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疼到意识模糊的时候,凡朝感觉自己在生和死的边缘来回挣扎,她潜意识里明白,自己很快就要死了。
没了血,那她还怎么活。
恍惚中,她朦胧睁着双眼,眼前的景象却变了样,不再是压抑的降灾殿和痛苦的神灵越,而是一片茫茫的树海。
凡朝愣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她又到了幻境中。
方才的一切痛苦悉数褪去,她感觉非常不真实,半趴在浅浅的水里,凡朝撑起上半身,迷茫地看着周围。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而这片树海,就是死后的世界?因为早已预言她的归处,所以才三番五次被拖入这幻境中。
带着这样的猜测,凡朝将双手举到了眼前。
瘦削的十指干干净净,指尖光秃秃的,没有指甲,也没有血迹。
似乎刚才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她从水中直起身,动作间带起哗啦啦的声响,这周围太静了,静到有一丝声音都让人觉得心悸。
也静的凡朝几乎要沉溺在这种感觉里。
突然,一声嘶哑的长鸣从正前方传来,那声音非常古怪,古怪到无法通过声音判断任何信息,判断不出来年龄,判断不出来男女,甚至有点不像人类的声音。
祂说:“你就要死了。”
凡朝知道。
她惊讶问道:“原来这不是死后的世界啊,这是哪?”
声音不答。
凡朝继续问:“你又是谁?”
还是不答。
“别装神弄鬼了。”凡朝没有心情跟祂废话,直接冲着声音的源头寻过去。
另一边,神灵越一边痛苦地承受陌生的血,一边紧紧盯着凡朝。
只见凡朝紧闭双目,头颅低垂,面色越来越白,能明显感受到她身上的生机在慢慢消失,就像泡沫一样,已经快消散完了。
她妹妹这下是真要死了。
这次绝无回转的可能,血一流干,任她是神仙也活不了。
与此同时,神灵越感觉自己体内越来越热,越来越涨,像是有什么陌生而强大的东西在她的血管里蠕动,吞没原先的原住民,覆盖成更强更庞大的力量。
对于获得的力量而言,这点痛苦在她看来都不算个事。
她的身体在被改写,在重新塑造。
她终于要拿回属于她的一切了。
凡朝在幻境中,走着走着,突然一个踉跄。
她惊讶地站起来,看着自己的双腿,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变透明。
祂也发现了。
于是祂又出声了:“你真的要死了,你甘心吗?”
凡朝:“……”
祂继续发问:“你明明清楚,一切都是无妄之灾。可是你却要被这命运左右。”
祂那冷冰冰的声音像是嘲弄,听得凡朝心头火起:“不甘心又待如何?”
“不说我反抗不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就是我能反,可我本就是欠她们的——”
“母亲也的确死在我的剑下……”
“你真的这样想吗?”
最后一道诘问,像铁剑一样,刺在了凡朝的心上。
与此同时,凡朝看着自己循着声音一路来到的地方,尽头处,是一株无比庞大的树。
枝干粗壮,像狰狞的肌肉,茂密的叶子遮天蔽日,它立在那里,像支撑起了天地。
凡朝愣住,原来说话的东西,是这颗树吗?
她伸出手掌,贴在了深褐色的树干上。
在她与树干接触的那一刻,现实中,生命即将耗干的凡朝猝然睁开眼睛。
换血即将结束,她体内的神力已经转到神灵越身上了。
仪式成功了。
神灵越赌对了,她和墨卒的猜测是正确的,神力的确附着在宿主的血液里,也可以在拥有神氏血脉的人之间转移。
并非明面上大家公认的,每一代神主都是罗神选中的人,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继承神力。
神力,可转移。
只是至今未知,凡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明明没有神家血脉,竟然也能承袭神力,不过是发挥不出来罢了。
目的达到,她看着妹妹已经苍白如纸的面庞,眼神里涌现出发自内心的温情。
人死如灯灭,再深的仇恨,人死了,也就不追究了。
她感受着从凡朝指尖流过来的最后几丝残血,心中涌出感慨柔情,她要给凡朝打造最好的棺椁,用最高等级的典礼下葬。
她摸着凡朝仍有余温的身体,似乎想尽快了结她的痛苦,用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下一瞬,一柄尖利粗糙的血剑自凡朝的胸前射出,直接洞穿了神灵越的胸膛。
凡朝双目圆睁,眉头紧皱,从幻境清醒过来后,突然觉得自己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她心中的怨愤、不甘、恐惧,化为了一股恐怖的直觉,自胸膛破口而出,直接将神灵越捅了个对穿。
神灵越的笑还残留在脸上,紧接着,从口中涌出大量鲜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墨卒震惊地完全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来得及大喊一声:“——神主!”
顷刻间,阵法悉数崩裂,凡朝感觉所有禁锢全部消失,她像一股风一样,灵力仿佛回到了最盛的时期,飞速往大殿外冲去!
墨卒根本来不及阻拦,凡朝起身后,血剑消失,神灵越的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被甩在了地上。
墨卒用最快的速度,压根来不及思考,立刻飞身过去接住了神灵越的身体。
可是神灵越的状态非常不好,在始料未及之时,突然遭受如此狠辣的一击,直接击中她的要害。
她刚成为真正的神主,下一刻,就要殒命了。
见此情况,墨卒没有犹豫,他一把脱下自己的黑袍,露出下面瘦小、没有一丝毛发,每寸皮肤都刻满了古怪花纹的身体。
然后双腿盘坐,以覆满纹路的身体作为阵法媒介,将毕生所有修为献祭出来,镇住了神灵越的关窍。
再加上神力滋养着神灵越的身体,才让她没被这狠厉一击毙命。
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一瞬间,凡朝飞身出降灾殿的那一刻,回头看去,正好看见墨卒舍弃全部修为救神灵越的那一幕。
她嘴角挂上一丝冷笑,既然没能直接反杀神灵越,便不如把话说干净了。
于是朗声道:“神灵越,我告诉你,这破神力我还真看不上,也压根儿不是我要的,是它自己钻我身体里的。”
“管你信不信。”
“还有母亲,并非我所杀!这一切的一切,我都会去查明真相,你既不信我,反正现在神力你拿回去了,咱们就一刀两断——”
“各不相欠!”
说完后,她毅然决然地飞身出了殿门。
神灵越躺在墨卒的怀里,躯体不住颤抖,望着那个逆光而行的身影,震怒道——
“传吾命,启天虎,捉凡朝,不必禀告,直接毙命!”
————
神主一怒,曦舞狂震,所有侍卫悉数出动,哪怕将整个曦舞翻个底朝天,也誓要将连斩两任神主的孽徒凡朝捉到手!
整座曦舞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快速走动的神官宫女,由神主近身侍卫带队,一个殿一个殿地搜罗,包括所有能出曦舞的出口,全部在第一时间封锁住。
直到现在,再也瞒不住,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无法无天的大魔头跑了!
凡朝余威犹在,一时间,直闹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只盼着能早些将大魔头就地正法。
此时此刻,凡朝不顾天罗地网,只提着一口气,往心中的目标奔去。
她现在无瑕思考自己哪里来的灵力,只感觉体内像有火一样,在熊熊燃烧着,且这火焰已经燃烧到了尽头,仅剩最后一口气拼命吊着。
她意识并不清醒,一切举动都是出自下意识的安排,她仗着对曦舞的熟悉,躲避这些侍卫,还是不在话下的。
也多亏小时候老闯祸,一闯祸神静安就下令到处逮凡朝,她早就练就了一身在曦舞里逃跑的本领。
只可惜,曦舞有万年护阵加持,出口总共就那么几个。
她逃的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曦舞总共就那么大,所有出口都被封闭了,任她再能耐也只能被瓮中捉鳖。
凡朝顾不得这些,在所有人都涌向出口捉拿她的时候,她一反常态,来到了一处最危险的地方。
她看着牌匾上大书的“将军府”三个字,左右环顾一圈,直接闪身进入。
这是仙将楚冰华的府邸。
楚冰华应该第一时间奔赴在捉拿她的前线了。
也得益于这人不喜欢有人伺候的习惯,此刻整座将军府上空无一人。
想必那群莽夫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到,她居然敢往将军府上躲。
凡朝冷笑一声,直接闪进了书房。
她左瞅瞅右看看,塞得满满当当全是书的书房里,并未发现她想要的东西。
凡朝心中起了疑虑,开始动手翻找起来。
书房不大,在排除了有密室或暗格的可能后,依然一无所获。
她想不明白,一把破剑能给放哪呢?
难不成让楚冰华给扔了?
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楚冰华那么恨她,没必要留着一把她用过的剑。
“嗐。”凡朝叹了口气,可怜了她的大苍,那剑虽破,但委实有感情。
凡朝郁闷地出了门,眼光猛地瞧见楚冰华还亮着灯的寝室,突然起了主意。
她朝着卧室飞身而去,刚踏进去,就瞧见了目标。
她的那把破剑,正正好好悬挂在楚冰华的寝殿案前,与他的卧床遥遥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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