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上三竿秦陆北醒,宿醉后倒没什么不适,身上也清爽的全然没有酒气。
许知微领着青叶端了几盘菜进来,见他醒了,闻声道:“夫君醒了可有不适?”
秦陆北昨日虽醉得厉害,但仍记得有人耐着性子柔声哄他,给他擦拭身子。
他好似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温声呢喃,像孩童般耍着赖皮,想要得到更多。
况且他没脸没皮惯了,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顺着她调笑道:“多亏了夫人,夫君醒来是头也不疼,还能爬起来绕着宅子跑十圈。”
许知微脸皮薄,况且昨日的事在她心中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疙瘩,也不与他胡侃,只温声道:“夫君该用膳了。”
秦陆北夸耀道:“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啊,这般贴心,当真是修了八辈子的服气了。”
许知微闻言忍不住浅莹莹地笑了,眼睛似月牙弯弯,她想起嬷嬷的话忍不住赞同。
这样的容貌却是单是看着便不想同他置气,更别提他嘴巴能说会道,总能将人逗的笑出来。
像小太阳一般。
秦陆北见她笑了,才开怀道:“这样才好嘛,笑起来多好看啊。”
他向前几步揽住许知微的肩,懒洋洋地歪靠着,“怪不得说从此君王不早朝,有这样的娘子为夫也想永远活在榻上。”
你永远猜不猜他会说什么、做什么,他是一团未知。
可惜许知微最怕未知。
思及此她的笑容淡了淡。
秦陆北也没再多胡侃,洗漱一番便坐下同许知微一齐用膳。
他用膳倒是不顾及什么食不言寝不语,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昨天他走得早,走后也忍不住担忧许知微,于是问道:“昨天母亲可有为难你?”
许知微犹豫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一口饭还没咽下去,秦陆北便继续开口道:“我娘没有坏心,你别多心,稍微忍让些。娘当真是喜欢你的,当初婚礼都是她有时候安排的。记得你的红盖头不?她亲手绣的。”
他絮絮叨叨讲着往事,“我幼时调皮时常弄得衣裳东破一块西破,我娘本是个凶悍女子,硬生生为我学着绣衣裳。说起来她也有好几年没绣东西了,为你再次拿起针线,想必对你真是欢喜极了。”
许知微一口饭咽下去,低垂着眸子,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想不通当真喜欢的话,为何要这样百般羞辱她。
秦陆北见她听进去了,笑眯眯接着道:“委屈我娘子了。”
这话语间调侃意味颇多,许知微却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回答道:“不麻烦。”
秦陆北瞧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放声大笑。
饭毕后,丫鬟收拾着残羹冷炙,秦陆北这才像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口道:“我与三皇子关系不错,三皇子在外没赶上婚宴,都听旁人说新妇国色天香,今日傍晚非要我将人带去给他瞧瞧。”
许知微忽略他话语中不大正经的句子,统共也没剩几个时辰了,只觉得慌张。
好在沈玉兰本就是个好说话的,且这事关秦家颜面,又有秦陆北在一侧,也没人仗着秦夫人的势欺辱她。
只是秦陆北话有点太多了些,站在一旁看着嬷嬷给她盘发,一直嘟嘟嚷嚷,“夫人不必紧张,都是我的友人,刚巧凑几桌私下聚聚,三皇子也是个好说话。”
沈玉兰看着秦陆北费劲解释的模样,便知晓他是上了心的。
她自从秦陆北还是个奶团子时便开始伺候他,如今十来个年头过去,虽旁人都说他行事不羁,但沈玉兰却觉得他像是给自己披了层层面纱,一直站在那里从未变过。
见秦陆北解释地蹑手蹑脚,还没解释清楚便被小厮唤了出去。
沈玉兰在一旁一边盘发一边帮他解释,“夫人是江南人对京城之事不大了解,奴婢给夫人讲讲。”
圣上子嗣单薄,膝下共有五子,按律法,太子立的是当朝皇后所出的二皇子。三皇子则是与已故贵妃唯一的孩子。
贵妃与圣上乃是青梅竹马,只可惜命薄。三皇子与贵妃长得颇为相像,有才有能,就是行事不羁了些,但圣上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早先谢衔青当过三皇子宴清的伴读,三皇子对他是又惧又怕,而秦陆北又与谢衔青交好,一来二去这二人便相熟了。
颇有些臭味相投的意思。
想着都是秦陆北友人,沈玉兰给她挑了件桃红色彩绣游鳞对襟襦裙,鲜嫩地似绽开的芙蓉花。
她本就年岁不大,粉色又娇嫩,若不是盘着发,瞧着倒像是未出阁的小姑娘。
她梳妆完毕起身时和刚巧从门外进来的秦陆北打了个照面,两相对视,惊艳之情溢于言表,还是许知微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眸子。
秦陆北笑嘻嘻道:“待会便让他们嫉妒我有个国色天香的妻子。”
*
因是临时起意,又都是友人间的聚会,秦陆北随性的很,见快到了时辰才慢悠悠地备好礼,带着许知微过去。
也不是什么正经宴会,仆从将人领了进去,几人便随意坐着。
今日除却宴清,主角还有秦陆北和许知微,理所当然地坐在了离宴清稍近些的位置。
宴清瞧着许知微的模样一时怔愣,饶是见过再多的美人,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许知微的不同。
桃腮带晕,樱唇琼鼻,杏眸泛着水光,轻软娇嫩的襦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曼妙身姿。
瞧着妖艳地像是话本子里摄人心魄的狐狸精,偏偏眉眼间带了一份怯懦,中和了那份媚,反倒让她有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娇羞。
宴清几乎看直了眼,忍不住开口问道:“嫂子是哪家姑娘,先前怎的没瞧见过?”
怕是被他瞧见了也轮不到秦陆北了。
秦陆北替她答道:“是许明珠的表姐,先前一直养在扬州,来到京城才不到一月。”
许知微抿了抿唇在一旁顺从地点了点头。
宴清心中似乎涌起了一团火,他拍桌而起,“不若我们今日来比试投壶!来打个赌怎么样?”
秦陆北提起了兴致,“哦?赌注是什么?”
宴清也是个没脸没皮的,况且在座基本都是他的狐朋狗友也了解他的秉性,他也没矜持,果断道:“就赌嫂夫人怎么样?本皇子若赢了嫂夫人便归本皇子,若是输了只要不是上天摘月亮,无论什么本皇子都能满足你。”
这说起来关系虽乱,但确实是宴清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能提出来的。
先朝就有抢占臣妻的事,圣上又对宴清疼爱的紧,此事实施起来倒也不算难,顶多被骂几句,但宴清从小到大就没少被骂过,倒也不大在意名声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
狐朋狗友们当然也听到了这番发言,齐齐凑过来瞧热闹,甚至还要起哄。
闻言秦陆北笑意淡了几分,沉默着没说话。
许知微有些无措地看着秦陆北,当朝将妻子女儿当做礼物般送给旁人从来算不上稀罕事,光是在民间她就瞧见过几回将妻子女儿送给地主家抵债。
她在京城待的不久,也不晓得这里的男子会不会当真将妻子送出去,这种事上不得台面讲,许家自然不会教她。
许知微虽未对秦陆北有情,但也不愿如同物品般成为赌注,被送来送去。
秦陆北面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围观的人将他捧起,就盼着他应承下赌约。
他自然也不会让友人失望,点了点头,“好,那我便等着殿下给我捞星星月亮。”
宴清哈哈大笑,“嫂夫人貌美如花,本皇子定竭尽全力。”
听到秦陆北的回答许知微的心颤了颤,她的夫君当真要如物品般送出去。
她眼前一片模糊,努力眨了眨眼睛才没让眼泪落下。
投壶原是先朝有名的娱乐,是放到宫中宴会进行的“射礼”,后来到了姜朝也成为了民间过年过节不可缺少的娱乐,优胜者一般都能得个小彩头。
“投壶”顾名思义便是在地面上立一个细身小口的高身壶,参与者在离壶一定距离向壶内投掷弓箭。
掷多者胜。
三皇子府上的弓箭讲究的很,都是由木匠精心打磨的,末尾还刻着“宴清”二字。
秦陆北对此游戏颇为精通,这也是他犹豫片刻应承下来的原因,他拍了拍许知微的手背以示安抚。
还未等两人开始便有一道声音不满地制止道:“这算什么赌注,莫要胡闹了。”
许知微循声望了过去。
是谢衔青。
*
暮夜无知,似要将人吞没。
谢衔青又一次梦见了许知微。
桃花树下,她如同今天哄秦陆北般冲着他浅浅一笑轻声呢喃。
而他便像个冒头小子般,瞧见她的笑,便面红耳赤。
他似乎与许知微相知相爱,牵着手在桃花林中自在奔跑。
只是风一吹面前的场景忽地一变。
原本同她牵手亲昵的许知微,站到了秦陆北身侧。
秦陆北吊儿郎当地叼着狗尾巴草,冲他道:“景策,我明日要同知微成婚了。”
他本该退后半步,恭贺道:“新婚快乐。”
却不甘心的上前半步,攥住许知微的手腕,问:“你选谁?”
还未等到答案,他便被鸡鸣声吵醒。
谢衔青有些懊恼地揉着太阳穴,原本心心念念想着友人之妻就足够让他头疼了。
如今梦境朝着他愈发无法控制的地方奔去。
直觉告诉他,他应当离那对新婚夫妇远些。
清水拍打着面部,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呼出一口浊气去书房研究书卷。
年幼时他曾被陛下安排给宴清当过伴读,宴清向来怕他,但宴会也没忘了邀请他。
只是手头有事耽误了一会儿,傍晚到时显然已经误了时,人都到了大半。
他瞧见秦陆北和宴清二人站着准备投壶,许知微坐在一旁不知所措,眸中泛着泪光无措地几乎要落泪。
身旁的小厮连忙给他解释,说是宴清和秦陆北拿了秦陆北新婚夫人做了投壶的赌注。
此事听着着实是荒谬,不过放到秦陆北和宴清的身上又万分合理。
他忍不住去生秦陆北的气,怎么能这般将许知微当做物件般作为赌注?
宴清向来将美人当个物件,只恨不得将全天下的都收集来。
他不懂事就算了,那许知微可是秦陆北的妻子,怎么半分不知道疼惜?
眼见着二人要比试了,谢衔青出声道:“这算什么赌注,莫要再胡闹了!”
宴清本就怕他,也知晓这事是他鬼迷心窍,上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冲谢衔青道:“景策今日怎的来得那样晚?”
谢衔青没什么表情,答道:“有些事情耽搁了。”
至于秦陆北本就是被架得下不来台才答应的,眼下也没再多说什么,也冲谢衔青胡侃。
一群纨绔见三皇子和秦陆北都这样,也不敢再起哄。
许知微有些怔愣地看着被二人围住的谢衔青。
他没什么明显的表情,有一搭没一搭答着二人的话。
谢衔青又一次救她于水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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