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
苏翎昭听见走动到声音透过庭院中的枝叶去看,背靠亭柱瘫坐的身子“刷”地站起来向长孙弦佩跑过去,“表兄回来了。”
长孙弦佩回身看到苏翎昭眼里当即荡起笑意,她跑过来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长孙弦佩伸手替苏翎昭将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笑着问她:“小妹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回来有半个月了,我在外面听见表兄回来的消息就往回赶,可我到阙都的时候表兄已经离开了。”
苏翎昭亲昵地挽上她的手,“表兄去见爹娘吗?我跟表兄一起去好了。”
苏翎昭拉着长孙弦佩走,长孙弦佩就慢下脚步来顺从的跟着她走。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要走了,怎么自己呆在亭子里不多陪陪舅父舅母?”
“他们哪里需要我陪。”苏翎昭撇撇嘴,“况且他们乐得我多往外跑跑呢。”
“不过表兄你刚回阙都,怎么又被派出去了?”苏翎昭眉头微皱,“该不会皇帝对你有点意见吧?”
长孙弦佩揉揉她的头道:“别瞎猜,我刚从乌州回来又没做什么事,皇帝能对我有什么意见。在其位谋其职嘛。”
苏翎昭拨开她的手,“不要摸我头。”
两人闹着进了屋,却见苏无应额头上红了一大块,林常湘正拿着一块浸过冷水到毛巾给他敷,苏无应扯着胡子小小的嘶一声。
“舅父这是……磕到头了?”
苏无应道:“走路的时候崴了脚,不小心磕到了头。”
“没事了。”敷了一阵,苏无应拿过毛巾放到桌子上,手拉着林常湘坐到一旁,问道:“这次去浔陵怎么样?处理起来还算得心应手吧?”
长孙弦佩道:“都是一些按照流程走的事务,虽然麻烦点,倒也不是什么难完成的事情。”
苏无应点点头,须臾想了想还是说:“你刚从乌州回来就做了侍郎,如今朝中正是缺人之际,我年纪大了,许多事情想做也无心去做,陛下正值盛年,朝堂上也多的是风风雨雨。不过这样也好,越是有风雨才越是能显现人的才能。”苏无应抬头,不慎扯到额头上撞到的地方,呲牙咧嘴道:“你应该也知道,你要做长远打算。”
“舅父,弦佩知道。”长孙弦佩点点头,又道:“我在浔陵时听说浔陵的华光锦最负盛名,特意带了几匹回来,是当下最时兴的颜色纹路,正好拿来给舅父舅母做几身衣服。”
“我呢我呢!”苏翎昭不高兴了,“表兄是不是把我忘了?”
“怎么会。”长孙弦佩道:“自然是有小妹一份的。不止华光锦,回来的路上看到有卖书的小商贩,有一本《金石异闻录》,觉得你会喜欢,就买下来了。一会让许逐一并给你拿来。”
晚些许逐从刑部回来把华光锦交给刘管家,又将路上淘到的书给苏翎昭。苏翎昭翻开看了看,顿时高兴起来:“确实是些不常见的铭文刻字,书封上还没有写作者。我很喜欢,谢谢表兄。”
林夫人调笑她:“你不爱香囊玉饰,不爱胭脂水粉,偏爱这些奇闻异录的东西。”
长孙弦佩整个下午都在丞相府里陪着苏丞相和林夫人,苏翎昭时不时插两句话。到了晚间用过晚饭,秋日的天已经黑下来了。再晚些就要宵禁,于是长孙弦佩便辞别三人回府。
“这么晚了,今晚表兄不在相府住下吗?”苏翎昭问。
“不了,明日有约,还是回府吧。”长孙弦佩道。
苏无应道:“是跟徐家那个小孩?”
“是他。”
林夫人道:“你虽在人前温和有礼,但到底性子冷清些,徐家孩子好动,你多跟他在一起热热你的性子也是好的。”
“时候不早了,那就快回去吧,再晚怕是就要宵禁了。”
出了相府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许逐跟在后面,一时只听见马蹄“哒哒”的声音在街巷里回荡。
长孙弦佩在马上晃悠着出神,忽然出声道:“你回家看看家人吧,这两日清闲,用不到你。”
许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长孙弦佩是在跟他说话。
“好。”
又顿了顿,许逐问:“大人怎么突然放我回家了?大人刚回阙都,该正是要忙起来的时候。”
“再忙也不差这两天,只怕往后会越来越忙,倒不如趁着现在还不怎么忙的时候躲躲清闲。”长孙弦佩听着耳边不断的马蹄声望着天上的月亮,“你出来这么久,你家里的人也该想你了。”
许逐点头应了下来。
一路无话,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回了府。
第二日外头天光大亮,长孙弦佩赖了会床才起。
一起床就听屋面的婢女说起许逐临走前来长孙弦佩屋子前站了好一会,见屋门总是不开,眼下刚走没多久。
长孙弦佩接过婢女手中热毛巾擦了擦脸,换好衣服吃过早饭,又喝了两盏茶清口才出门。
长孙弦佩刚到徐府,门口的侍卫就迎着她进府,显然被人一早吩咐过。长孙弦佩往里走,还没见到徐复州,倒是先碰到了吏部尚书徐通汇。
“徐大人。”
徐通汇留着半黑半白的胡子,一双眼睛锐利有神,不笑的时候板着一张脸让人心生惧意,而此刻他脸上泛起的皱纹都透着慈祥:“啊,弦佩啊,你是来找复州的吧。你们打小就玩的好,快去快去吧,这小子一早就等着你了。”
“好。”长孙弦佩抬手弯腰作揖。
“弦佩!”
徐复州跑过来的有些急,“你怎么才来,你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哼。”徐通汇看着徐复州一路跑过来凌乱的衣摆冷哼一声,“没大没小,你的礼数呢?我平时是这么教你的?”
“爹别生气,别生气嘛。”徐复州一手捋顺衣服,一手拉起长孙弦佩就往外跑,“你跟我说的我都记着,我这就让弦佩好好指导指导我!走了!”
长孙弦佩不防被扯过去整个人险些不稳,等被徐复州拉着走了几步长孙弦佩转头对徐通汇抱着歉意道了别,这才跟着徐复州走了。
“总算出来了,你不知道,我爹整日翻来覆去的除了数落我就是数落我,难道我就没一点好吗?”跑出徐府徐复州慢下来,大喘口气道:“我们去酒楼,我叫了点人,人多热闹。曲好放也在,你还记得他吧?”
“当然记得,我记性也不差吧。”长孙弦佩道。
“这不是这么多年不见,怕你忘吗。说起来从你从乌州回来还没见过他。”
两人向着酒楼走去,徐复州忍不住道:“我今天出来还得多亏了你,我前两天不过多往外跑了几次,我爹竟然又要关我禁闭,要不是我说今天约了你,他都不见得让我出来。”
“约了我就让出来了?”长孙弦佩问。
“那时当然,在他眼里我们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徐复州叹一口气,“我爹说我不知上进,你是我们中间年纪最小的,却是最有心气的,说我平日里总跟你玩,也别忘了多跟你学学。”
长孙弦佩眨了下眼睛,“有吗?”
“怎么没有!”徐复州继续道:“你别看我爹对你和颜悦色的,他平日里可没少骂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老是做什么望子成龙的美梦。我就不是做官的料,我能靠着他老人家混一个不大不小的清闲官职就该谢天谢地了,哪还敢求做什么人中龙凤。他也知道我烂泥扶不上墙,早就不指望我了,现在从徐家旁支里找了几个与我年纪相仿的教着,闲了就骂骂我,日子过的舒坦着呢。”
长孙弦佩道:“是吗?倒是没听说朝中有哪个姓徐的新人。”
“正教着呢,哪能那么快出师。”
“到了,我们进去。”徐复州进了酒楼轻车熟路地推开一间房,屋子里已经满是人。
卫檀道:“咱们的大忙人可算来了,真是不容易啊。你说是不是,弦佩?”
屋中人笑的笑,看戏的看戏,长孙弦佩拱手道:“各位不要笑我了,我给各位赔罪还不行吗?”
“光是赔罪还不够,谁不知道咱们的长孙大人大器早成前途无量啊——啊?”卫檀应和着周围人的大笑,“长孙大人不表示表示?”
“既然卫兄都这么说了,那今日的消费我请了。”
卫檀竖起大拇指,“大气!”接着一手牵一人把徐复州和长孙弦佩带到人群中间,举起两杯酒就往两人嘴边抵。长孙弦佩顺势喝下,立即有人上前来将杯盏倒满。
不知是谁招手从楼里请来了几个姑娘歌舞助兴,一时之间靡靡之声不绝于耳,徐复州早就在人堆里打成一片,混迹其中分不清谁是谁。酒一杯一杯的下肚,长孙弦佩面色渐渐也红润起来,身边的人递给他一支箭,手指向地板中央的铜壶。
长孙弦佩背过身,箭矢从手中投掷出去,“哐当”一声,穿进铜壶的壶耳。
酒意上头,在一群人的呼喊叫嚷声中长孙弦佩有点晕头转向。歌女换了柔和的曲子,舞女的动作也慢下来,耳边眼前尽是音缭色乱。
不经意间撇见角落里的人影,长孙弦佩晃荡着从人群中脱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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