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第 297 章

陆吾与开明正商量着昆仑丘的防守事宜,突然看到巡防完的离朱落了下来。平日无事,离朱巡防后会直接返回金梧谷,莫非是有紧急状况?“可有异样?”

“大事不妙,吾已传信于英招。”离朱烦闷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未至?”

“何事?”陆吾忙问道。

“尔等可察觉狸近日焦躁不安,无故袭击?”

“确有此事。”开明回忆了一下:“前日狸突访,未曾言语便上前抓挠,尔后状若无事离去,未解。”

“狸亦抓取吾身,得手即逃,吾思其演练捕猎,未曾上心。狸亦袭姑姑?何故至此?”陆吾皱眉,狸子这是怎么了?

“情动之先兆,非狸所能自抑。”离朱幽幽长叹:“狸已长成,当寻母狸结合。是吾疏忽拖延至今,已遣英招问询宫麒,寻母狸来归。”

陆吾与开明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狸何在?”

“狸亦知自身有异,已有心避开众人,藏匿于洞府中撕咬抓扒落木以缓其躁。吾已遣乌魁暗中护之。”

“……吾等何以助之?”

“母狸至便迎刃而解,吾等供给食物饮水些许即可。”

一阵大风吹过,英招也落下来了。离朱见他孤身归来不仅诧异:“母狸何在?”

“姑姑,宫麒道任由狸熬过发情期即可。”英招无奈地转述宫麒的原话:“类乃雌雄同体,亦公亦母,单体繁衍,毋论结合。狸既已情动,数月后可诞幼崽,不必另寻母狸。”

“雌、雌雄同体?”离朱几人异口同声喊了出来,他们一直都被狸子那对明晃晃的铃铛误导了,没有注意到他竟还有另一副生理特征。离朱想了想,难怪近来看狸子的人形越来越秀气了,原来他长着长着就会变成她。

“正是如此。”英招略为感叹:“狸得天独厚,生来尽享雌雄之利,吾等倒不如他。”

“天地造物自有其奥妙之处,勿以汝之短相较狸之长。”离朱拍拍他的肩膀:“狸仅千年之寿,何以相较?”

“啊,姑姑疼狸甚于吾等。”英招头一歪,顺势倚在离朱肩上。“姑姑~~”

“英招乃神兽中战力之最,如此矫情,使人嘲之。”离朱无奈地摸摸英招的头,轻轻将其扶正,然后转向陆吾:“狸既有孕,当备荤膳养之,莫使其过度操劳,供其安心产崽。”

“姑姑所言甚是,吾等必用心照料。”陆吾有些好笑地看了英招一眼,道:“狸曾言,若日后诞狸崽便教其认吾作父。如今狸自为母,吾此父定会好生照料。”

“甚是不公!狸何不进此言于吾?吾何曾亏待于他?”英招嚷嚷着跑去找狸子了,其他人也知道他并非真介意,而是找个由头去确认狸子是否怀孕罢了。

“宫麒误吾,可恶……明日吾巡防后亲见宫麒,必将狸之事一一询来!”离朱拂袖而去。离朱向来雷厉风行,为何要等到明天才去?自然是要先摘点金梧果当礼物了。

目送离朱远去,开明幽幽道:“狸亦未曾进此言于吾。”

陆吾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待狸产,自会携崽认父。”

入夜,陆吾带了肉干和鱼汤到狸子的洞穴里探视。狸子变得警觉,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其十分紧张,洞外突然传来的脚步声让她炸毛了,摆出进攻的姿态低吼示警。陆吾见状便柔声抚慰:“狸勿惊,吾携膳于尔。”说着便把鱼汤和肉干放在狸子面前,见狸子仍未放下戒心,又道:“汝曾言,他日幼狸降生,吾为其父。既为父,何以害吾子息?”狸子这才放松警惕,慢慢上前啃食肉干,舔舐鱼汤,任由陆吾为其顺毛。

陆吾轻柔地为她揉摸全身,问道:“夜寒露重,狸可愿迁与吾居待产?”

这会被安全感包围的狸子头脑总算是冷静下来,陆吾居所为下都中心,不该沾染血气,于是便摇了摇头。陆吾继续为她挠着下巴:“无妨,吾多来见尔便是。吾已命土蝼与钦原护卫汝洞外,安心养胎即可。吾与英招、乌魁每日送膳于尔,勿要下山捕猎了。”狸子舒服地蹭着陆吾的手,脑袋靠在他膝上安心睡去了。

陆吾轻轻摸了摸她的肚腹,此时还没有显怀,不过毛虫们孕期不算太长,估摸着不出半年便能生产了。他一边为狸子顺毛,一边打量洞内的环境看有什么需要改善一下,看到了狸子之前辛辛苦苦垫的窝,里面夹杂着几团从自己和开明身上薅下来的毛发,还有几根离朱和英招的落羽。昆仑丘周边的人族和妖兽间流传着一个传说,只要能够收集到神山上四位神兽的毛发和羽毛带在身上,欲行大事者诸事宜吉,可保家宅安宁,体弱者身体康健,孕妇也能诞育聪慧健壮的孩子。狸子定是从外头听了传言,近水楼台先得月,轻易便得到了他们的毛羽。以前陆吾得知这个传说时置之一笑,没有往心里去,可现在不同了。大手温柔地拂过她的肚腹,不管传说是否真实,他都会保佑这只小崽平安出生,健康长大。

英招虽嘴上念叨着狸子不待见自己,带着晚膳走近山洞时还是特意放轻了脚步。孕期的狸子十分容易受到惊吓,他故意隔着老远就在喊她,让她有点心理准备。“小馋狸?小馋狸何在?”

“英招?”

英招循声望去,只见化成人形的狸子坐在高处的一块大石头上晒月光。此时的狸子为少女之态,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尤为显眼,披散的头发被夜风拂起,肚子已微微凸起。惊鸿一瞥让英招微微失神,随即上前关怀问道:“何故化形?孕期辛劳,汝须保持体力。”

狸子恬静笑道:“今夜难得内心平静,便想月下调息一番。英招游历天下,见多识广,狸初次化为雌性,定不及姑姑美貌,能示人否?”

“……美人各异,狸与姑姑各有风情。”平素能言善道的英招也不免有些腼腆,忙转移了话题:“先用膳,莫饿着了。”

“谢谢。”英招带来的是烤鱼和肉糜,狸子接过便津津有味吃了起来。“英招食否?”

“吾已用,吃罢。”英招安静地看着她吃烤鱼,轻轻抚着她的头。“肉糜混薲草,助尔已劳。”

狸子大口大口舔食肉糜,很快便清空了盘子,惬意地舔洗着爪子。“英招,可愿为吾儿父?”

英招自嘲道:“先前不过戏言罢。狸崽以陆吾为父足矣,吾为叔父亦未尝不可。”

“陆吾曾言,冀得雌雄以尝七情六欲,狸想,英招与开明亦然。狸生身兼并雌雄,如今为母而弃雄,若英招不嫌,可取吾雄使之。再者,吾欲使尔等皆为吾儿之父,一尝为父滋味。”

这番话若换做他人来说,英招只觉得是挑衅,可说这话的是从小看着长大的狸子,他便觉得这番肺腑之言实在是可笑中带着几分感动。这傻狸子,性别这东西是天生的,哪能随意交换,还说不要就不要了的?更况且这一只小小狸崽用得着三个爹来带?不过以她的小脑袋,能想到一碗水端平算是挺周到的了。“喏,若陆吾开明忙于他事,吾亦可带上几日。”

“英招勇武,日后授业吾儿,定出……善战……之……狸……”吃饱的狸子念叨着,头靠在英招手臂上沉沉睡去。

“善战之狸?”英招嗤笑,若一直是小子,他定能将其训为独当一面的妖兽。前些日子离朱特意去询问了宫麒关于类的习性,得知其天生具雌雄,虽说性征不会改变,可幼时偏雄,成年偏雌,也就是类会以母狸为终。小母狸要这么强悍做什么,能保护自身和小狸崽就足够了,何况还是降生于天帝下都、由他们四大神兽守护的昆仑丘,天底下还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吗?

目光被她微鼓的腹部所吸引,英招不由自主地伸手触碰。他习武惯了,怕拿捏不好力道误伤了狸子和小崽,几乎是慢动作一般去摸。肚皮下有团软中带硬的东西,这就是小狸崽吗?回想当初是他以剑气划破肉囊才掉出里面的狸子,那现在狸子腹中也有这么一个肉囊包裹着小狸崽吗?难道说肉囊是狸子身体的一部分,到生产的时候,狸子会把整个肉囊生出来,还是只生小狸崽呢?

深秋时分,狸子月份渐长,肚子鼓鼓囊囊的,走起路来都快垂到地上了。见她晃晃悠悠地上山,开明不禁皱起了眉头。“狸身子不便,勿要攀山劳累。若有所需,使土蝼钦原转告便是。”

爬完一段山路的狸子微微喘着气,等气顺了才回道:“正是月份大了,姑姑说须得走动些许,来日方可顺产。今日晨光正好,狸小憩一番可好?”

“自是无妨。”狸子从前就总爱跑到他身上晒着太阳睡觉,开明的九尊石像上都留下了她的口水。开明担心她像之前那样跳到自己后背上会撞到肚腹,忙趴卧下来,并用爪子轻托辅助她爬上了自己的后背。狸子调整了舒服的姿势侧躺下来,晒着暖暖的阳光很快就睡着了。

开明没辙地笑了笑,这狸子总是长不大,都要当娘了还是老样子。他静静地卧于门前,与狸子一起享受这微寒风中的温暖。突然感觉背上有动静,担心狸子乱动会掉下来,开明转头去看,狸子睡得香甜,只有鼻头一呼一吸的,并无太大动作。他正纳闷哪里来的动静,背上又像是被轻戳了一下,开明凝神仔细观察,终于发现动静来源于狸子的肚腹。狸子侧躺着,鼓囊的肚子也被平摊于开明的背上,或许是感受到外头温暖的阳光,小狸崽对外面的世界蠢蠢欲动。

目睹小狸崽在娘胎中的动静,开明一时看呆了,这就是凡胎的生命吗?此时的小狸崽似乎已有意识,与外面的大千世界只隔着一层肚皮,在未生和出生之间的生灵又该如何定义?眼见狸子的肚皮动静越来越大,开明看得胆战心惊,唯恐小家伙活生生将狸子的肚子撑破。他难得现出了人形主体,走到石像旁用手覆上狸子的肚皮轻柔地抚摸,试图让里头的小狸崽安静下来。眼不可见,但不知为何,开明觉得小狸崽在蹭他的手,而且不止一只。他的神色从担忧转为惊喜,另一手也轻抚着狸子的头让她放松安眠,就这样一直陪着她到傍晚。

夕阳西下,寒意悄然而至,狸子打了个寒颤醒过来了。慵懒地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狸子一抬头就看到了人形的开明。“狸方才梦见吾儿,其言开明是好爹爹。”

开明一怔,随即淡淡笑道:“天色已晚,汝身子不便,吾携汝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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