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罗穆将萧中旭的头颅用白布包住甩上桌。
“这萧中旭是条汉子,就是可惜让吴道给逃了!”
“别放桌子上,我们这些在沙场上呆惯了的人也就算了,别吓到长孙大人。”李继云把桌上的人头丢给一旁的士兵,“拿出去埋了吧。”
长孙弦佩道:“李将军多虑,我无事的。刚去乌州时,城中遍地的尸体,缺胳膊少腿没脑袋的大有人在,看得多了倒也早就适应了。”
“啊,这样吗?我记得我跟薛老将军离开的时候已经开始清理战场了,竟然到大人去乌州的时候还没清完吗?李继云道。
长孙弦佩道:“死了那么多人,哪里是一时半会可以清理完的,挖了天坑埋人都埋不下。好在乌州寒冷,不至于产生瘟疫。”
“话说回来,只是吴道跑了,还是要去把人追回来。”长孙弦佩对薛砚听说,“吴道腿上有伤跑不远,这里又多是一些树木杂草,他应当是藏起来了,将军派兵去搜查吧。”
薛砚听点点头道:“罗穆带兵顺着浔江水流去找,李继云带兵搜查林中。”
薛砚听环视营帐一周,不见许逐,问道:“长孙大人身边的许逐护卫呢?”
“将军说要一千金,今日正好是第七日,我让他去取一千金了。”长孙弦佩道。
长孙弦佩瞥见外面的身影,扬了扬下巴道:“回来了。”
薛砚听看到帐外许逐和郦伤翻身下马,身后跟着十几个仆从端着木盘。
“你还真的备好了一千金?”
长孙弦佩笑吟吟道:“不然?都说将军向来一言九鼎,我总不能不顾将军的名声是不是?”
许逐带着郦伤进帐,郦伤朝身后招了招手,十几个仆从端着木盘鱼贯而入站成两排。
郦伤揭开一个木盘上的盖子,木盘上整齐排满黄金。
郦伤接过仆从手中的木盘呈到长孙弦佩眼前,道:“这一千金由殷府送予长孙大人。”
长孙弦佩看着眼前的满盘黄金未接,状似苦恼道:“这怎么好意思,眼下我并没有可以回馈给郦公子的东西,若是让郦公子的金子白白打了水漂,我可是要于心不安的。”
郦伤道:“大人只管放心,我们小姐送大人一千金,不为别的,只为跟大人交个朋友。大人前些日子托殷府查杨必的消息,殷府没能帮上大人的忙,我们小姐本就过意不去。如今大人有需要,我们小姐自然要为朋友分忧。”
长孙弦佩道:“既然郦公子这么说,那我就不得不收下了。劳烦郦公子替我向殷小姐道声谢。”
郦伤将木盘放到桌子上,道:“大人愿意收下再好不过,天色将晚,想来大人与各位将军还有事务要忙,我便不叨扰了。”
郦伤作揖告辞,两排仆从一一把木盘放在桌上离去,许逐跟上去送客。
待人走后罗穆看着桌上金灿灿的黄金,有些迟滞道:“一千金?他……他就这样送给长孙大人了?
长孙弦佩嗯一声:“罗将军这不是都看到了吗。”
罗穆指着桌子上一堆叠的金子不可置信道:“怎么会有人随便给别人送钱,还送这么多,长孙大人……这不会是你坑蒙拐骗来的吧?”
李继云听到罗穆的话闭了闭眼,把他指着桌子的手扯回来,道:“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丢人现眼。”
长孙弦佩笑笑:“怎么能说骗,我让许逐到城中去筹钱,人家知道我需要钱,自己又为答应了我没做到的事过意不去,自愿要来给我送钱,我哪有拒绝的道理。要是因此辜负朋友的心意,那可就不好了。”
“巧舌如簧。”
薛砚听这句话听着像是讥讽,可当长孙弦佩看过去,薛砚听反而先转过了头。
薛砚听躲开长孙弦佩的目光,眼神从那张含笑的脸上转移到李继云和罗穆身上:“你们两个还不快去找人。”
“这就去。”罗穆还想说话,李继云在罗穆开口前先一步拉着他往帐外走。
出了营帐,罗穆甩开李继云道手,“你拉我干什么。”
“不拉你让你在长孙大人面前说他坑蒙拐骗吗?”李继云甩给他肩膀一掌,“你能不能长点脑子,当着人家正主的面说人家骗财,我看你是生怕自己的日子过得太好。”
罗穆揉了揉被李继云打到的地方:“我又没想那么多,不过你这样一说还真是,到底是个大官,不能那样说。”
李继云没好气的斜他一眼,一个人往前走。
罗穆追上去道:“你也别老这么看我,大不了还有将军在。他一个侍郎还能比得过薛将军?”
“将军跟长孙大人本就有仇怨,虽说有柔古在还用得上将军,可上次一战柔古伤亡也很惨重,到时候仗什么时候打起来或者打不打得起来还说不准。”李继云停下脚步盯着他,“而且长孙弦佩身后还有丞相府,苏丞相是两朝老臣,在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丞相曾做过皇帝的太傅,将军要是真跟长孙弦佩硬碰上,还不一定有几分胜算。长孙弦佩不是个好相处的,薛老将军死后将军一个人支撑着薛家走到今天不容易,别因为你一句不过脑子的话给将军惹麻烦。”
罗穆愣了,他步子慢下来,“我不知道前朝的事,我没想这么多……”
这时恰好遇到送客回来的许逐,几人略微点头示意后错过身。
李继云半低着头走路:“现在知道了就好,以后对长孙大人说话客气点,不该说的别说。”
罗穆道:“我知道了。”
李继云和罗穆带兵刚到营寨口还未出去,便看见一个人手中提着什么东西在营寨门口张望。
李继云率先驾马过去,问:“什么人?”
营寨门前守卫的士兵道:“将军,这人说他砍了吴道的人头前来领赏,我正要去通报。”
“领赏?”李继云盯着那小匪。
罗穆也赶过来,看到小匪手中的人头道:“你杀了吴道?”
“是是,是我杀的。”小匪攥着头发将人头提起来,“你们说杀吴道者赏千金,我杀了吴道,过来领赏。这话还算数吧?”
李继云翻身下马,对小匪道:“算数,你跟我过来吧。”
那小匪当即喜上眉梢,忙不失迭地跟了上去。
罗穆见此也从马上翻身下来,遣散了士兵,跟过去了。
李继云带着人进帐道:“将军,此人说他杀了吴道,前来领赏。”
金子还在桌子上摆着,小匪见了两眼发亮,李继云话音刚落小匪就双手托举起吴道的人头。
长孙弦佩手中把玩一块黄金,那小匪一副江上盗匪的打扮,手中提着的人头眼睛大睁,似不肯瞑目,嘴角微张勾起一个的弧度,在那张无生机的脸上显得有几份诡异。
“是你杀了吴道?”
那小匪道:“是我。我同老大一同逃亡,路上遇到埋伏,老大腿伤复发,自知在劫难逃,便念在……”
小匪抬臂擦掉眼角挤出来的两滴泪,“便念在往日情分,让我割下他的头前来领赏。”
“倒是兄弟情深。”长孙弦佩指腹按上金子上的棱角,而后把手中的金子向小匪抛过去。
小匪伸手去接空中的金子,手里的人头落到地上滚了几圈。
“多谢大人!”
小匪接住空中抛来的金子,目光又落到桌子上的一堆金子,长孙弦佩出声道:“都是你的,拿走吧。”
小匪大喜,快步走到桌前就要去拿,薛砚听站在桌前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小匪的手倏地僵在半空中。
“将……将军?这是何意?”
薛砚听道:“这么多金子可重的很,拿得动吗?”
小匪往回缩了缩,结巴道:“拿……拿得动,拿得动……”
“既然拿得动还看我做什么,本将军很吓人吗?”
小匪试探的往手里揣了几块金子,见其他人没什么反应,才接着大把大把的将桌上的金块往怀里拢,怀里装不下,便脱下外衫将所有的金子兜住,在外衫上打好结抱在怀里。
“多谢将军!多谢大人!”
小匪抱着一兜子金子就往外走,刚走到帐门口摸到外衫上挂着镶玉白银带钩,才想起还有这只带钩的事。
“哦,对了。”小匪转回去,“有只带钩老大说让我一并送来。”
小匪抱着金子不想放下,手指勾住带钩却扯不下来,这时小匪想把怀里的金子放到地上,反倒被带钩勾住手指放不下。
许逐上去把外衫上的带钩解下来呈给长孙弦佩,小匪抱着金子窘困干笑两声:“那我就走了。”
长孙弦佩拿在手里打量了一会,这带钩是孔雀形状,弯喙圆润,雕刻细致,背部镶嵌白玉做雀翎点缀。
薛砚听道:“看出什么来了?”
“这带钩的样式有些老了,我记得在我年幼求学时阙都曾时兴过这样样式的带钩。”长孙弦佩道,“不过上面镶嵌的玉倒是难得的好玉。”
长孙弦佩把带钩收起来:“这带钩让我带回去作为杀吴道的证明呈给陛下,薛将军没意见吧?”
“长孙大人这样说我还能有什么意见。”薛砚听指了指地上的东西对旁边的罗穆李继云说:“拿出去跟萧中旭的埋在一起吧。”
“薛将军……”长孙弦佩顿了顿,看薛砚听的样子应当是不知道薛老将军当初是死在杨必的陷阱下。
薛砚听看长孙弦佩欲言又止,道:“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
长孙弦佩将嘴里的话掩下去,无论他知不知道人是吴道杀的都与她没多大关系,倒不如少一事。
长孙弦佩继续道:“吴道已死,浔江上的其他盗匪不足为惧,将军逐一击破也需要些时日,陛下交给我的事情如今已经办妥,我明日便要回去了。”
“这么着急?”薛砚听道,“那好,今夜我便为长孙大人送行。”
送行宴筹备着,长孙弦佩先回自己帐里收拾行囊,她进帐前给了许逐一个眼神,许逐便心领神会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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