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母亲的旧事

冯月兰啊,长得好看,在B市的一个小镇上被人叫做兰美人。只是她结婚了,别的男人都只能远远的看着,有时候说几句不害臊的话戏弄她。她男人叫崔怀安,本来是汽车厂的车床工人,因为沉稳可靠,又会察言观色,深得车间经理的赏识,提拔他成为一个车床的组长。车间经理很看好他,要是车间经理再晋升,就说要让他接位,做车间经理,得知车间经理的意思,一家人别提多开心,既然都当经理了,那就要有配得上身份的东西,他们一家三口周末就去商场买了进口的电视机和洗衣机。

那几天,逢人看到冯月兰都说她嫁得好,他男人真厉害,看面相就知道一定能飞黄腾达,真是郎才女貌啊 !

因为冯月兰长得好看,惹得男人爱看,女人自然就嫉妒了。汽车厂旁边是船舶厂,船舶厂旁边又是化工厂,化工厂里女工人多,冯月兰就在里面做,每天上工都没人和她聊天,下工了有一堆女人围着她,阴阳怪气地说她恬不知耻,嫁了人都不遵守妇道,整天勾三搭四。冯月兰胆子小,反驳了几次,被骂得更凶,之后一见那几个女工就只敢跑了,然后那几个女工也不追,只在大声嘲笑,说她敢做不敢认。

也不知道怎么了,有一天,冯月兰下工回家,在门口看见那几个女工堵在门口,脸色极臭,冯月兰更是害怕,躲在人群里,祈祷那群女工没看到她。可没想到啊,这天她们还是看到她了,手里还拿着木棍追了过来,揪住她的头发就打她,嘴里全是脏话,“死贱人”“臭婊子”“死外乡妹”什么的别提多难听,说她勾引吴梅组长的老公,也就是船舶厂的车间经理,两人居然背着她好了三个月,孩子都有了。说完之后就是一顿打,要不是保安急忙报警,都不知道有多严重的后果。

崔怀安得到消息的时候,警察直接通知他来医院,冯月兰额头都被打破了,晕倒躺在病床上。那几个女工,缩在角落,像鹌鹑一样,崔怀安捏紧拳头,看着警察护着那几个女人,始终没有真的挥拳,他说:“要不是不能打女人,现在你们就得陪月兰一起躺在医院。”其中一个女工站了起来,就是吴梅,个子矮矮的,说话却很凶,“没用的男人,你老婆都偷人了,还护着。”明明打人的是她,现在她却能理直气壮的骂人。

“根本不可能,月兰只爱我,每天我们都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崔怀安苍白的解释。

“呸!要不说你没用,她要偷人,还不得瞒着你!”崔怀安本来长得也不差,她们几个女工看不惯冯月兰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个,凭什么自己嫁的男人贼眉鼠眼,她冯月兰一个外乡人又凭什么嫁给一个这么好看的男人。

但八年了,崔胥文撑死都只干到一个车床组长,那些女工也不羡慕了,暗地里除了惦记他的外貌,也骂他是没用的男人。

吴梅真的气死了,她是本地一个商铺老板的女儿,多的是男人可以挑,要不是看在那个男人是大学生,就他那矮矬穷的模样,还不如嫁给一个好看的工人,而且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还敢出轨。那个男人当上车间经理,如今也嫌弃她矮矬穷了,每天晚上睡觉做春梦,嘴里喊的都是冯月兰的名字,她又放不下一个当车间经理的老公,每天夜里伴着他的梦话,哭得眼睛通红。

但自从三个月前开始,那个男人就开始经常出差,她起了疑心,就翻他的包,结果翻出来开房的票据,她捏着票据恶狠狠地骂冯月兰,自己骂不得劲,要和几个女工一起骂,那些女工也记恨过冯月兰,因为她们的老公夸过她好看,听吴梅这么说,骂得更狠。

两方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警察看时间晚了,急着下班,打算昨晚笔录带她们回警局就下班,结果路过妇产科的时候,却看到吴梅的老公扶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生,女生的手护着肚子,一看就是怀了的模样。吴梅这才反应过来,这天杀的死鬼,居然还敢玩暗度陈仓,她也不管警察在场,撕心裂肺地跑过去,趁着那两人没反应过来,一把推倒了女生。

女生倒在地上疼得撕心裂肺,身下流了一地的血,孩子当场就没了。

一场闹剧下来,两个女人住院了,一个女人拘留了,那个男人却毫发无损,丢了一个能够传宗接代的胚胎,也丢了工作,结果没两个月,又回厂里了,只是没有以前职位高了,也不敢张扬了。

这件事之后,冯月兰和崔怀安也深陷舆论。最终车间经理升职了,但调到外地,崔怀安的升职自然也泡汤。新车间经理是本地一个村书记的儿子,只干了一年车间,就能当上经理。升职无望的崔怀安很利落的辞了职,找了份新工作,就在隔壁镇的外资汽车厂,全家也都搬到隔壁镇,因为被人打害怕了,冯月兰再也不敢出去工作了,时不时接些计件的活,当做补充家用。因为崔怀安不会外语,每天学习都只会一些简单的句子,每次考核都不过关,初中学历加上没有背景,等到老了更是没法升经理,这组长的位置一干就干到了退休 。

其实崔怀安打心底觉得吴梅骂得挺对的。他就是没用的男人,只不过年轻时候还不算,老了之后,没用的底色就透出来了。

崔怀安和冯月兰都是一个山沟沟里头山坑坑出来的人,因为冯月兰长得好看,十六岁家里人就打算把她嫁了,嫁给城镇一个老鳏夫,据说他老婆是自己打死的,家里人也不在乎,只想要那两千的彩礼,九几年的两千很值钱,能让她弟弟在城镇里买个房子,变成城市户口。可是冯月兰心里有人了,死活不想嫁。那个心上人,就是崔怀安,崔怀安去外面读专职,放假回来就听说自己的心上人被卖了,又气又急,专职也不读了,拿了家里的几十块钱,连夜带着她私奔,害怕被家人找到,马不停蹄地跑到沿海城市里。

把冯月兰带出来,是崔怀安这一辈子做得最有用的事情了。

但是在冯月兰和崔胥文眼里,崔怀安一直都那么有用,那么伟岸。小学家里进小偷了,是崔怀安生生把人打跑的;初中崔胥文被排挤,也是崔怀安跑去学校,要求老师处理那些犯事的学生,后来崔胥文再也没被打过了。一家人也在隔壁镇安定下来了。

看起来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但更难过的事情还没有停止发生,之后的事才是让母子、父子的关系陷入冰点的原因。

冯月兰回忆的过去,让崔胥文觉得疏离又零碎,好像站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将所有剧情看在眼里,却又只挑一些重要的说出来。以前他总觉得母亲很脆弱,像一朵丝绒花,母亲空洞的眼神远远眺望这天空的白云,却能够从中感受到母亲这辈子经历过来,那种无奈的坚韧。

说到这里,她就没有再说了,因为后面的事情他们都一清二楚,只是立场不一样,一个是老公的老婆,一个是爸爸的儿子,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她的目光从窗外收回,看向房间里坐着的崔胥文,眼神空空的,好像被过去的时光吸引住了,眼眶却红红的,过去的事到底除了美好还有些痛苦。

“但是我记不得我们搬过家?”崔胥文也回想起一些过往。

崔怀安一直很好,但是崔胥文总觉得,自己虽然父母具在,但却过得很孤单。一方面父母两人很恩爱,常常丢下他独自一人,即使是三个人,父亲第一时间会选择牵妈妈的手;另一方面崔怀安和冯月兰受够了本地人的排挤,学历低无法晋升的痛苦,从小学就把崔胥文丢去补习班,特别是数学,崔胥文学不好,就补习,还是学不好,就换一个补习班,直到他数学成绩上来了。高考报名,父母完全没有过问他的意愿,帮他报了新能源汽车专业,他虽然不感兴趣,但也毕业了,甚至还成为了研究生。

孤独感,让他拼了命融入这个家,失败后,整个心都脱离了这个家。

冯月兰还记得当年搬家,自己手里牵着的小娃娃,“我们搬家那年,你才4岁,不记得也很正常。你现在多大了?”

天下几乎没有不记得孩子的妈妈,但冯月兰就是那个例外,他毫不惊讶的回答:“35岁了,11月过完生日,我就36岁了。”

“对,你是11月出生的。”冯月兰喃喃自语,好像真的打算记在心里一样。

窗外站着的男人,早就被请走了。

冯月兰说:“今天就聊到这了。你想办法赶走那个男人,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崔胥文点点头,“我会的。”崔胥文以为这会是让妈妈放下芥蒂的机会,或者说冰点开始融化的时候,但冯月兰又冷酷的说:“你处理好了,也别来见我,今天是个例外。”

如此看来,在妈妈心里,还是那个男人更可恶。

“他!当年老婆娘要把我买了,给那个男人买一套房子,他就是我的弟弟。”冯月兰看着,眼里全是恨意,像是知道崔胥文的心里在想什么,她说:“你说我能不恨他吗?啊!”

她的声音克制不住的颤抖,眼睛没有眼泪,却被潮气熏得不停眨眼。崔胥文很想过去抱住母亲,可是她会拒绝的。

父亲死了,母亲连一个拥抱的人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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