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许知微晨起后只喝了几口小米粥,又一路舟车劳顿,只觉得头晕目眩,好在有喜娘搀扶着,她才走得稳稳当当。

秦府大得很,前堂和后院被一扇红木门隔开,木门上精雕细琢着各种花纹,许知微被红盖头遮住了视线,只能瞧见脚下遮盖住汉白玉地砖的红毡。

曲折游廊上熙熙攘攘围着不少凑热闹的女眷,大多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对未来满是期许。

对她满是好奇,一会儿讨论东,一会儿讨论西的。

鲜活得像刚出巢的雏鸟。

许知微从未被那么多人这么瞧过,脚都不知道先迈哪只了。

手足无措地在喜娘的搀扶下往前走。

乡下的婚宴不似这般庄重,许知微也去瞧过热闹。

那里的女子多半没读过诗书,年岁不大便找了个活计补贴家里,一年到头能勉强温饱就称得上是幸福。

尚未出阁的小姑娘正是天真浪漫的时候,从话本子中听了些为爱奋不顾身的故事,对未知的婚姻充满好奇。

盼望着从天降下来一个美男子,将自己救出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穷苦。

许知微同她们相同也不同。

她自幼便无父无母,在奶娘的嫌弃中长大,这些年都是浑浑噩噩过来的。

虽听过人说过话本子,但也见过邻居夫妻不睦的。

眼下在熙熙攘攘的期许中,她竟萌生了对未来的期盼。

见秦陆北的那一次,他穿着浅蓝色衣衫站在人群中,瞧上去和嬷嬷说得一样,若不是行事放浪了些,绝对轮不到她。

秦陆北笑眯眯地同身旁的人交谈,时不时放声大笑,看上去是个好相予的。

或许秦陆北会同话本里那般爱她、呵护她。

或许日子会越来越好。

但愿不讨喜如她也能与秦陆北相敬如宾,但愿渺小如浮萍的她也能有一个归处。

七拐八绕,喜娘时不时提醒着,“夫人当心脚下。”

不知过了多久,喜娘才在格扇门前停下。楠木纹理清晰细腻,方格棱子素雅简洁。又有几个丫鬟打开门上前扶她,“见过夫人,夫人小心门槛。”

许知微在丫鬟的搀扶下抬脚跨过门槛,又绕过屏风。

喜红的帐子被喜娘拉开,丫鬟扶她坐到喜床上。

喜娘没过多停留,说了几句吉利话边离开了。

陌生的房间只剩下许知微和一个看不见面容的丫鬟。

许知微坐到地方不对,刚巧坐到莲子,小小一个坐在身下不大舒服。

但许知微又不大好意思同这个头一次见面的丫鬟说这些,她吸了口气学着嬷嬷教她的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丫鬟行礼,应了声“是”,便离开了。

屋内只剩许知微一个人,她这才舒坦了些。

早已饥肠辘辘,她掀起红盖头,起身跨过屏风准备找些吃食。

上等紫檀木制成的紫云屏风绣有绚烂的云纹和金色凤凰图案,绕过去便瞧见一方木圆桌,桌上摆了不少糕点,边上还有几个圆墩方凳。

除却喜账和床上摆着的绣有龙凤呈祥的大红云锦被,房间倒是瞧不出是新婚。

屋内倒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只在墙上挂着一把剑,和一身盔甲,同他平日里的脾性不大一样。

许知微只草草扫了一眼,吃了两块芙蓉糕垫垫肚子,便盖上红盖头,规规矩矩地坐在喜床上。

夜色如墨,星空渐显。

许知微坐在喜床上有些忐忑,她模模糊糊有听闻过男欢女爱。

只是闺阁女子就算知晓,又能知晓多少?

成婚前长辈给她嘱咐的只有谢夫人那句冷嘲热讽的话。

面对将要发生的事难免会忐忑不安。

外头喜娘嘹亮的声音在调笑着秦陆北,“小公子慢些走,新娘子跑不掉的。”

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许知微听见那人大笑着接道:“婆婆这就不懂了,**一刻值千金。”

低沉的男声带着些许笑意,将坐在床榻上的许知微说得面红耳赤。

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清浅的酒气,陌生男人的气息逐渐逼近。

许知微屏住呼吸,手都不知该放到哪里才算合乎礼仪。

*

秦陆北在她面前站定,方才被狐朋狗友调侃着喝了不少酒,此刻脚步略微有些虚浮。

骨节分明的手在喜娘的指引下用杆秤挑起了红盖头。

喜帕被缓缓解开,有喜事婚房内的烛火向来是不会吝啬的,忽的见到光许知微还有些许不适,下意识眨了眨眼。

薄粉敷面,柳眉如烟,眸含秋水给她带来了几分媚态,美得惊心动魄。

瞧见了他,嫣然一笑,中和了那份媚,反而显出几分小女儿家的娇羞。

秦陆北不由得呼吸一窒。

喜娘喜闻乐见,调侃道:“瞧瞧新娘子如花似玉的,给咱们小公子眼睛都看直了。”

身后跟的都是为出阁的丫鬟,见秦陆北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在后头乐不可支。

许知微满面红晕,不自在地低垂下眸子。

秦陆北倒是脸皮厚得很,直愣愣地盯着许知微瞧,像个毛头小子,还有些手足无措的。

直到喜娘在一旁提醒道:“公子,该喝合卺酒了。”

秦陆北这才缓过神来,接过丫鬟托盘上的酒,一口饮尽。

合卺酒饮完后,丫鬟上前给许知微喂饺子,喜娘在一旁问:“夫人,生不生?”

许知微囫囵吞枣般吃下,羞怯地应道:“生。”

“一个葫芦分中间,一根红线两人牵,一朝同饮合卺酒,一生一世永缠绵。夫妻恩爱到白头,幸福生活乐无边。”喜娘说罢吉祥话便领着丫鬟们退下了。

烛火晃晃悠悠,许知微兀自坐着,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秦陆北先开口道:“一路舟车劳顿,可饿了?”

许知微一愣,秦陆北是今天头一个关心她饿不饿的人,她愣愣地点了点头。

秦陆北看她呆愣愣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所以点头是饿了还是不饿?”

许知微如实道:“回夫君,妾身是饿了。”

秦陆北勾唇笑了笑,绕过屏风拿了一碟芙蓉糕和一杯茶水递给她,“夫人先吃些垫垫肚子,丫鬟已经下去煮粥了。”

许知微心中一暖,接过糕点,小声道:“多谢夫君。”

她小口小口吃着糕点,余光偷偷看着坐在一旁揉着太阳穴的秦陆北。

同传闻中的不大一样。

没过多会,丫鬟便送了莲子粥过来。

新婚之夜,本该是鸳鸯交颈情浓时,眼下室内无一丝缱绻。

许知微坐在圆墩方凳上小口小口喝着粥,秦陆北则坐在对面撑着头,看着她如小兔子般小心翼翼的模样。

秦陆北自幼起便处处在父亲的阴影下,他好像没有一处是为人所认可的。

哪怕幼时被武师夸赞骨骼精奇,日后必能自成一格,得到的也是“不愧是秦将军的儿子”,亦或是“这算什么,你父亲在你这个年纪天赋惊人,拜得了开国将军的教导”之类的回答。

父亲就像一座他永远翻不过的大山。

而现在有一个人完完全全依靠他。

父亲四处留情,而他却不一样,他会好好善待他的夫人,在这件事上他会永永远远将父亲比下去。

一碗莲子粥很快见了底,许知微有些无措的看向秦陆北。

秦陆北撑着脑袋勾唇朝她笑,“夫人吃饱了?那也该轮到夫君了。”

衣衫件件褪去,秦陆北拂去被褥上放着的红枣、花生之类的干果。

细细吻着她粉嫩的唇,口齿间还带着莲子的清香。

褪至里衣时,秦陆北察觉到许知微在轻微地颤抖,他吹灭屋内的烛火。

黑暗中许知微紧张兮兮地想着,这般会不会招秦陆北的厌弃,他见过这么多女子,怕是头一回瞧见这样还没完全褪去衣服便害怕的女子吧。

只是她先前从未接触过外男,又没人同她讲过这档子事,贸然同这个先前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子做这档子事,难免有些瑟缩。

而秦陆北只是凑到她耳边轻声安抚,“不怕,什么都不要想,把你的身心交给我。”

言罢强硬地吻住她的唇,一点一点引导着她。

老实说,秦陆北先前也未接触过男欢女爱。

但男子在这档子上总是天赋异禀,他握着她的盈盈细腰,止不住地索取。

一开始还顾及着许知微是初次行事温和,到了后面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许知微想到许夫人先前的话,咬住下唇,不愿发出更多羞人的声响。

但秦陆北哪里能如她的愿,他像是一批饿狼,一步有一步引诱着兔子走入他的陷阱。

然后将兔子一口吞入腹中。

许知微尽量不去想,先前秦陆北到底与多少女子缠绵过,也不去想她是其中表现最差的那个吗?会遭夫君厌弃吗?

到了后面意识朦胧,她眸含水光,只能发出微弱的喘息声。

芙蓉帐落下,微弱的月光映照出重叠的影子。

直到夜半三更,房内才传来叫水声。

*

谢衔青鲜少有这般辗转反侧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想起许知微曼妙的身影,起身时还尚未到卯时。

他反反复复想起友人之妻,想起许知微柔弱无骨般依靠在他怀中,反反复复想起许知微那双懵懂的眼睛。

忍不住去想今夜洞房花烛夜,友人会反反复复地占有许知微吗?而许知微会眼含秋波,欲语还休吗?

他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对一个仅见过一面女子这般上心。

但是谢衔青自幼便熟读诗经礼仪,克己复礼,抱令守律如他,怎么能允许自己惦念友人之妻?

他平日里对那档子事称得上是冷淡,如今身下难以启齿的地方却罕见地冒了头。

谢衔青只觉得肮脏,他的思想和他的欲.望肮脏的像是臭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

人人喊打。

他起身走到院子里的井边,打了一桶凉水,直直浇到自己的身上。

妄图浇灭欲.望,洗涮肮脏的想法。

这个时节到了深夜还是会有阵阵冷风,井底的水冰凉刺骨。

欲.望像一团野火妄图将他吞没。

直到第三桶水浇下,才彻底浇灭。

墨色长发披在身后,玄色衣衫湿漉漉地粘在身上,院内只有微弱的月光,谢衔青有些无力地瘫坐在地。

他怎么能对好友之妻有这般龌龊的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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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芙蓉
连载中路以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