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五日,晴
苏击禾逐个查看着丫头递上来的账本,心中满是烦闷。倒不是收益不好,反而是太好了些,京中人人知晓的,霜雪阁是观赏梅花的好去处,因而自从入冬来的几个月里,人人都盯着霜雪阁外面的梅林。
苏击禾对账对得心烦意乱,干脆出门喊了个擅长算数的丫头来“陆路通,来,把这些账本拿下去,没什么问题就收起来吧。帮我把梧桐喊过来”
陆路通接过账本,颔首“梧桐姐姐一早就来了,怕扰了您休息,就在外堂候着呢。我这就去喊梧桐姐姐”
梧桐进来的时候,神色并不怎么好,苏击禾抬手示意她稍等,等她收好桌案上的书才指位置给梧桐,梧桐摇摇头“姑奶奶,今儿怕是坐不了了”
苏击禾抬眼“前几天不是还说瑶玉好多了,已经能够去花园里玩了么?今天又是怎么了?”
梧桐也跟着皱眉“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弯儿姑娘的人的确能治公主,那毒原是解了的,太医和散医都看过了的说是没问题了。谁知道昨天晚上公主吃了半碗梅花酪,出去走了一圈,夜里就又发起高热来”
苏击禾眉头紧皱,已经站了起来,硬压下没动,又问“朝堂上还有别的风声吗?”
梧桐点头“姑奶奶还记得常顿十几年前的火烧鞍府一事么?”这件事发生在常顿,但是当年还是足够震惊庆宁的人。火烧鞍府这件事,庆宁人谈的少,但是在常顿,却是被人生生压着不让随意议论的事情。
那件事足够轰动的原因,与事件的主角鞍必终有很大关系,鞍必终是谁?常顿两代皇帝的知心人,鞍必终位高权重,封号至公。
鞍府子嗣兴旺,看重子女发展却不要求拘于一格,就是这样一个大家庭,近乎完美的大家庭,在鞍必终的小女儿抓周宴的那一天,团聚的一整个家庭,在火焰中付之一炬。
常顿当年没有继续查下去,当时的皇帝元安帝却因此大受打击,不过两年,就传位给了现在的和康帝。这件事情,苏击禾知道一点内情,完全能够理解他们为什么不继续追究下去,所谓不过四个字“牵扯过重”
现在猝不及防听梧桐提起,她略微思索,回想了事情大概“怎么了?这件事早被压了快二十年了,怎么现在提起来了”
梧桐煞有其事“永阳王祝瑞今日在王府内接见了常顿来的使者”她说到这里微微停顿,抬头看苏击禾,见苏击禾饶有兴致接着说“那位使者名叫鞍以程,好像是当年鞍府遗留后代”
苏击禾忽然坐正“鞍府当年有留下后代?这不可能,怎么会有一个人能够隐藏自己身份整整十几年。”
梧桐朝她摇摇头“不清楚,可能是因为在常顿的原因,这些年里并没有任何他的消息”
苏击禾摇头“这不可能,霜雪阁这些年里,负责把常顿的消息传回霜雪阁的人是谁?”说完又想到这些年人员调动,没有为难梧桐,慢慢补充了一句“去查”
梧桐点头应是,苏击禾还在想事情,梧桐福至心灵地没有离开,终于等到苏击禾又说“另外,想办法让弯眉与她见一面,地点无论定在晴云楼还是霜雪阁,哪里都行”
梧桐面露难色“既然是永阳王请来的人,恐怕不太容易瞒着他把人请出来”
苏击禾摆手“惊动谁无所谓,只要他想与弯儿见面就可以了。他永阳王不肯放人,我也不介意亲自到永阳王府去找人见面”
今天的天气格外好,外面柳树干枯的枝条上新近浮出的一层褐绿色不太明显,顽固的浮冰坚强地抓着尚未回温的湖水,萧以瞻送药过去的时候,劳音再一次急咳,却又像故意压抑着,声音闷闷的
“在看什么呢?”萧以瞻扫到桌子上的信封,柔声问。
劳音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端起药来慢慢喝。萧以瞻见他把药喝个精光,不自觉轻声自嘲地发出一声哼笑。
劳音对自己的要求向来不高,活着就行,可偏偏怕极了会死一说。冬天的时候还能估摸着自己的身体,今儿偷偷倒一碗,明天偷闲不喝了。现在这样子,反倒是最怕人的,连劳音自己都觉得不喝药不可了,那情况的严重程度不言而喻。
“熙宁夫人的信”
萧以瞻点头,宁夫人现在还在南维克,听故肴的意思是与守林人在同一处,时不时往南维克的曲似去一趟,能送信给劳音过来并不奇怪。
但劳音的神色并不好看,萧以瞻刚想细细问问缘由,就听见劳音说了句“信的落款时间是去年十二月初”
萧以瞻仔细想了,轻声说“不对啊,大公子是去年十二月过了半才离开的南维克,怎么夫人没让大公子捎带过来”
那么有一个问题就不得不去细想,为什么熙宁夫人没有让故肴把信带过来?还是说去年十二月的时候故肴就已经没在南维克了?还是说熙宁夫人经过自己的考量,并没有把这封信交给故肴?
劳音看了眼萧以瞻,止不住的咳嗽,随口搪塞“故肴本来不是要去尹地的么,夫人怕耽搁了吧”
萧以瞻见他咳声不断,也没再去深究这件事情的渊源,一边收了空药碗,一边安抚着他“咳嗽这么厉害?先别说话了,我去找人煮完桑杏汤来”
他并没有拦着萧以瞻离开,甚至在听不见他声音的时候关上了房门,轻轻摸着那封信,阖眼,燥得厉害。
寄劳音:
提笔起锋,如见君面,即生感慨,无端无尾。
眼见冬天就要过去了吧。
今年实属不易,来年风势汹汹,不禁让人忧虑。至宁的水太深了,劳音。我知晓你现在肯外露在外面,是看在宁长老的面子上做出的决定,我很感激,也很欣慰,更是很钦佩你。
但,现在来说,已经不值了。劳音,早做准备。
今年风雪很重,记得添衣。荣朔六年十二月,赵熙宁书
怎么说这封信呢,字字称谓皆是“劳音”,劳音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这封信到他手里的时候,就有了很明显的拆过的痕迹,熙宁夫人又考虑到了什么?但就算是这样,也没有提到一句“徐劳音”,一字之差,相隔万千。
劳音的视线放到落款前的最后一句,沉默良久,知道萧以瞻在敲门的时候才缓过神来“主子,是睡了么?”
劳音没有动,也没有回应这句话。萧以瞻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应,料想着他是睡了,没多等一会儿就走了,只留下劳音一个人看着布设精巧的温正轩愣神,手里还握着宁长老的卫师令牌。
霜雪阁里,苏击禾对萧以瞻的到来没有任何意外“他收到熙宁夫人的信了?”萧以瞻点头“信的内容不用想也知道,夫人定然是觉得主子这样太冒险了,可能劝了两句”
苏击禾刚把问东问西的陆路通打发走,正疲惫着,像是不经意间问“你跟在劳音身边才是我最不能理解的,往事恩怨他自己都不知道,你再怎么替别人还,他也想不到这一层去,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萧以瞻认真看着她:“总要有人在意的。何况当时我当着老师傅和大公子的面发过誓了,又怎么能说不还就不还了呢?”
萧以瞻见她还想说什么,及时把话题岔开“夫人应该只写了一封信,尔於并没有收到信”
苏击禾轻笑“尔於现在收不到信才好。他现在本就刚刚接触这些事情,好不容易放开了手脚,这时候要是能出来一个压得住他的人,前面经历的那些事情,尔於算是白受罪了。”
萧以瞻并不赞同这句话,反驳“黄莲子咬一口知道是苦的了就成,哪里用得着让人尝个遍的”
苏击禾没有与他争论,反而拿给他一碟糕点,低着眼很平淡地说了句“人人都知道莲子能吃,可要是没人把莲子掰开了揉碎了细细研究,哪里知道莲子还能入药呢?”
苏击禾说完也没继续这个话题“不说这个了,永阳王府来了个常顿的人,你应该也打听到了,有什么打算?”
萧以瞻分析“那人刚来到庆宁,我就收到消息了。确实是当年鞍府后代不错,据说是被个老木匠救了,具体的消息还在查”
苏击禾苦笑“霜雪阁自诩无事不可知,居然也叫人瞒了这么长时间”
萧以瞻轻笑“世界之大,哪能无所不知。姑娘若是不满,庆宁还有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一说”
苏击禾对此表示非常赞同,狡黠一笑“怕就怕是,这狼啊,披上了羊皮在这儿羊圈里一躲就是好几年”
萧以瞻也毫不含糊“既然是永阳王把人请过来的,那么在南维克一派表面站队宸王之后,永阳王坐不住了”
“宸王其实并不占优势,南维克也是一个未定因素。真正让永阳王坐不住的,应该是绮安王那边儿有了动静”苏击禾认真的分析,拿着纸张勾画
嘉和末年,三个皇子已经有了斗争的趋势。那一次夺嫡之争,硬生生改了局面,随着那场争斗结束,年号由嘉禾改为荣朔,皇帝把三人分王,宅邸建的一般模样。
但宫里的储宫却还是空闲的。
三个人明争暗斗,直至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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