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痴雁啄乱风

“昨天夜里的消息,庆宁北面尹地附近,有个小族名叫里雅族。就在二月十三那天,里雅族族长儿子,叫吞什么来着,特地来了至宁夸赞绮安王”

里雅族所处的地方风沙不断,春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据说是绮安王在稳定好尹地的粮食之后,见里雅族受灾严重,毅然决然放粮救济里雅族

就这样一个举措,让与至宁交恶已久的里雅族感动不已,灾情过后,特来向皇帝投诚。这件事儿在两天时间里发酵,绮安王在百姓中声名大噪。

萧以瞻揉眉心的举措落在苏击禾眼中,她揶揄“怎么,这几天劳音病见得严重,没心思管外面这些事儿了?”眼见萧以瞻神色不太好看,苏击禾也没再继续调侃“事情大概已经跟你说了,永阳王和常顿之前没有交集,这次更应该是鞍以程自己找上的永阳王”

“永阳王与外族人来往,这些话传出去庆宁人不会买账,那么所为的目的就不是笼络民心,那么只有可能是拉别人下水,会是谁呢?祝瑞还是祝近琛?”

眼见天色暗了下来,萧以瞻起身“我该走了”劳音不会管萧以瞻去哪,但萧以瞻知道,劳音习惯夜里喊人,现在天色暗了,萧以瞻就想回去了。

苏击禾与他相处久了,什么情况都清楚,因此也不多问。萧以瞻要走,梧桐匆匆赶过来,一个没留神正撞上萧以瞻。萧以瞻扶稳梧桐就松了手“慢些,苏阁主又不吃人,那么着急做什么”

苏击禾轻轻笑“梧桐,着什么急”

萧以瞻没兴趣继续待在着儿,示意苏击禾后直接走了。苏击禾和梧桐对视一笑“把他的香囊换了么?”

梧桐颔首“姑奶奶欸,你交代的事儿我怎么能做不成呢?”见苏击禾还在看刚才比划着刚才的纸张,倾身凑过去“姑奶奶看什么呢?”

苏击禾的笔尖蹭过砚台“记得让辛夷给这台玄武砚滴添水,这几日账本信件都多,墨条也叫人再送些来”吩咐好这些,才又看向梧桐“我在想,既然当年鞍府那件事情以一句牵扯过深作结,那这份牵扯里,会不会有朝堂中的人呢?”

梧桐半是思索,半分踌躇地提到“白日里姑奶奶吩咐的,近些年里总负责常顿那边的人,名叫宋因循。但是再往前数,负责的人是流竹山里的袁识和”

苏击禾略一思索“什么时候换的人,六七年前?”

梧桐点头“不知道姑奶奶当时还记不记得了,他当时给霜雪阁的名姓,叫做竹隐”

苏击禾点头,这人当然有印象,不仅有,还帮过苏击禾大忙。宿伯伯离世的时候,苏击禾年纪还轻,很多人都不肯由她接手霜雪阁,竹隐是第一个站出来维护苏击禾的人。

竹隐不是完全意义上霜雪阁的的人。他不听命于霜雪阁,有自己行事的章法,偏偏是这样一个人,不轻不重地表了态,硬生生压下了所有不满。当时苏击禾没有想明白竹隐为什么要帮她,现在也想不到负责常顿的人是他。

苏击禾笔画粗了两分“能打听到他的住处么,三月中旬前找个日子我会拜访他,记得替我提前递了名帖。”

苏击禾打开窗子通风,觉得今夜的月亮很好,零星散落的星点坠在天幕边际,一点流星划过,朝着芙蓉居的方向坠了过去。

萧以瞻前脚刚踏进来,劳音就吩咐他把窗子关掉了,他看着劳音正在看一本南维克风俗记事,不禁哑然失笑。就在他凑近的时候,劳音却忽然抬手挡住他的胳膊,看神情像在思索

萧以瞻还没开口,劳音就问他了“你香囊什么时候换了?”劳音看着他一脸懵,大概明白了,半是商量半是命令的口吻交代“把你的香囊给我看看”

萧以瞻愣着把香囊解下来,他闻不出香囊里的香是什么味道,但还是在香囊刚碰到劳音手里的时候看到了上面的花纹。

这一看不打紧,那哪是他平时用的牡丹纹,分明是祥云纹。不知道哪个家伙手巧,层层叠叠绣过来,硬是叫祥云开了花。萧以瞻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忙收回手来,动作仓促间碰倒了劳音刚才喝药用的缠枝莲瓣白瓷盏,剩下的汤药残渣不偏不倚浇在正燃着的香炉上。

劳音伸手扶了他一把帮他站稳,熏香的味道渐渐散开,这下子连萧以瞻都嗅出了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辛香味道,劳音见他脸色又沉了几分,轻笑一声“慌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儿么?”

萧以瞻面色更不好看,偏过头不去看他“主子不问问我是从哪里回来的?”劳音半笑“问这个做什么,查探消息本就需要在外面一直跑,你现在顾着我的起居日日回来,我感谢还来不及,再一直问你的去处像什么话。”

当夜里萧以瞻的心情并不好,劳音睡得也罕见的早,虽说是睡了早早熄了灯,可是萧以瞻从他门前经过,听着他闷声的咳嗽,知道他定然还没睡,但是劳音既然喊他出来了,萧以瞻也没再进去。

原本上来说,劳音习惯寅时左右入睡,睡到什么时间不拘束,哪怕只是歇了半盏茶时间,醒了就是醒了,劳音不太在意,反正午饭前困了都可以再睡。萧以瞻相比之下就更为规律些,快过丑时的时候去睡,辰时过三刻必然已经起来。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大多情况下是晚上,要是说晚上劳音不愿意人陪着,那么下午就更不愿意了。要萧以瞻说,是他睡得太差,下午心里发燥,旁边站个人他心里就发毛,潜不下心来。

但是近日来劳音睡觉的时间萧以瞻却越来越摸不清,只知道一日早晚去给他送药,不管什么时候他都醒着。萧以瞻不信他夜里好好睡着,可是几次回来悄悄看过,劳音确实睡得很沉。

他睡得规律了,安稳了,却才真真正正叫萧以瞻害怕。跟喝药一个道理,他是能不好好喝就不好好喝的主,真到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应当认真吃药的时候,那么大概是到了这药不吃会危机性命的时候了。

萧以瞻手里攥着绣着祥云纹的香囊,慢慢用力,慢慢抓紧了。他真的千不该万不该的。祥云纹是什么意思,他最是清楚的。就算劳音不记得了,他也该记得的。

这样的时候,苏击禾的话又出现在耳边“你再怎么替别人还,他也想不到这一层去,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怎么可能是白白浪费时间,就算没人记得了,就算消息被封锁了,就算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但是劳音现在每一声咳嗽,喝下的每一碗药都是实实在在的。

他的父亲曾说,总是记着过去的人是痴傻憨儿。他却不得不把这件事情不断地在手里搓捻,搓出里面的纤维,绕成麻,拧成纱,织成网,自此这只大雁在此落窝,再不南归。

近来的天气好的不像话。月亮总是安静地挂在天空上,高高悬着,零散的几颗星星散乱地坠在天幕。说不清是几股风从四面八方撞过来,还没来得及掀起一点儿风浪,就草草收了场。风压着风,至宁城在暂时的平衡里难得安宁

二月的最后一天,苏击禾一整天都待在瑶玉宫中,瑶玉精神好了许多,倚在软枕上与苏击禾轻轻说着话。

苏击禾先是问饮食,再问起居,最后问道负责照料的侍从。瑶玉无奈,整个人瘫了下去不理人,见苏击禾不理会,还是露出一双眼睛讨饶“你快别这么问了。这么问下去,旁人听去了,可还要以为我又中毒了呢”

瑶玉近来被这些问题问的很烦,虽然不像是苏击禾问她,身边的乞雅会替她回答,但是听多了也实在唬人。苏击禾也无奈,只好岔开话题来“前些日子听说永阳王府夜里遭了袭,这事儿可是真的?”

永阳王到底是堂堂正正的皇子,这事情民间不敢乱传,连苏击禾都得往瑶玉这里试一试来。瑶玉病到现在,虽说这几日缓了过来,可前几日又受了风,现在看起来还是蔫蔫的,精神不怎么好。

她像是仔细想了想,半晌反应过来“有这事儿,但是不是在永阳王府上。今日是永阳王的生辰,近来京中都知晓他在忙着张罗生辰宴。昨夜里他从外面回来谁也没料到会有人在京中行刺”

苏击禾捻着手指略有所思,还想再问问什么,但考虑到瑶玉的身体情况,还是忍住了。

碰巧乞雅进来,看见苏击禾稍微一愣“姑娘怎么还在?宫门快要关了。”

倒是瑶玉心细,知道她还有话没问。像是随口问“乞雅,昨天永阳王府伤的哪个人叫什么?我记不清了,你还记得吗?”

乞雅在宫中待得时间很长,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但是自己服侍的主子这么问了,她也没推脱“公主,殿下那边伤的是个客人,名叫宋因循”

风过的时候已经少了很多凌厉的意味,温和地掠过条条杨柳丝。上了宫门外停放的马车,苏击禾说不清什么东西在心里翻涌,毫无攻击力的,浇在了心口。

乞雅低着眉替瑶玉拾掇好,站在她床前安静着提醒“公主,花还是不换么?”

隔着床幔,瑶玉的声音传过来“换”

那花是苏击禾先前叫人送来的,枯了两天了,瑶玉特地吩咐了,一直没叫人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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