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区太空港的C82泊口。
葵景蹲在星柱桩子上，烦躁地咬着能量补剂的吸管，塑料管被他咬出细密的齿痕。
远处货运飞船的引擎轰鸣震得他耳膜疼，更让他心烦的是腕表上跳动的全息投影。
三枚伪造ID芯片的报价单，跟坐云霄飞车似的往上窜。
数字每跳动一次，他心头就猛跳一次。
“见鬼的溢价。”看着全息投影中离谱的价格，他低声咒骂。
这芯片贩子坐地起价，明摆着想坑人，可时间不等人。
他真没多余的时间跟芯片贩子耗。
就在他准备认栽，点击确认交易。
一股熟悉的海水信息素从葵景的背后漫上来。
那气息里混着抑制剂的苦味和深海生物特有的味道，让他的腺体刺痛起来。
葵景口中的能量补剂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深咖色的液体在地面洇开黏稠的痕迹。
一条蓝蟒精神体缓缓擦过他的脚边，尾尖不紧不慢地绞上他的脚踝。
那力道恰到好处，让人无法挣脱，又不会感到疼痛。
“芯片报价看完了？”维克斯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带着尚未散尽的抑制剂后遗症的虚弱。
那声音仿佛是从深海传来，带着潮湿的质感，让葵景的后颈起了一阵战栗。
他猜到海昏拦不住人，只是没想到维克斯来得这么早。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候回头，他估计是个傻的。
“你来的还挺早。”葵景的指尖在光幕上快速划动，三枚芯片落入了掌心。
手腕一凉。
他低下头，发现一圈蓝蟒鳞片不知何时已经缠了上来。
在灰蓝的太空港照明下，鳞片泛着冷冽的光泽。
那些半透明的鳞片随着他的呼吸频率稍稍收缩，仿佛是活物般贴着他的脉搏跳动。
“别摘。”维克斯靠在葵景的肩膀上，举起葵景的手。
他的瞳孔在人类与兽瞳间切换。
然而不管怎么切换，他的眼中只有葵景手腕上的蓝鳞手环。
“送我的礼物？”蓝蟒手环在葵景的手腕越缠越紧，冰凉的触感让他感觉到莫名的熟悉感。
他轻哼一声，转过头面对维克斯。
“想不想离开G56星？”微张的唇间叼着一枚芯片，他歪头一笑。
“求我呀。”舌尖若有似无地舔过芯片边缘，恶劣不是一两天，葵景是禀性难移。
“求？”维克斯的眼神暗了暗，青色的血管在颈侧绷出一条线。
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葵景在想些什么，既不想付出，又偏要招惹他。
“葵景，你是真的喜欢看热闹。”
不管是他人的，还是自己的，只要是热闹，他就喜欢。
意识到这点，维克斯扣住葵景的后颈，拇指重重碾过他的唇，将那枚芯片推得更深了。
“你真想让我求你？其实我更擅长另一种方式。”
果然是下限放得够低，就能见到葵景变脸。
维克斯咬住了芯片一角，在葵景失神的片刻夺了过来。
芯片掉入他的掌心。
当他俯身想说什么，就被葵景腕表发出的警报声截断。
“海昏出事了。”葵景跳下星柱桩子，衣摆擦过维克的肩旁。
太空港的冷风灌进领口，他跑了几步又回头。
射灯打在他的脸上，那眼神如同淬了星屑般清亮。
“愣着干嘛？跟上啊！”
维克斯站在原地没动，低头看着残留着葵景温度的手指。
“你真忘了我？”蓝蟒精神体在他脚边不安地盘旋，他握了握手心，松开时，忍不住笑了笑。
听到笑声，葵景的脚步声明显顿了一下。
他脚底一跺，悬浮板从鞋底延伸而出，掀起细小的气旋。
“上来。”
他弯下腰，伸出手，领口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
维克斯拉住他的手，蓝鳞手环倏然收紧，勒出一道红痕。
“疼吗？”维克斯明知故问。
“你……”葵景耳尖烧得通红，抗议的话被悬浮板的急转弯止住。
惯性让他整个人跌进维克斯的怀抱里。
蓝蟒精神体趁机从两人相贴的缝隙游走，鳞片刮擦着衣服发出沙沙声。
“管好你的精神体。”按住钻上来的蓝蟒精神体的脑袋，葵景没好气地站直身体。
拐角处的霓虹灯，照得维克斯的瞳孔在光影交错间，收缩成细线。
“你不如管管我？”
他难耐地将额头抵在葵景的肩上。
过量抑制剂造成的青紫色血管，缠绕着他的脖颈，一路蔓延至太阳穴。
就在维克斯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悬浮板急刹在废弃的棚屋前。
葵景正要跃下，蓝蟒精神体的信子缠住了他的手腕。
他回过头，就看到一双猩红的竖瞳在暗处明灭不定。
“我先。”维克斯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
蓝蟒精神体随着他的出现，暴涨的身形填满了整个视野。
它慢慢地爬行，金属大门在尾尖的横扫下不堪重负地倒下。
金属碎片飞溅到葵景的脚下。
他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沉香木屑灼烧味，混合着甜到腻味的药剂气息。
在空荡的室内，海昏被按在墙角，脚下散落着不少空注射器。
他的领口被扯开，露出重重叠叠的青紫痕迹，还有颈侧上密密麻麻的针孔。
门口的蓝蟒精神体没等维克斯命令，已经冲了进去。
强悍的尾尖一扫，让十几个雇佣兵的防护面罩“咔”地裂开蛛网纹。
海昏看到葵景后，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惊慌。
他努力想要挣脱雇佣兵的钳制，声音里带着哭腔，“葵哥，快走，他们说要拿我当催化诱发剂！”
催化诱发剂？葵景转头望向维克斯，发现他的颈侧的鳞片迅速地蔓延开来。
“你猜到了吗？”葵景的声音发紧，指尖掐进了掌心。
他们想利用维克斯失控的精神力场作为媒介，强行催化海昏的分化。
这个认知让葵景不仅胃部绞痛，连脑壳都一并疼痛起来。
“他们的目标是我。”一看就是想将他捕获的陷阱，维克斯颈侧的皮肤溃烂着，一片片的鳞片从血肉里冒出头来。
他尝试想要找回平衡，越是努力，越是焦虑。
蓝蟒精神体与他一体同生，明显地焦躁起来。
它鳞片不停地划过地面，发出声响。
反复陷入这种场景中，维克斯的指尖渗出黑色的黏液。
新生的鳞片从血肉里钻了出来，他抬手捂住半边脸颊，却摸到更多细密的鳞片从脸上生出。
霎那间，他的精神力炸开。
离他最近的雇佣兵，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
感觉到他的异变，蓝蟒精神体分·裂成无数细小的毒蛇，钻入那些雇佣兵的作战服里的缝隙，绞碎了他们握枪的手腕。
“带他走。”抑制剂与诱发剂在他的血管里厮杀，维克斯从来不是个善于忍耐的人。
趁着雇佣兵自顾不暇，他抓住海昏的肩膀，把人往后一甩。
葵景扶住踉跄跑来的海昏，朝着挡在前面的身影喊道：“维克斯。”
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维克斯涣散的眼神聚焦起来。
怎么还不走？
他踩在雇佣兵的咽喉上，回过头来。
还没等他开口，他的衣领就被跑来的葵景拽住。
“你以为我会丢下你？”这回，葵景看清了维克斯眸底那片逐渐崩塌的理智。
维克斯的瞳孔已经彻底变成蛇类的竖线，虹膜边缘泛着不正常的蓝光。
这是哨兵神经末梢坏死的征兆。
比死亡更残酷的慢性凌迟。
“不会丢下我？”像是听到什么难以理解的话，维克斯困窘地望着他，脊椎不正常地弯曲着。
“你让我怎么相信一个骗子？”
这句话刚落，远处的雇佣兵发出惨叫。
他们的骨骼断裂声接连响起。
蓝蟒精神体在维克斯失控的精神力下，狂暴地绞杀着周围的一切。
催化诱发剂在海昏的血管里横冲直撞，他半跪半爬到门口边上。
等他们远远的，他才松了一口气。
既然做不了助力，他也不能拖累他们。
葵景转眼就看到海昏极有眼色地爬远了。
“海昏要强制分化了。”他拍打着维克斯杀红的眼，试图唤回他的理智。
“你想救他？”维克斯舔掉嘴角的鲜血，右爪刚从雇佣兵胸膛抽出，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葵景鞋尖。
他只是笑了笑，“只想救他？”
远处传来巡逻治安队的警笛声，一声声警笛声撕裂了凝重的空气。
“带他走，我善后。”
眼见着事态严峻，维克斯甩开沾血的手。
雇佣兵的尸体在他的身后堆叠成小山，鲜血顺着地缝蔓延到葵景的脚边。
“你确定自己可以？”维克斯过于失控的样子，葵景不确定自己走后，他真的能安然无恙。
当葵景犹豫时，维克斯用长出骨刺的手肘割破冲过来雇佣兵的喉咙。
“现在跑了，就别回头。”
维克斯一边说着话，一边指挥着膨胀起来的蓝蟒精神体，把扑过来的雇佣兵绞成扭曲的肉块。
血雾喷溅在葵景的睫毛上，视线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
血液顺着眼眸滴落到嘴边，他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现在，他再留下来，估计还会连累到维克斯。
旋即一转身，他就冲着海昏跑去。
悬浮板一经启动，他扛着海昏踩了上去。
后方的维克斯偏过头，望向葵景离去的背景。
霎那间，整条巷子的霓虹灯管接连爆裂。
玻璃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倒映着棚屋炸开的血雾。
这落跑的速度，海昏都觉得汗颜。
他贴在葵景的后背，分化热让他的瞳孔变成不正常的竖线，“葵哥，你真要抛下他？”
“闭嘴！”手腕间的蓝鳞手环开始发烫，葵景一边忍着痛，一边操纵着悬浮板在巷道间穿梭，躲避着治安巡逻队探照灯的扫射。
他哪里会不知道自己这样不太道义，只是两个拖油瓶，能帮维克斯什么？
帮他回家吗？
“就我俩，跑快点都是对他的最大帮助。”葵景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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