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圈微红,即使惧怕却不逃避。
他知道自己很普通,可能花了一辈子的运气才遇到了这么一个神人。
他没有办法,他能怎么办呢?
他不想哥哥有事,他想哥哥能够平安!
他只能求她!
少年的目光似痛苦为无物,在阳光的雕琢下显得格外耀眼。
姜迟抬起了手,重重落了下去:“你真是个疯子!”
傅淮叶很快地从地上爬起来,再扬起已红肿的侧脸,就停在姜迟够得到的地方。
动作迅速,毫不拖泥带水,就像是个不倒翁,不管下多大的力,它都会弹回来。
为了亲人,不惜向差点杀死自己的人求救。
姜迟在这个人族身上见到了自己从未拥有的东西。
她抬起脚,如以前在魔族教训叛徒时的狠辣,落下时,却不知为何松了些力气。
她见他艰难地爬起来,紧紧咬着唇瓣不敢大声呻吟,他乖巧地爬过来,露出他脆弱的肌肤。
她好似见到了一颗鲜活的心,人心。
而她没有。
嫉妒,使她红了眼。
连傅淮叶也怕自己突然死翘翘,而在挨打的间隙中道出他的诉求:“我如果让你打死了,你一定会答应我的对吗?”
一眨眼,姜迟闪现了。
傅淮叶拔腿跟过去,才看清那是一个好……复杂的怪物,数不清多少只的红眼睛大耳朵老鼠一个叠一个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怪物,怪物的手捏着姜迟。
姜迟朝傅淮叶大喊:“跑!”
傅淮叶扭头就跑,与此同时,姜迟屠杀撕开了大怪物,跳到傅淮叶背上。
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睛像春节时满天的烟火,吱吱的叫声更5D环绕,开了场演唱会似的。
傅淮叶跑了前头一条路,鼠群也从前头来。
他又往左边跑,鼠群也从左边来。
最后一条路,一个女孩引着鼠群过来,路彻底封死了。
傅淮叶眼疾手快地从那女孩脸上掰开了几只老鼠,老鼠掉下去的时候血雨也跟着一起下。
混着血雨的还有他的一根手指。
即使这样,他也不曾放下姜迟,也没有放开那个女孩。
他拉着女孩再后再右,却已无出路,三人被鼠群团团包围。
姜迟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对傅淮叶和女孩道:“待着别动。”
自己则提着陷天斧冲入鼠群,一斧扫千尾,再一斧动万鼠。
可这鼠群源源不断,似乎永远也杀不完。
有几只老鼠啃了姜迟的手,她叫骂着甩开,发现血是黑色的。
有毒,剧毒。
老鼠的数量疯狂生长,它们前仆后继地冲向姜迟,啃咬她。
剧毒顺着她的血液很快遍布全身,她的脸色嘴唇已变得青紫。
握着陷天斧的手也有些颤抖。
鼠群生长迅速,其中一定有一只是源点。
仅仅靠这样一遍一遍地砍,是找不出的,因为源点会躲,它也会怕死。
但同样的,它也会为胜利欢呼,忘乎所以。
姜迟勾起了嘴角,眉脚微微跳动,显现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疯狂。
她右手一松,陷天斧哐当坠地,同时倒下的还有姜迟。
以身为饵,诱敌深入。
有一人比她更快。
这是她试想的计划中最大的变数。
傅淮叶觉得自己快要被咬死了,又哭又喊地道:“啊啊啊我,我不求你结束,结束灾难了,我求你一定保护好我哥哥!我哥哥叫傅淮左,他他他长得跟我差不多,他他鼻子上有个痣,还有……还有他屁股上有个青色胎记,呃……左边屁股上。还有还有……”
他说得挺多的,但姜迟没记住多少。
只记住他奄奄一息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哥,哥哥……别怪我,我也不想的……”
姜迟的心态多少是有些炸的,毕竟少年的哭声太吵,少年的遗言响,少年的情感太震耳欲聋。
她说不出什么感觉。
只是最后陷天斧杀鼠时,尸骨无存。
鲜血染红了整条街,其味令人作呕。
姜迟扒开身上血糊糊的少年,呼吸到空气的时候,也被这入味的血腥味熏得干呕。
女孩从见老鼠死了就跑过来,和姜迟一起扶住了傅淮叶,可找不着位置下手。
到处是坑坑洼洼,有的地方甚至可见白骨,没有一处还留着完整的皮。
“他……他,他是不是,是不是死了?死了?”
姜迟:“你才要死了!”
姜迟伸出食指点在他眉心,并道:“哭!”
以为在说自己的女孩:“?”
眨眼间还真哭泣起来。
姜迟眉头一皱,瞪过去:“哭什么哭?死的又不是你!”
女孩:“?”
死了也没法哭吧?!
她是炮仗吗?!
被认为是炮仗的姜迟不负此名,还没等到阿九的眼泪便忍不住捶了傅淮叶一拳头:“神经病!”
拳头砸在肉里砸出了雪花,像石头入水荡出的水花一样好看。
只不过岸边的人会遭殃。
岸边的女孩:“……!”
她还有人性吗?
比较幸运的是,这回阿九哭得快,很快结束了姜迟的无差别攻击。
泪顺着姜迟的指尖滴入傅淮叶眉心,洁白而温和的光瞬间包裹了他,一如高山薄雾之后,山中之灵慢慢焕发生机。
血肉模糊的地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血肉、愈合。
女孩瞪大眼睛看着这神奇的一幕,下一秒,她的目光停留在了姜迟身上。
她,……现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死去的人却又活过来,面目全非的身体却又剔透如新,曾经温和柔善的气质,却又如今……冷眉锋目,像是杀过很多人,像看过很多人杀人,像看过人杀很多人。
姜迟并不知对面这个,并未受邪气侵蚀的纯洁人族少女正在想什么。
她自己在想:傅淮叶若继续待在这圈里面,恐怕未苏醒前,便会成了藏匿邪气的容器。
如此纯净之人,且负有天命,可不是轻易遇得着的。
她伸出食指在傅淮叶额间轻点,暂时保他免受邪气侵蚀。
她抬眸打量对面同有一颗纯洁心的年轻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池雨。”
“好,池雨,我要你带他出去。”
池雨眸中带光:“你是说我们可以逃出这个鬼地方了?真的可以出去吗?我走了很久也没有看到尽头,这里好像比以前大了好多好多,我也没有看到警察也没有看到警车……什么飞机直升机,一点增援都没有……我都感觉这里是另外一个空间了。”
姜迟点头:“可以,我会找人送你们出去。”
“但是。”姜迟的表情进入威胁状态,“你要是没能将他安全送出去,你,你们一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见过我杀老鼠,你知道,我做的到。”
池雨认真地听完,怯生生地点了头,傻乎乎地笑了笑。
……
决赛圈里的邪气预发浓郁了,肉眼可见地生出了些黑色的烟雾。
到处是尸体,到处是遗物。
偶尔有几个活人,却已浑身邪气不成人样。
这些已完全被邪气侵蚀的人类,激动时会爆发些许邪力,坚定时能以空拳干翻一栋楼,求生意志强时更能活死人肉白骨。
魔力尚未恢复的姜迟不管三七二十一,有不长眼的凑上来,她抬脚就是踢。
一脚一栋大楼,一拳一棵老树。
然后,她跪了。
体内念钉如寄生的怪物越长越大,啃食她的血肉骨头,撑爆她的身体。
抢夺她的力量,侵占她的身体,杀死她的意识。
在鼠群中大杀四方,在傅淮叶面前耀武扬威的姜迟才猛然想起,念钉还在。
很快活跃的又是另一个问题:为何她差点杀了傅淮叶,念钉都没有半分反应?
在邪人堆里死命爬的姜迟想不出答案,身体的疼痛也很快击毁了她最后一点意志力。
她倒了下去。
而这时,一辆飞车飞了过来。
砸中了那些张牙舞爪。
车门向她打开,她钻了进去。
砰地一声,一双血糊糊的小手砸在前座车窗。
一个小男孩苦兮兮地向车窗里的人求救:“姐姐!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了,姐姐,姐姐~”
姜迟眉头一紧,冷声速道:“快走!”
这辆车听了她的话,毫不犹豫地往前冲。
那个小男孩猝不及防地被甩飞了,永远消失在后视镜中。
姜迟松了口气,可很快扑面而来的剧烈疼痛使她难以保持正常,她倒在后座上,双手死抠住座套竟撕碎了。
司机女孩关心地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儿啊?需要止疼药吗?”
姜迟咬牙低吼道:“闭嘴!”
每说一个字,都像有火药在她体内炸开了。
陷天斧与它同受,早已奄奄一息。
司机女孩见此担忧得紧,只得踩死油门,缩短送她出去的时间。
同时她也想完成他们交代的任务,说一些话,透露一些事,让迷茫中的人找到一些安慰。
可她张了张嘴,通过镜子看到后座姜迟的模样,憔悴痛苦 ,难受至极。
她想,这个时候,安静才应该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她不时查看后座姜迟的情况,直到看见她终于坐了起来才松了口气,道:“太好了,你没事儿了。你放心,我很快就可以送你出去了,外面有警察,有军人,有医生,一定也还有你的亲人朋友在等你!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可以跟他们见面了。”
她看了眼镜子,脚立马踩了刹车。
杂乱的头发阴冷的表情,血红的衣裳不着地的言语:“我没事儿了,你要有事儿了。”
这个……是,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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