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停止了挣扎，只是怔怔地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看着他一脸无所谓，梨奈觉得自己眼眶酸涩得厉害，却流不出一滴泪。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在两人中间响起，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是梨奈口袋里的手机。
“哦？小男友来了？”他松开了钳制着梨奈的手，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兴趣，懒洋洋地后退，靠在对面的墙上。
重新获得自由的梨奈，揉了揉发红的手腕，从口袋中掏出不停振动的手机，屏幕上疯狂跳动着“五条悟”三个字，因为她一直没有接听而执拗地响个不停。
甚尔隐隐带着嫌弃的视线瞥过吵闹的手机，落回了梨奈的脸上，虽然她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在看见手机屏幕那一瞬间，眼神突然变得柔和。这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些不爽。
甚尔上前强硬地挂掉了五条悟的电话，输入了自己的号码。
“我的电话，下次偷跑出来约会……”
“记得别被小男友发现。”他盯着梨奈的眼睛，恶趣味地说。
将手机扔回梨奈的怀里后，就迈着懒散的步子，打开巷子中的后门，吵闹的音乐从门中流泻而出，毫无留恋地将梨奈关在门外。
又彻底消失在了梨奈的眼前。
梨奈这一次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离开。
最后只留下她一人独自靠在墙上，手机再次亮起了“五条悟”的名字。
她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抱紧膝盖，将脸埋了进去。
男人的话语，冰冷的眼神，残留的烟草和香水味，都让她陌生的可怕，是他变了，还是她始终没有了解过他？
周围是繁华都市冷漠的纸醉金迷，而手机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的名字，却成了这一刻，唯一能让她安心的存在。
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指，按下了接听键。
夏油杰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来。
“喂！梨奈，我们已经在车站等你了，还没到吗？”
“是不是迷路了？还是遇到麻烦了？定位发来！我们现在就来接你！杰，把手机还给我。”
“悟，你太急了，冷静点。”夏油杰的声音依旧温和，但又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杰，你自己也急的要命，装什么。”
听着那熟悉又吵闹的声音，鼻子一酸，最终还是没忍住，没出息的掉下泪来。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哽咽地发不出声。
“……喂？梨奈，说话啊，你没事吧？”
“嗯……”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努力掩盖住自己的情绪，“我没事……”
“就是，有点……迷路了。”
浓浓的鼻音，带着她自己没有察觉到的委屈还是通过话筒传到了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耳中。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站在原地别动，发定位，我们马上到！”五条悟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
电话被匆匆挂断。
梨奈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共享定位的消息，又抬头看向甚尔消失的那个紧闭的后门。
一边是冰冷无情的过去，一边是吵闹温暖的现在。
她不再犹豫，擦去脸上的泪水，按下共享位置的确认键，朝着光亮的方向走去。
五条悟和夏油杰很快就赶到了，五条悟率先下了车，快步走到梨奈面前，仔细地观察着她的情绪，发现没有什么异常才松了口气。他脱下外套盖在梨奈的身上。
五条悟身上干净的皂香将她紧紧包裹住。梨奈以为他会问些什么，没想到他什么都没有问。
三个人并排坐在后座，梨奈被他们两人夹在中间，她不知道怎么解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犹豫着要怎么开口。
“今天……”
“要休息一下吗？”
夏油杰的声音同时响起，梨奈突然被打断，“哦……哦好的。”
她欣然接受了这个台阶，整个人放松下来缩在座位中。
突然一只手轻柔地将她的头移到肩膀上，五条悟下滑了身子让梨奈能靠的舒服些。
“我的肩膀借你靠，睡吧 。”五条悟的声音变得轻柔，他敏锐的感觉到了梨奈情绪的低落，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的关心着她。
夏油杰慢了五条悟一步，腾空的手僵了一瞬，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靠在五条悟的肩膀上，不知道为什么，早已平复的情绪突然又再次爆发，忍不住的委屈冲击着梨奈的理智，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滑落，一滴一滴，无声的哭泣。
泪珠滴在五条悟的手背上，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又怕打扰到梨奈，强忍着没有动。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开口，如果梨奈不想说，他们不会逼她开口。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中蔓延，两人看着窗外飞速划过的灯光，今夜估计会是个不眠夜。
那天发生在东京的事情，没有人再提过，就像是从未发生一样。
但无论是任务还是日常外出，梨奈的身边总是至少有一人恰好与她同路。
这种沉默的体贴，反而让梨奈心里的负担更重了，梨奈突然察觉到自己与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的混乱。
混乱的关系，卷土重来的曾经，像是藤蔓一般缠绕着她，让她在训练时总是不小心分神。
梨奈开始有意无意地开始避着那两个人，经常找借口向医务室跑。
于是，医务室成了她最近经常光顾的地方。和硝子互不打扰的共处一室，反而让梨奈的心变得平静。
她悄悄抬起眼睛看硝子，硝子正在沉浸式研究她的人体解剖图鉴。
梨奈看着硝子专注的眉眼，做了几个深呼吸，终于轻声开了口。
“硝子……我前几天在东京，遇到了以前认识的人了。”
硝子翻书的动作没有停，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表示她在听。
“就是……很久以前，收留过我一段时间……然后又把我丢下的人。”
梨奈的声音很低，她压下心底的酸涩，努力说的平淡，“也不是什么……难以启不能说的关系，不过就是……被抛弃了而已。”
硝子捏着书角的手紧了紧，语气平静地问道：“哦。男的女的？多大年纪？长得人模狗样吗？”
梨奈被这过于现实的三连问砸得一懵，下意识回答：“男的，大概三十多岁？脸上有道疤……不像狗。”
梨奈和硝子说了曾经发生的一切，说到他留了一张银行卡后就消失不见，再到酒吧后门的重遇。
“啧，”硝子‘啪’的一声合上了书，犀利地评价道：“一听就是会骗小姑娘眼泪的人渣模版。”
梨奈：“……”虽然话糙理不糙，但是这么直接，还是让她有点接不上话。
硝子撑着下巴，慢悠悠地总结：“听起来是个有点良心但不多的人渣。至少还知道留点钱，没有让你那么小就饿死街头，算他有点道德底线。”
她说着，伸出手，异常怜爱地摸了摸梨奈的头发，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道：“真是小苦瓜一枚。”
梨奈被摸的头晃了晃，她总觉得硝子的动作像是在摸小狗。
梨奈无语地偏头躲开硝子明显有些欲罢不能的手，小声抱怨：“请不要学五条同学揉我的脑袋好嘛！”
硝子咧嘴笑了笑，带着点痞气，“手感很好嘛，软乎乎的，难怪五条那家伙总是喜欢揉，会上瘾啊。”
梨奈脸上微热，嘴上说着嫌弃，身体却诚实地没有彻底躲开，放任硝子的手在自己的头顶停留。
硝子收回手，承撑在桌子上看着她，“所以？要跟外面那两个行走的人形焦虑发射器说吗？他们两个最近担心你，担心得都快要把训练场拆了重组了。”
硝子顿了顿，带了些调侃：“至少这次知道等你自己开口，算他们有进步。”
梨奈连忙摇头，“不要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我自己，好像有点介意那段被抛弃的过去。觉得自己……挺没用的，所以才会被轻易丢下。”
“傻话。”硝子不认同梨奈这种自我贬低的情绪，“被抛弃从来都不是你的错。是抛弃别人的家伙烂而已。”
她看着梨奈依旧有些郁郁的样子，难得跨专业当了一回心理医生。
“介意很正常。说明你还没有麻木。你介意的不就是他为什么丢下你吗？养了两年，说扔就扔，换谁都得懵。”
“你只是想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让你对自己那两年有个交代，然后把那页破事彻底翻篇的理由。”
“虽然我觉得吧，”硝子补充道：“从那种人渣嘴里估计也说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大概率就是‘腻了’，‘麻烦’，‘养够了’之类的混账话。”
“但是你不问，就会一直卡在这里，自己折磨自己。”
硝子分析的直白又犀利，甚至连梨奈没说出的，那夜甚尔说的话也完美猜到了，腻了……
“所以。”硝子突然认真道：“如果你真的这么介意，或许可以找个机会，去问清楚，就当是给自己一个交代，然后那页就能揭过去了。”
硝子不嫌事大的补充道：“如果你要去，最好提前给五条悟和夏油杰打个预防针，或者干脆带上他们……算了还是不要了，我可不想去救那个抛弃你的人渣。”
梨奈被她说得哭笑不得，但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似乎因为这番话而松动了些。
问清楚，给自己一个交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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