子殿下。”
徐亦章进得阁内才瞧见罗汉塌上还坐了一人,赤衣鎏金,腰间环玉,恰是前日才回京的林西洲。
“俗年郡主也在啊。”
林西洲眸色懒怠,微微颔首,算是与徐亦章打过招呼了。
“不过就是玩闹罢了,怎么还惊动徐大人您了?”
徐亦章扫视过满目狼藉的阁内,张了张嘴:“这……只是玩闹?”
那及湘人眼见云值的后援来了便也不想吃眼前亏遂将刀收回鞘中。
“你们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徐亦章这才看向这人:“这位是?”
云值和这人都冷哼一声不再开口,似是赌气。
林西洲见状主动解释道:“这位是及湘国此次的副使,随着及湘太子来的及湘东宫宾客。”
“啊,敢问公子贵姓?”
“免贵,我姓孙。”
“孙公子,您是为何要在我朝这么重要的节日前后在这千金亭大动干戈?”
孙回当即怒上眉梢:“你怎的不先去问他?我与同伴只是听闻这千金亭的辉煌同来领教一番罢了,这人便不由分说大打出手。”
“我难不成要任人宰割不成?”
不等徐亦章再向云值发问,他当即便上前一步同样气愤不已:“我不由分说?你满嘴在胡说些什么敢不敢当着徐大人的面再复述一遍?”
徐亦章满脸不解:“究竟何事?”
孙回眼神略有躲闪,气势稍弱了些。
“你不敢说?”云值不屑的看着他:“方才叫嚣的不是你吗?怎么现在站到徐大人面前反倒换了一个人似的?你们及湘都是这个德行吗?”
孙回神色一滞,怒上眉梢。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我就当着你们的官员说了,九州和单怀都是些靠着师门之名登堂入室之人,一不曾科考二不曾行卷,空有名声虚有其表!”
“这世间真是不公,让这些人当政弄权,何曾对得起十年寒窗的天下学子?!”
这话一落,激的云值又要拔剑:“竖子嚣张,我砍了你!”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孙回不依不饶道:“是啊,你们虞朝最是将这些人视若珍宝了,就连你这个莽夫也是出自九州城,蛇鼠一窝!”
徐亦章立即招呼着人把云值控制住:“世子稍安,待我来解决。”
云值挣开那些人,努力平息了下情绪坐到林西洲另一侧,一杯凉茶咽下缓和了些。
徐亦章脸色不善的审视着孙回:“好大的胆子,我朝殿相便就是未经科考入庙堂的单怀子弟,光天化日就敢如此挑衅我朝天威?”
“这是及湘太子的意思,还是整个及湘呢?来人,给我拿了人送去京府审查司!”
随侍而来的府僚将孙回的话一笔笔全部记录在册,冲上来的巡检司立即上前把人接过押走。
这个及湘副使是疯了么?
竟然敢公然在上京说出这种话来,还是当着他们这些人的面。
“徐大人,您定要上报给丞相,我看这及湘人这么嚣张背后定是有人授意。”
徐亦章抬手制止了云值:“我会如实写个折子送往公台,未免咱们落人口舌在定论出来之前,还请世子殿下息怒,莫要将此事闹大。”
“今日这事还需一个人证,世子可否随我往审查司走一趟?”
云值撂下茶盏就站了起来:“自然,大人请。”
徐亦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后,先请云值走了出去。
而后笑着和林西洲做辞:“我就不打扰郡主了,此间多碎瓷,郡主当心呢。”
“谢过徐大人了,待会儿会有人上来打扫。”
徐亦章浩浩荡荡的带着一行人离开了奉元大街,千金亭总管名庭山才带着小厮上来,一番赔礼道歉着人收拾着。
还将林西洲暂时请到了第二阁去了。
说来好笑,千金亭顶楼共有三阁,第一阁向来是只对外访来使开放,第二阁是只供累年花销最大的客人的雅间,至于这第三阁便就是这千金亭的半个东家羲王云似锦的专阁了。
她本就因永恩递出的消息在第二阁里与云值相会,想探一探这位晋文王世子的真实。
谁料第一阁来了个作死的,云值听到那人的言论直接拔剑破开了第一阁的门,她也很是好奇这及湘来使怎还失心疯了不成,故也跟着到了第一阁。
现在出了事,总管又将她请回了第二阁,只是可惜云值被带走了,不过她倒也瞧出了些什么。
“长蕴郡主,阁内已经有人了。”
“郡主您不能进去啊。”
林西洲闻声向阁门看去,下一刻就被人将门破开,云笙脸色阴沉再不复从前与林西洲相处那般和气。
侍从一脸苦色,他们哪里拦得住云笙。
林西洲挥手让他们带上门退下。
“过来坐吧,新来的茶不错。”
云笙扫了一眼她案几前摆的茶,语气微冷:“好茶总也讲究应景,和你同坐喝茶,岂不是浪费了这上等的云尖?”
两人都清楚,此番见面绝不像先前那般姐妹情深,事情几乎被挑明了,眼下即便不是仇人却也绝对不是可以坐下一起喝茶的关系了。
林西洲也不恼,自顾的倒了茶也不管她。
“不喝是你的损失,随你。”
云笙忽然自腰间抽出软剑,剑尖直指林西洲眼前。
“你,什么时候做了贵太妃的鹰犬?”
剑身寒光凌厉,明晃晃的映在林西洲眼中,她却毫无反应,像是笃定了云笙不会动手一样。
“这话,你想我怎么答你?”
“照实了说。”
“没有。”
“撒谎。”
林西洲轻笑一声举起了茶盏抿下一口:“自是知道你不信,所以问你想听我怎么答。我说过,你欢喜的我自然可以说与你听,偏你不愿。”
林西洲对上云笙的眸子:“要我照实了说,又不喜欢听,你要我怎样?”
云笙眉间微蹙,转动剑身将她手中的茶盏打落,玉盏落地而碎,些许茶水还撒到了她衣袍上。
“这件金缕阁做了三个月的成衣,总价三百金,你赔吗?”林西洲眸色淡淡看不清喜怒。
云笙嗤笑一声:“俗年郡主乃执掌皇商八大家的皇商之首,还缺这点钱吗?”
“再者,我父王的产业所盈之利被你昧下了多少你还数的清吗,还抵不上你这一件衣裳了?”
林西洲抬手扫了扫衣服上莫须有的灰尘,而后两只手指夹住云笙的软剑将剑身挪开。
“你既然投了清规先生,就让她来同我说吧。不过这几日她恐怕是脱不开身了。”
看着林西洲嘴角噙着的那抹笑,云笙眉间微蹙:“你们又出了什么损招?”
“这话我可不爱听,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贵太妃的人了?”
“事到如今了,你再同我争辩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你们又想把清规先生怎么样?”
“她神通广大我和她无冤无仇,做什么上赶着招惹她。她毁了永恩即便是寻仇也该是护国寺那位的手段呐。”
看着林西洲这个死活不进套的样子云笙干脆道:“把这些年属于我父王产业的账簿都给我交出来,现在!”
林西洲仿佛看透了她一言一行后的种种目的:“然后你拿给李少卿是吧,可惜我回京之时就亲自带着这些年宁郡王府产业所有的账册投交给了太府寺,若想查我给你指了路,且去吧。”
“你怕了?”
林西洲挑眉一笑:“不行吗?这中间的利害我清楚的很。因为这笔账前些日子在上京引发了一系列的动荡,甚至堂堂长公主都被押后问斩牵连了多少人?”
“我不愿意招惹这些是非,自然要把着烫手山芋交出去了。”
太府寺?
太府寺卿是公台分任出来的,也算是丞相门生了,这算是示弱?
云笙攥紧了剑柄:“俗年郡主人不在上京倒是对上京的事了如指掌呐。”
“你神通广大既然知道清规先生要见你,你若真如你方才所说那般不曾为贵太妃所驱使,何故抢了出使北渊的差事,你躲什么?!”
“我总归是要返京的,如何能算躲?只是暂避锋芒罢了。”
“避谁锋芒?”
“你。”
云笙蹙眉:“我?”
林西洲无奈的又给自己续上一杯茶:“忽听清规先生与你分析出来那些事,你当时怕是恨不得一剑劈了我吧?
我总归不可能打得过你,又无法一时与你解释的清,自然要暂时避开。”
云笙气笑:“我现在也可以一剑劈了你。”
林西洲给了云笙一个不信的眼神:“消停会儿吧,清规先生想来已经同你说了此间的利害吧,你若是真杀了我,怎么问贵太妃讨公道了?”
“你还敢说你不是她的人?”
“这件事太复杂,不是一笔你可以算的清的账,改日得闲了我会亲自登门拜访清规先生,一一陈述于她。”
“长蕴,我从未有意欺骗你,这件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云笙半胁迫似的凑近了些:“林西洲,我知道你在意什么,你府里的两个妹妹,长公主府的荣耀。”
林西洲抬眸看她,眸中暗含怒意。
云笙继续道:“你作为长公主府的长女肩上的担子重,你想揽权得势来守护她们就不曾想过我亦有我要守护的人吗?”
“我不求钱权,只愿护着幼弟和祖父安稳度日,可有些人偏偏连老弱幼小也不能容下,我,亦不会做那任人宰割之辈。”
云笙眼里露了杀气:“你既说此事不同我所看到的这般简单,那就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又骗我,我杀你满门。”
林西洲垂下眼眸,低笑着淡淡摇头。
“我虽不惧,却也容不得半点威胁,我无意与你为敌,你也不要意气用事,否则咱们可以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有钱能使鬼推磨。”
“云笙,你若要追究下去讨个公道,那你想要的给家人安稳日子就不复存在了,这个后果如果你担得起,那你就跟着清规先生好好走一走这权斗之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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