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柿是吧,好好保护自己。”
凡朝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离开,突然从后方跑过来一个白衣青年,手里还提着剑,急匆匆道——
“对——对不起,神尊大人,对不起,不好意思,我们练武太入迷了,一下没收住手,差点惹了祸。”
白清弥怕惹到凡朝不高兴,想要拦住这没分寸的青年,但是没拦住,赶紧给下属使眼色,让带他们走。
凡朝无可无不可,背着手,道了句“无事”,刚要转身离开,那白衣青年突然提剑,目眦欲裂,飞身而上——朝凡朝脖颈劈了过来!
白清弥人都吓傻了,金柿也瘫在地上,动都不敢动,凡朝还没来得及动作,电光火石间,启烛鞭子自袖口飞出,以鞭尾做刃,直接刺穿了青年的头颅!
一刹那,鲜血飞溅,整个练舞场都安静了。
白清弥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喊道:“护驾!快护驾!”
一群头戴长布帽的修士匆匆围拢过来,手握兵器,惊恐地看着四周。
凡朝仍旧负着手,抽出金柿抱着的剑,拨了拨地上鲜血直流的青年,瞧见这人衣领内侧一抹银杏纹,便知道这是兴都某个世家大族的子弟。
她和启烛对视一眼,做出判断:“人死了。”
启烛凝着长眉,脊骨鞭没收回袖子,垂到地上,滴滴答答沾满了青年的血。
他上前几步,几乎是贴着凡朝,漆黑的眼珠时不时翻出点点金光,竖瞳几乎要露出来,显然警惕非常。
白清弥反应片刻,突然膝盖一弯,朝凡朝跪了下去!
他这一跪,后面的人也跟着跪,乌泱泱跪倒一大片。
白清弥说得铿锵,朝凡朝请罪道:“请神尊大人责罚!”
“是小的看护不周,惊扰了大人,小的日后必将严加审讯新进人员,请大人相信小的,今天这种情况再也不会——”
他话还没说完,凡朝转过身来,迎面对着众人,正色道:“行了,不用来这套,都起来吧。”
接着,她略微低了头,朝白清弥做了个扶他起身的动作,实际并没有触碰到他,只是做个样子:“今天只是意外,以后多小心就好。我们直接去议事厅吧。”
说罢不再管他,带着启烛往前走去。
白清弥心有余悸,用袖子抹了抹一额头的细汗,连声应和,赶紧迈开小步,跟上她的背影。
————
议事结束,凡朝和启烛往小院走去。
凡人谷大多建在连绵的山峰底部,凡朝的小院选在半山腰处,从凡人谷中一处静僻的小路拐上去,远离人群,静谧无声,但也和凡人谷保持着微弱的联系。
譬如吃穿用度一类,都是由谷中人送来的。
离了谷,拐进山道,见周围无人,启烛才道:“今日实在凶险,不敢想象,如果我没有跟在你身边,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凡朝轻呵一声,脸上毫无表情。
眼下只有她和启烛,没有任何人打搅。
凡朝自己的一伙伙伴不在,凡人谷中修士也不在,只有她与一条蛇,凡朝难得卸下往日伪装出来的面孔,露出了自己略显沉着的本色。
在白清弥那号人面前,她是威严强势的神尊大人。
在撑花那群伙伴前,她为了不让别人担心,为了不让同伴多想,为了坚定引领他们向前进,她仍旧像以前那样爱装怂耍贱,乐观开朗,一往无前。
但她也是疲惫的。
她在启烛面前,将灵魂深处深深的疲惫和应激表露出来,可若别人瞧见,也只是觉得她变得面无表情,不好接近一点。
凡朝声音透着冰冷,回忆在杀手衣领处看到的纹样:“银杏叶纹,齐氏族纹,兴都除了杜家外排行第二的世家大族。”
启烛点点头,他进曦舞当探子前,把曦舞和兴都的大致势力都摸清楚了,自然知道这个银杏齐氏。
没想到连暗杀都安排上了,那群人还真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兔子,开始跳脚了。
凡朝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自己手腕上的腕带,这是撑花给她绣的。
橙红色纱纹上面绣着一只活泼可爱的小白兔头,呲着两个大板牙,看起来格外可爱,仿佛撑花本人盘踞在她的手腕上一样。
她的心柔软了些,继续往前走。刚要迈步,启烛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往回一拨,担心道:“太危险了。”
山路陡峭,凡朝在上,启烛在下,抹平了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距,凡朝自上而下,俯视着他,下巴却往上抬,露出矜贵和漠然。
这漠然不是对启烛,是对她自己的。
她并未启唇,只是收敛着,用眼神表达疑惑。
启烛原本就下垂的眉毛压得更低,几乎要打结在一起。
他整个人都显得躁动起来,仿佛像是被天敌环伺的小动物,声音里满是忧惶:“无论何时,你别让我离开你身边。”
凡朝笑了起来,那点对自己的冷漠又敛了下去。
无论她怎么不在乎自己,还有人这么真心地在乎着她。
她抬手捏了捏启烛薄薄的脸皮,点点头,再次温柔起来:“好啦,我知道。”
手下的触感温凉柔韧,有些上瘾。
凡朝又捏了捏他的脸,见人一动不动,老老实实被她摸,又觉得怪可爱的,明明那么大那么长一条人……一条蛇,却呆呆的,像宠物恋主般让人熨帖。
收了手,她转回身去,打算继续往上走。
突然,一声落叶被踩碎的声音响起,二人霎时警觉起来,启烛的手已经放在了袖中的脊骨鞭上,竖瞳在眼中闪烁,透露出层层危险来。
凡朝抬眸,眼神像刀一样扫向声音来处,只见前方大概十丈远的位置,青翠茂密的竹林下,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影子。
来人身材颀长,肩宽腰窄,脚踩踏月长靴,身后负着揽月剑,一头如瀑长发半散在肩头,面容紧俏锋锐,清俊非凡。
凡朝一愣,原本以为是杀手,后来以为是白清弥的暗探,她猜了那么多,万万没有想到,来人居然是——楚冰华!
楚冰华怎么会在这!
凡朝见到他,像见到鬼一样,启烛更是扬起脊骨鞭,长腿一迈,挡在凡朝身前,威胁地看着来人。
凡朝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她今天没有带大苍出门,不由感到一丝不安。
短短一刹那,她心里闪过无数念头,暗自讽笑道,没想到神灵越那么舍得下血本,连堂堂楚仙将都派来了,一州仙将,用来暗杀她,岂不是大材小用?
二人警觉地站在原地,良久,楚冰华却一动不动。
凡朝逐渐生疑,还没等她疑惑多久,只见楚冰华慢慢走向前来,在距离她三丈远的位置停住了脚步。
然后用一种凡朝一百多年都没有听过的语调,缓慢、急迫、又缱绻地念道:“凡朝——”
“好久不见。”
————
半山腰,迎着丛丛山林树木掩盖,一条小路蜿蜒而上,小路常有人踏足,被踩得透出平润的白色来,干燥好走,一直通往小院门前的空地前。
再抬头,两扇老旧的木门牵起长长的红墙,木门匾额上书三个狗爬大字——水凉院。
不消说,一定是凡朝那“文化人”起的名字。
夏经锐评一句短箴——狗屁不通!
撑花要细腻地多,叉着腰帮凡朝理论:“风暖对水凉啊!我这个没多少文化的都懂,你好歹堂堂一域世子,这都读不出来!”
夏经说不过她,只昂着头,重重地哼了一身:“庸俗!”
妄河站在旁侧,抬头看着这匾额,摇着手中的折扇,轻晃脑袋,吟道:“一袭暖风吹水凉——凡朝灵啊,真灵。”
夏经见这人居然不站着他,指着他一起骂:“呸,你也俗,老妖怪装什么风雅!”
推开木门,进了院中,左手边是一颗矮树,树下扎了座秋千。
是夏经扎的,凡朝带着启烛奔走谈话,撑花照顾方巢夏,妄河成天神出鬼没,夏经无聊,砍了门口几颗木头,扎了个秋千在院子里。
秋千旁放了个石桌,配四个小凳子,后来人多了,就又配了个石桌,两个拼一起,又凑几个凳子,勉强够所有人坐一起。
可惜那俩桌子高度不合,一个高些,一个矮些,中间放菜碟子都放不平。
夏经忍了几日,忍不了了,砍了好几快木板,垫在下面,勉强凑平了。
小院右手边就是厨房,再往前是正对着院门的堂屋,堂屋左右侧各几个厢房,厢房后还有后院,后院尾部还有好几个房间,众人想怎么住就怎么住。
家务平分,会炒菜的几个轮流炒菜,炒好了,在院子里高喊一声:“吃饭了!”
天气好时,就聚在小院的石桌上一起吃,天气不好,就端进堂屋里吃。
最开始凡朝是被剔除在做饭队伍之外的,夏经觉得不公平,非让凡朝上灶台炒两个菜。
炒出一盆黑乎乎的浆糊出来,众人瞧着那品相,捏着鼻子仿佛瞧见了比砒霜还毒的毒药,纷纷不愿意下筷。
连护住撑花都夸不出来了,凡朝自个倒吃得开心,频繁给众人夹菜,还着重关注夏经:“经哥,不是我说,太美味了,你得多吃,你真得多尝尝,魔头亲自下厨,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别错过了!”
夏经本就洁癖,看着自己碗里那一坨菜不是菜,肉不是肉的东西,胃里直作呕,忍着恶心拒绝:“不了……你自己吃吧……”
凡朝见把他噎得不像话,心里哈哈大笑,嘴上却不放过他,拼命给他夹菜:“快吃啊,不是你让我炒的吗,来多吃点!”
自此之后,再也没人提让凡朝做饭的事了。
这日,几人刚把饭做好,凡人谷今日送的有应季时蔬,一只肥鸡,三斤五花肉,还有快齐整干净,肥瘦相间的猪大排。
送食送物是白清弥的示好,在人屋檐下,几人也不好拒绝。
撑花烧了凡朝喜欢吃的红烧排骨,算好时间出锅,巴巴等她回来,直到一锅排骨凉了又热,灶台下的柴火都填了几把,撑花和方巢夏饿的肚皮贴后背,都没瞧见凡朝回来的身影。
方巢夏扶着石桌站着,决定道:“不等她们了,咱们先吃吧。”
撑花首先品尝自己亲自掌勺的排骨,软烂脱骨,鲜香异常,油亮亮的光泽附着在一根根酱褐色排骨上,一层鲜嫩的葱花撒在上面,混着酱汁,黏附在排骨上,令人食指大动。
四人围坐在石桌旁,方巢夏不爱吃葱,只挑了快没葱的排骨,浅浅吃了几口,就继续吃青菜了。
妄河和夏经也象征性吃了几口,没等一餐结束,撑花突然感觉一阵剧烈的疼痛自肺腑中传来——
没一会儿,整个人天旋地转,口中连连干呕,突然支撑不住,向后一歪,倒在了地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