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屋中的人尽兴,三两搀扶着往楼外走,天已经暗下来,空中飘起细小的雨丝。徐复州喝的烂醉,长孙弦佩和曲好放一左一右扶着他。
“带他上我的马车吧,下雨了,我先把你们两个送回去。”曲好放道。
楼下的门大开,刚从楼上下来,秋雨的凉意就扑面而来,徐复州被冷的一直往后缩,长孙弦佩伸手揽下徐复州的肩膀才不至于让他摔倒。徐复州神志不清嘴里还哼哼唧唧地往她身上靠,长孙弦佩推他头推不动也就随他去了。
酒楼门口处,尤签站在门外身体背靠楼柱,头上有匾额替他遮雨,腰下的衣摆却不可避免的沾了些雨水。
卫檀落后一步从楼上下来,看见那道烟青色的身影似乎醒了几分酒气,他几步越过长孙弦佩三人跨步到那道身影面前:“尤公子怎么还在这里等着?”
“……送酒的人一直未到,便一直等着。”
“不到就不到,尤公子进来说一声就是,这酒又不是非喝不可,再说尤公子可以到大堂里等着啊。”卫檀脸上带着笑,只是那笑怎么也算不上友好,“可惜,尤公子在楼下站这么久,酒没喝上就算了,眼下宴席结束,尤公子只好回去了。”
“那便……告辞。”
长孙弦佩几人正好走到门前,尤签朝卫檀拱手,又朝楼里拱了拱手,低头转身踏入细雨中。
卫檀跟几人告别上了停在楼前的一辆马车,马车缓缓动起来,车轮飞转赶上尤签,马车过后那烟青色的背影被飞溅上一道泥水。
“怎么不走了啊?”徐复州打了个哆嗦,眼睛半闭缩着脖子往后仰说:“弦佩?我好冷,快走吧。”
长孙弦佩扶住他的脑袋道:“走,上马车,先送你回去。”
马车停在楼前,曲好放先蹬上去把徐复州往马车上拉,长孙弦佩在后面托着将人送上去。
长孙弦佩喝了不少酒,脸侧还泛着酒气的红,眉间粘连醉意,额前的碎发在细雨中微微湿润染上水色,她呼出一口热气,刚一抬头就对上了一道冰冷的目光。
街上点起灯火,薛砚听人高马大的立在人群中间,不知看了多久。
长孙弦佩有些诧异,这个时间薛砚听应该正在浔陵剿匪,怎么这么快就回阙都了?
薛砚听收回目光,不一会在人群中没了踪影。
曲好放催促她上车,长孙弦佩让他等一下。长孙弦佩叫住楼里的跑堂,跟那跑堂说了两句什么,那跑堂连连点头,送长孙弦佩上了马车才回到楼里,片刻打着一把伞拿着一把伞跑出了楼。
曲好放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雨夜中两道人影交汇又分开,楼前跑堂收起伞抖了抖伞上的水珠进了楼里。
“他这样自卑孤傲的人,一面嫌弃轻浮浅薄的无心之人,一面又暗自羡慕这些人的无思无虑,这样执拗矛盾的人,你理他做什么。”
长孙弦佩道:“一把伞而已。”
曲好放放下帘子,“他接了伞,该要以为这是对他的羞辱了。”
“他不知道是我。”
曲好放没说话,马车里已经响起徐复州细微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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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阙都温度降的快,人身上穿的衣服都厚了一层。现在正是征收秋税的时候,户部忙得不可开交,长孙弦佩每日大早来到户部呆到天黑才能回去。
忙里偷闲时徐复州叫她好几次,见她眼下发青便不再叫她,给她送了些东西让她好好休息。
算算日子马上就要立冬,皇帝要到郊外迎冬,礼部向户部讨要筹备迎冬的仪仗和宴请大臣所需的银子,长孙弦佩又要分出心神来应对礼部。
汇报完今天的公务从乾文殿出来,长孙弦佩看到宫女太监抱着些黑炭来回走动,一打听才知道今日是给宫中各处正式发放炭火的日子。
小太监在旁边说:“今年天气要比往年暖和,能省下不少煤炭。不过再过一段时间宫中走廊处也会摆上几盆炭火,到时候大人们到宫中来也不会觉得路上冷了。”
另一条长廊上有太监奴婢的请安问好声,长孙弦佩和小太监看过去,是薛砚听。
薛砚听穿过长廊到乾文殿前,海德盛没通报直接领着人进去了。
小太监道:“是薛将军。薛将军最近没少来宫中呢。”
长孙弦佩道:“薛将军经常进宫?可是边疆又有什么事情?”
“这倒是不曾听说。”小太监道,“许是为了迎冬仪式的仪卫也说不准,只盼着不要是那些打仗的事才好。”
长孙弦佩笑笑,招手叫小太监去忙,小太监弯腰告退,长孙弦佩才继续往前走。
几日后,天子的仪仗兵从宫中一直护送到都城北郊。
礼官在空地上点燃两三米高的的松枝,顿时钟鼓齐鸣,赞引官高唱迎神曲。皇帝登上高坛,双手高举制帛苍碧祭奉于神位之前,又依次向皇天上帝、列祖列宗下跪上香,行三跪九叩。
礼成之后,皇帝转身过来,百官跪地叩拜。
待松枝火焰燃尽,钟鼓声渐小,武和帝道:“迎冬神,祭先祖,庇佑我大周风调雨神,民康物阜。”
底下百官高呼“万岁”,而后起身。武和帝抬手道:“往年死去将士家眷的抚恤今日过后就发下去吧。”
苏无应在一旁道:“是。”
迎冬仪式结束天子回宫后接下来就是宴请百官,席上酒过三巡,武和帝大手一挥,大臣们没了拘束,皆四下走动起来。
“弦佩!”徐复州从后面小步快走过来,“我来找你。”
长孙弦佩的注意力正放在武和帝身边的莫惊尘身上,他在皇帝面前毫不局促,长孙弦佩离得远听不见莫惊尘在说什么,却可以到看武和帝与他交谈的很高兴。
长孙弦佩听到徐复州的声音回头,徐复州很自然的坐到她旁边,道:“那人是莫惊尘。”
“我知道,曾在乾文殿前见过一面。”长孙弦佩道。
徐复州道:“你们见过?那你应当也知道他的怎么入的朝了?”
“不知,只是见过而已。”
徐复州捻了一块酥饼吃了两口才缓缓道来:“说起来这莫惊尘也算个奇人,先前一心做武将,考了三次武举次次不中,都是临了一步被刷下去。今年像是被什么神仙点拨了一样,不考武考起了文,一下子就中了探花郎。”
“入朝不过两个月便备受皇帝喜爱,每次在皇帝身边都能吧皇帝哄的高兴的不得了。皇帝听说他以前三次考武举的事,又给他封了殿前司的都虞候。”
徐复州凑近长孙弦佩小声道:“不过也因此不少人背地里说他没什么真本事,只会巧言令色、阿谀奉承。”
“原来如此。”长孙弦佩不做什么评价,拿空杯给他倒满一杯,问:“要喝吗?”
“要喝要喝。”徐复州连接过往嘴里倒。
刚一入口徐复州就皱起眉,含在嘴中一会最后徐复州还是咽了下去,“怎么是茶?”
长孙弦佩笑道:“不是茶还是酒吗?你刚刚喝的酒够多了,少喝点,别一会喝醉了又要我送你回去,这里这么多人要是被看了笑话就不好了。”
徐复州拿起桌上的酒壶向空杯中倒酒,“不会的,我有分寸,这次喝不醉。”
徐复州给自己倒了酒要给长孙弦佩倒酒,长孙弦佩用手挡住酒杯拒绝他,道:“我不喝了,席间太闷,我要出去转转,你要一起吗?”
“那你去吧,我不去,我喜欢热闹,就在这里。”徐复州道。
长孙弦佩点头向殿外面走去,徐复州开始在宴席间转悠着找熟人喝酒。
从席间出来,夜风拂面,一下子从热闹的殿内到安静的殿外,长孙弦佩不免有些放松。
树叶在风中簌簌作响,长孙弦佩找了一处僻静地,坐在低矮的假山上出神。
“长孙大人不在席上,怎么自己跑到这里来了。”
长孙弦佩回头看到是薛砚听不想理他般扭回头,薛砚听一步步走过来,看她不答,就这么站在她身后。
长孙弦佩叹一口气道:“薛将军还真会扰人清静。”
薛砚听绕到她面前挑了一块还算平整的地方坐下跟她面对面,长孙弦佩看着他道:“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要与我促膝长谈?我怎么不记得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可以到这种地步了?”
薛砚听抿唇道:“我在浔陵发现了柔古的人。”
长孙弦佩静默一瞬,道:“所以这就是你这么快回阙都的原因。”
“是。”薛砚听道,“你走那天李继云从府衙回来路上遇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言语举止间皆与周围人不同,他刚开始以为那人是其他地方来浔陵做生意的。他跟柔古的人打过仗,听过两句柔古语,那人横冲直撞,李继云在经过那人时险些擦倒那人,那人低声咒骂了一句,说的正是柔古语。”
“所以我留李继云和罗穆在浔陵,自己一个人快马加鞭回了阙都。”
“那人呢?”长孙弦佩问。
“死了。”薛砚听说,“那人被抓到送到军营的时候就咬破舌下的毒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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