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迟眸中放出冷意直逼他瞳孔：“睁开，眼睛。”
傅淮叶的呼吸急促起来，终是恐惧掀开了他的眼皮。
下一瞬，血色的红爬满了他如小鹿一般灵动的眼睛，似乎带走了他的生气。
姜迟曾在一仙门弟子的眼中看到了意气风发的仙尊月无归，而今，在傅淮叶眼中，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一片空白。
有意思，身带天命么？
她倒要看看，如果这个身带天命之人被折磨致死，月无归这个异界仙尊，会不会出手相救。
姜迟敛去一双血眸，傅淮叶的眼睛也恢复了正常。
回神的他一片心惊，未等他想出什么言语来讨姜迟欢心，身子便被高高抬起，重重摔下。
他在血迹斑斑的地板上滚了好几圈，停下的时候就想爬起来逃跑，姜迟却已踩住了他的胸口，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美丽的面庞涂抹了阳光，是他永远望不到顶的山峰，是他永远望不到头的大山，是他永远也跑不到终点的山脉。
傅淮叶微笑着：“我，不愿意。”
姜迟抬脚踢飞了他。
少年的身体在空中旋转了几圈才落下来，后脑勺和后背与坚硬的地板碰撞后开出了血红色的花。
他整个身子都蜷缩在一起，也缓解不了疼。
他以为姜迟是想将自己打服，但怎样也不会打死自己，所以一遍一遍地说自己不愿意。
姜迟瞧他的脸，瞧烦了，觉得这条命可真硬。
于是一脚踩在他的手腕上，咔嚓一声，碎了。
傅淮叶没挣扎开，似乎意识到她是要打死自己。
他怕了。
他哭泣着道：“对不起！对不起！”
姜迟：“？”
陷天斧适时吐槽：“你刚才没揍他脑袋吧？”
跟她说对不起？
不应该喊救命吗？
姜迟扫视了眼四周，哦，救命没用。
她轻踢翻他身体，自己一步不动地便踩中了他的另一只手。
傅淮叶道：“对不起，我错了，放过我好不好？”
“别打了，放了我吧……”
却始终没有松口答应姜迟做她的奴隶，而姜迟也始终没有等到仙尊的干预。
姜迟踢得烦了，踢得累了，便想直接杀了他。
这时的傅淮叶已奄奄一息，整个人已看不出个人样。
这个大广场上，一半是他的“遗物”。
痛苦已说不出。
姜迟居高临下，而他肿胀的双眼尽力只可张开一条细缝，只看得见那刺眼的阳光，满屏的白。
他的脸上是哭不干的泪。
“为……什么……”
他没有质问姜迟，没有质问任何人，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是他。
痛苦早已不算什么。
他只想知道，为什么。
姜迟在他身旁蹲下，沾了些血的手指从他的脖子转移到他的额头，竟莫名地替他整理湿成长条的刘海来。
或许还是他的表情太过于悲哀，令姜迟心生酸涩，不由回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她道：“我放过你了。”
食指尖停在傅淮叶额头，等了两秒没等到眼泪，姜迟在心头骂阿九：“不该哭的时候眼泪多成海，要你哭的时候一点眼泪都没有，怎么，你对我不满吗？”
陷天斧为阿九鸣不平：“人家那是在意你才哭，你还说它不该哭？有你这样当主人的吗？”
“呵，说到底，你受伤它一定会哭。不然你自残一下？”
姜迟：“它也在乎你，不然你死一下？”
陷天斧心里头的狂风停下来了：“……乖，别闹。”
姜迟等着阿九，阿九倒也给力，眼泪很快从姜迟食指滴落，白色光芒眨眼间包裹住傅淮叶的全身。
他很快睁开了那双水灵灵的眼睛。
姜迟没有说话，扭头就走。
傅淮叶撑着坐起来，发现自己不疼了，擦干眼泪笑了笑，很快爬起来跟了上去。
乐哉哉地道：“谢谢你救了我！”
姜迟：“？你有病吧，我差点杀了你！”
傅淮叶却甜蜜地笑着：“可你也救了我，我的伤全好了，现在一点也不疼了！谢谢你！你人真好！”
姜迟噗嗤一声：“傻子！”
陷天斧则有另一种见解：“也不一定，或许就像那些仙门弟子一般，只是单纯地被你吸引了。”
姜迟：“……”
一张张清澈而热烈的面孔自她眼前奔驰而过。
在魔族开始形单影只时的日子，信任在她的日子里泛滥成灾。
那些愣头青似的仙门弟子，见她受伤便救，见她困难便帮忙，见她需要便给予。
不论她说什么，他们都信。
不论她做了什么，他们都认为她有苦衷。
而那时，她只是一个半魔，是整个魔族所不齿，整个魔族所欺辱，整个魔族属下流的对象。
在遇到第一个仙门弟子时，她甚至只是一个低等魔族的奴隶。
这样的信任，简直神了不是？
对姜迟来说，更是天助我也。
有仙门弟子的守护，姜迟的修炼如日中天。
她有了登门入见魔族域主的资格。
她与仙门弟子商议计策，意图取域主首级，却在关键时刻，反刺穿了那仙门弟子的心脏，迈出了她走向魔尊之位的第一步。
那时魔族猖狂大笑欢呼，域主登坐高堂饮酒畅欢，血泊中的人族少年尚未成年。
他一定早早写下遗书交给家人，书中提及他是为人族而战，他一定斩了域主首级，重伤死在魔族喽啰的追杀中，死前他也一定多杀了很多魔族。
却一定想不到的，他未曾斩杀域主，未曾死在战场上，未曾杀掉很多魔族。
他是，死在“自己人”手中。
而后，“自己人”又再一次披上无辜的外纱，玩弄“自己人”于股掌之中，一步一步坐上魔尊之位……
姜迟闭了闭眼，脑中浮现的是那一双不相信不敢信不愿信的眼睛。
姜迟笑道：“蠢！”
傅淮叶却道：“我才不蠢，是你不把你的好放心上。”
……
天桥上仍保持着方才的惨状，十个傀儡人歪七扭八，以魔力催动生长的枝丫更显雄伟。
姜迟蹲在死翘翘的傀儡人身旁细细查看，傅淮叶则小心翼翼又显得乖巧地站在一边。
这些傀儡人以活人为儡，与常人无异。
就像是中了毒的普通人，只是毒发作时拥有伤口愈合不死之术，其他时候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本质上，还是人。
而姜迟杀了他们，便相当于杀了普通人，念钉便要抹杀她。
“呵，没有毛病！”
有什么毛病呢？
堂堂仙尊亲生女儿却是个半魔，彼时正逢魔族破除封印攻入人间，人间遭逢大乱，所以用一个半魔作阵眼封印魔族保人间安宁，没有毛病。
一个刚出世的半魔，落入那吃人的魔族，承受魔族上下所有人被封印的怒火，一定活不过一天，所以仙尊认为女儿早死了，这没有毛病。
半魔女儿竟然苟到了成年，在魔族待了上千年成了魔尊，还只身逃出魔族来到人间，杀国君扰凡尘，引得人间大乱，彼时人间距离魔族再次封印不过十七年，仙尊的女儿也不过才离开了十七年；仙尊认为女儿长歪了，要教训一番，同时要为人间扫除邪魔，所以要杀女儿，这也没毛病。
仙尊杀不死魔尊，为了人间便把魔尊投放异世，这没毛病；仙尊为了异世人族，替魔尊种入念钉，这没毛病；魔尊有邪恶念头便惩罚她，魔尊杀了人便抹杀她，这更没毛病！
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毛病！
有毛病的，从来只是那个不该活着的魔尊！
是那仙尊不该降生的半魔女儿！
姜迟猛地又踢出一脚，傀儡砸中高楼，高楼塌了。
在她身后目睹这一切的傅淮叶：“！！！”
姜迟转身见他瞪那么大眼睛，张嘴就骂：“眼睛瞪那么大做什么？想跟它一样吗？”
傅淮叶连忙摇头：“不，不是，不想。”
姜迟：“那你还待这儿做什么？还不快滚！想死吗？！”
“我，我……”
傅淮叶转身跑了几步的，但很快又跑回来了。
他想，神仙都是会飞的，他要是走了，就可能再也找不到她了。
如此一来，他便也顾不得什么了，硬撞着姜迟的枪口便上场：“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很不礼貌，但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我想求你救救我们！”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已经死了太多人了，我不想等到这里的人死光了又死外面的人！我哥哥还在外面，我爸爸也还在外面，我不想他们有事！”
“所以求求你，可不可以救救我们，结束这场灾难！我不知道你以前是属于哪个国家的神仙，但现在全球就我们一个国家，所以你也一定是我们国家的神仙！求你保佑我们，求你拯救我们！”
他双手合十，内心虔诚却又禁闭双眼，心怀希望却不敢亲眼去看。
这一长串的话噼里啪啦地撞响了姜迟的脑袋，她直接送给傅淮叶一个巴掌印：“你脑子真有泡！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像好人吗？还神仙，神你大爷！趁我没发火前还不快滚！”
傅淮叶接她的巴掌印礼物废了好大的力，很难才站直起来。
他的眼神有些闪躲，却又突然变得张扬和放肆。
他扬起侧脸，就凑到姜迟眼前道：“打！你打！你要能消气你就继续打！我等你打到消气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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