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弦佩回到院子里时,殷骄还蹲在墙角处,长孙弦佩过去抬脚踢踢他:“起来。”
殷骄头抵着墙不敢看他,半晌才不好意思道:“脚麻了……”
他哭的红肿的眼配上满是黑痕的脸莫名显得有些滑稽,长孙弦佩不忍直视地揉了揉眉心,对许逐指了指殷骄:“扶他起来。”
许逐冲殷骄伸出胳膊,殷骄一手搀着许逐的胳膊,一手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殷骄站起来后许逐立马收回胳膊拍了拍上面的灰,殷骄还没站稳差点被许逐的动作带倒,脚上受力,阵阵麻痛感让殷骄的脸有些扭曲。
“你……你……”殷骄手指颤抖地指向许逐,转头对长孙弦佩道:“你看你的这些护卫!我差点就被烧死了,一个说要把我挂树上,一个还不好好扶我!”
“还有我屋中的火,到底是谁这么歹毒!竟然想烧死我!”殷骄恨恨道。
长孙弦佩道:“贼人是冲着我房间的账本来的,认错了屋把火放到你屋里了。”
“那我这是飞来横祸!是池鱼之殃!”殷骄捂着脸装哭,眼珠子一转,”作为补偿,你把我送回殷家,我就不追究了。”
说完他还透过手指缝小心观察着长孙弦佩的脸色。
长孙弦佩懒得拆穿他的小伎俩,李继云看着殷骄这副蠢样子却状似不经意道:“也不知道是谁这几日里没少在院子里作福作威。”
“大人不在的这几日里,府里下人送来的吃食摆件,都叫他拿去了自己屋里,不然那放火的贼人怎么会认错了屋。”
殷骄心虚的把手指缝并拢,李继云又说:“不过殷少爷也算有功,要不是殷少爷把自己屋里摆的华丽,那放火的贼人也不会认错屋子。”
殷骄这下不敢再提回殷府的事,两手死死捂着脸装作听不见。
长孙弦佩对此不做评价,直接对许逐说:“把他收拾干净,送回殷府去。”
“真的?”殷骄听到这句话也不装了,“长孙大人您真是个好人!不管怎么说,虽然我今天差点被烧死,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死。我这就去换衣服去。”
殷骄张腿就要走,不料脚上还未消散的麻痛让他惨叫一声,殷骄呲牙咧嘴的改为扶着墙小步小步走。
李继云没忍住小声嘟囔道:“好蠢的人,给点便宜就卖乖。”
“李将军,你……”
长孙弦佩叫李继云一声,李继云站直身体肃静道:“我什么都没说。”
“……我是想问李将军,有想起来杨必这个人吗?”
李继云摸摸鼻子,含糊道:“好像……没。”
长孙弦佩叹了口气:“那便请李将军好好想想,这个人对我很重要。”
“是,我想起来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大人。”
“好。”长孙弦佩道,“江上盗匪的大当家吴道想杀我,我让季知府传出后日我要到码头去的消息,届时吴道会在码头上埋伏。所以我想请将军陪我一同去捉拿吴道,不知李将军是否愿意?”
“杀你?他为何要杀你?”
“官匪勾结,浔陵账务上的问题暴露,他自然坐不住了。”
“那季知府……”
“此人不必担心,他已认错。”
李继云道:“那没问题。只是要不要告诉薛将军一声?”
“多个人也好。”长孙弦佩想了想道:“但不要让薛砚听带兵来。”
“为什么?”
长孙弦佩道:“若是人太多,吴道难免会有所察觉,他要是临了一步不入套,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李继云道:“可若是吴道带来的人太多,我们恐怕应付不过来。”
“不会。”长孙弦佩摇摇头,“我们带去的人太多他会有所察觉,他带来的人太多,我亦然也会有所察觉,他想杀我,就不会带太多的人来。”
李继云道:“那好,我晚些给将军传信。”
长孙弦佩点点头。
“我换好衣服了!”殷骄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跑出来,脸上也用热毛巾擦干净,除了眼睛还有点肿,他飞奔过来高兴道:“许逐护卫送我回去吧。”
长孙弦佩摆摆手,示意许逐送他回去。
殷骄见此当即迈着步子欢快的往外走。
许逐把殷骄送到殷府门前,殷骄便头也不回地跑进殷府说:“我自己进去就好了,许逐护卫快回去吧。”
殷骄进了府揪住一个婢女问:“我姐姐和我娘呢?”
“小姐在铺子里,老夫人在佛堂。”
殷骄说:“快去铺子里告诉姐姐我回来了。”
婢女应下,殷骄挥挥手:“快去,快去。”说着跑到佛堂就去找殷老夫人了。
殷骄还未踏进佛堂就开始大声喊:“娘!我回来了!”
跪在佛堂前礼佛的殷老夫人听到殷骄的声音惊喜起身,殷老夫人刚转过身去,殷骄就扑进了殷老夫人怀里,殷老夫人抱紧他,他沾了亲近人的怀抱禁不住哭道:“娘你不知道我在府衙里过的什么日子,吃不好也睡不好,我整日都在想家。”
殷老夫人眼里掉出两滴泪,心疼地拍拍殷骄的背:“我可怜的孩子……”
-
殷家商铺里,郦伤掀开帘子道:“府里的婢女来传话说殷少爷回来了。”
殷符约拿毛笔的手顿住,她放下毛笔道:“我马上回府。”
郦伤走过去替她收好纸笔:“我跟你一起回府。”
两人回到殷府,从府门一路到佛堂,可站在佛堂前,殷符约却迟迟没有进去。
佛堂前,殷老夫人手持一串佛珠跪坐在蒲团上,殷骄身下垫着一个蒲团,脑袋枕着一个蒲团。殷老夫人在拜佛,殷骄就躺在蒲团上摆弄佛珠垂下来的穗子。
殷老夫人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佛祖保佑,我儿平安归来。”
殷骄伸手去拽殷老夫人手里的佛珠,“娘,你别拜了,我能回来关佛祖什么事。”
“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这样大不敬的话!”殷老夫人拍拍殷骄的胳膊,“快向佛祖道歉,再拜谢佛祖。”
殷骄撇撇嘴,坐起身跪到蒲团上双手合十道:“我错了,我出言不敬,佛祖勿怪,谢过佛祖。”
“好了吧?”
殷老夫人道:“这才是好孩子。”
佛堂里的烛火将堂中母子身上镀上一层暖光,盘坐在里面的大佛慈眉祥目,殷符约站在堂外门后的暗影中注视着这一切。
一亮一暗,恍惚间将人推远。
殷符约从两人身上移开目光,落到地上,她看着脚下被风吹动的草叶什么也没有说。
郦伤从后面牵上殷符约的手,轻声说:“外面风大,我们回屋吧。”
“郦伤,”殷符约感受着手心的温度,抬头看那大佛半睁半闭的眼睛,问:“佛祖真的会显灵吗?”
“少爷能回来是小姐从中周旋,哪里轮得到一具木佛来抢功劳。”
郦伤目光向盘坐在佛堂中的大佛望去,片刻,他一字一句道:“未尽世间琉璃苦,不信佛祖有真身。”
“未尽世间琉璃苦,不信佛祖有真身……”
殷符约笑笑,说不清其中是什么意味,她回握住郦伤的手。
堂内烛光融融,堂外夜色莹莹,殷符约未踏进佛堂,转身牵着郦伤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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