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朝,好久不见。”
简简单单一句话,勾起了凡朝记忆里晦暗、沉着、又艰涩的一部分,她压着眉头,眼神越过启烛,威胁地盯着楚冰华,质问道——
“你来干什么?!”
楚冰华听到声音,却没及时回答,目光浅浅地凝视过凡朝,最后落在了启烛身上。
瞧见启烛保护的姿态,他的手掌蜷缩成拳,在袖中暗暗卷紧。
他认得他,启烛,那个原来在曦舞做监天的男人
深受神主信赖,实际却是个奸细,查了许多密辛出来,最后为了救凡朝,不得已暴露身份,自此就留在凡朝身边了。
看他这架势,楚冰华疑惑,他的目的是什么?
是觉得和凡朝同路,还是他原本最初的目的就是她?
楚冰华突然想起来,当初凡朝第一次逃出曦舞,被他在启山脚下一窝玄鬼堆里救出来,带回曦舞时,这启烛还想从他手里把人拦截过去。
估计那个时候就在打着暗度陈仓的目的了。
凡朝问话,三秒后,无人答话,启烛扬起脊骨鞭,直接冲楚冰华面门甩去!
楚冰华不闪不避,用磅礴灵力凝成护盾,正面接下这一击。
“噼啪”一声,他的灵盾应声而碎,启烛的鞭子也偏了过去。
碎裂的灵力消散在空气中,露出楚冰华冷峻沉郁的面容。
楚冰华似乎沧桑了些,但脱了神官服,仅着常服的身姿却依旧灵逸。浅纹白袍配青色腰带,一块玉佩垂在下首,衣领露出里面深色的里衬。
长发半扎半披,发顶束起同色发冠,身后长剑擦得蹭光瓦亮,从剑柄垂下来一条长长的坠饰,上面镶嵌着散发蓝色光晕的石子。
他这派头,一看就知道是经过精心打扮的。
反观对面凡朝二人,凡朝身着橙色短打和深绿尾裙,头发简单束在脑后,简简单单的装束,几乎没什么修饰,穿的比普通人家的小姐还不如。
启烛这人更甚,一身毫无花纹的黑袍披在身上,仔细看,袍子尾边都破了几个大洞。
黑色长发随意散落肩头,黑袍子配黑头发,一身浓黑,衬得脸愈发白,白得渗人。
楚冰华像不会说话一般,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二人后,复重新凝望着凡朝,眼神里写满了深沉的思绪。
他又复述一遍:“凡朝。”
凡朝耐心告罄,拽着启烛要走,楚冰华急急靠近一步,伸了手,仿佛要拉她,刚伸出去,又胆怯起来,再次喊道:“凡朝!”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身边的侍女告诉我了。”
“的确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你用你的血救活了我。”
他终于说了出来,虽然话已经在舌尖转了几圈,重如泰山,但再不说,就又错过了。
凡朝一愣,听见他的话,扭回头去,看着他,心里明白过来,楚冰华今天唱的是哪一出。
“该死。”她低低暗骂一声,撑花那丫头多什么嘴。
楚冰华见她没答话,又靠近一步,几乎要和她面对面:“凡朝,为何你不告诉我?”
“如果我一早知道——”
凡朝及时开口,拦住了他的话头:“如果告诉了你,你就怎地?”
“你就不割我灵脉,还是不捣我灵台,还是不帮着神灵越锁我一百年?”
她觉得好笑,放在她的视角看,觉得楚冰华竟然天真到不可理喻的地步。
“我可是毁天灭地的大魔头啊,我杀了养母抢了神力,纯纯恶女一个,你还能因为我曾经救过你,就对我网开一面了?”
楚冰华:“……”
他知道凡朝说的对,今天突然出现,是他莽撞了。
横贯在他们之间的,不仅有那些晦涩的陈年旧事,还有不可逾越的立场。
他是名门正派,是寄托隅东全域希望的世子。
如果他在当时的情况下选择支持凡朝,不仅他自己前途尽毁,连隅东都得跟着他陪葬。
楚冰华原本缠绵悱恻的思绪,在听到她的话后,好像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底,凉了个透彻。
见他这样,凡朝不愿再与他纠缠,越过他往山上走,暗自松了口气。
能不费兵刃不见血地解决最好,她现在轻易不想舞刀弄枪。
大本营暴露,凡朝带着启烛赶紧往水凉院走去。
本以为楚冰华会知难而退,没想到这人原地踟蹰片刻后,竟然迈步跟了上来。
凡朝一惊,立刻回身呵斥道:“止步!”
“这里不欢迎你!”
楚冰华愣住了,一贯自持的神情僵住,脸上写满了错愕,脚步一收,停在了原地。
等再回神时,凡朝和启烛已经不见了身影。
————
回了水凉院,凡朝表情融化,和善的笑容浮上脸颊,一把推开木门,朗声道:“我回来了!好饿啊好饿啊,饭好了没?”
还没等她声音落地,就见院子里的石桌旁,撑花面色发黑,干呕两下,直接栽倒在地上。
刹那间,众人都慌了神,离最近的夏经慌忙伸手扶住她,凡朝也赶紧跑了过去。
凡朝焦急地拍了拍撑花的脸:“怎么了?你怎么了?!”
方巢夏看着桌上的饭菜,突然明白过来:“会不会是中毒了!”
“什么!”凡朝惊诧,转头看向桌上的饭菜,霎时明白过来,估计又是一场暗杀!
真够恶毒,连这么下作的手段都用上了!
几人连忙将撑花半扶起来,夏经接了一大盆清水,慢慢给人灌进去催吐。
几大口酸水吐出来,不消片刻,撑花症状缓解,慢慢睁开了眼睛。
“好点了吗?”凡朝将她半揽在身上,自上而下地看着她。
撑花咳嗽几声,点了点头,断断续续道:“没、没事了。”
凡朝抹了把头上急出来的汗,呼出口气道:“还好还好,吃得不多,都吐出来了。”
方巢夏见她这样,抬起袖子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轻声道:“看你急的,莫慌,别忘了她体内有你给喂的一碗血。”
“血生生不息,她早该百毒不侵了。”
凡朝的血可解毒,她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看撑花难受,还是忍不住着急。
妄河对着石桌上的饭食研究一番,突然道:“撑花和巢夏都吃了排骨,但巢夏无事,撑花妹妹确有中毒迹象,估计问题,就出在这排骨表面撒的一把葱花上了。”
他用牙签挑起一颗葱花,小小一段,两头开口,内部中空,横过来对着光一看,果然在内侧发现了几丝白色的粉末。
夏经也围拢过来,就这他的手凝神一看。
然后开口推断道:“没错,其余菜肴都通过高温烹饪,即使下毒也没了药性。只有这葱花,事先将毒粉末灌注其中,再整根送来——”
“即使洗菜洗得再干净,也只会连根拔洗,并不会切断再洗。如此,内里的毒粉末就完好保存其中,等要用时,撑花草草一切,也不会注意内里粘连的这点粉末。”
“葱花是点缀,并不进锅,往热菜上一撒,再送入口中,此举天衣无缝,真是好毒的计谋!”
说到这里,众人都明白过来,妄河严肃道:“得好好盘查一下送菜的小厮,尽快搞清楚,下毒的人究竟是谁。”
他的话音刚落,方巢夏靠在石桌上,不着痕迹地朝他瞟来一眼。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可不止撑花一人吃到了排骨上的葱花,妄河和夏经都吃了!
只有方巢夏一人不吃葱,会特意将其挑走。而盘子内表面一层排骨沾满了葱花,二人绝对会跟着排骨一起食用进去。
可他们二人却相安无事,甚至连一丝中毒的迹象都没有!
他们体内可没有凡朝的血。
不待她仔细思量,凡朝突然大声开口道:“楚冰华!”
她抬眸和启烛对视一眼,转过头向伙伴们解释详情:“不瞒你们说,我今日在凡人谷中心的练舞场上,遭遇了一场暗杀。”
“来人是兴都齐氏子弟,也不知怎么混进来的,后来我和启烛上山时,竟然遇见了楚冰华那厮!”
惊讶过后,方巢夏沉吟道:“暗杀的队伍,很有可能就是他领进来的。”
凡朝也是这么推测的,可仔细一思衬,她又觉得有些古怪。
如果真是楚冰华带人暗杀她,那他为何要露面呢?
一直隐藏在暗处,不更有利吗?
凡朝环视四周,周围一切不知如常,可原本温馨安宁的小院在此刻却陡然升起,一股危险的感觉。
仿佛某个草丛、某块砖瓦、甚至院墙外隐藏着随时能置他们于死地的危机。
她的表情凝重又冷厉,脑袋中一股股不安分的恶气翻涌,突然间,一只温热的小手覆上了她的手腕。
凡朝低头看着葱白细指搭在自己手腕的腕带上,顺着手臂望向来人,只见撑花躺在她怀里,虚弱地微微笑着。
接着抬手,摸了摸凡朝的脸,道:“主人,别担心,我没事。”
撑花看出来凡朝心情很不好。
听到她柔软的话语,凡朝心里的恶气冲散许多。她重新扬起笑脸,让撑花不要担心。
突然,她猛地想起了什么,毫不打顿,直接开口道:“撑花,你是不是跟楚冰华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
撑花原本好乖卖萌的脸,在听到她的话后,霎时一僵,表情都冻结在了脸上,又心虚又尴尬,只得讪讪地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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