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方梨枝跪坐了起来,隔着洗手台的水龙头与镜子中的自己对视。
小小的,能够坐在洗手台上面不会把它压塌。
她确信五条悟那个大猩猩一样的家伙坐在这里的话,洗手台估计会直接掉下去。
她的嘴唇和镜中的少女互相靠近,最后她呼出的气息能够在镜子上面激起一部分白雾。
更之后,那柔软的嘴唇真的压了上去。
和现实中的柔软不一样,镜子只能给她冰凉平滑的触感。
她的嘴唇压在上面,和镜中的自己亲吻着,眼睛也和那里面的自己对视,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最后慢慢的分离,看着在上面留下的轻微的嘴唇印,和鼻息的白雾。
她的指尖描摹着镜中自己的伤口,像是补丁一样的胸口的缝合线,心里面想,不管了过了多久都是这么的孱弱无力,没有半点成长。
“……”
一瞬间,面前的光影好像有些微的转换。
她透过洗手台里面堆积的热水升腾的雾气,在镜子中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
那个自己更加高挑,更加丰腴,更加成熟。
并不是停留在十一岁那天,而是按照原来的步调成长了的自己。
那个大人版的自己在镜中对她微笑。
并且移动着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指尖,想要把手伸出镜子抓住她。
“……”
绪方梨枝在被她抓住之前,做出了反抗。
#
把难搞的妹妹放着不管之后,五条悟就在外面打开电视看最新的足球转播。
直到他听到浴室里面传来砰的一声玻璃碎裂巨响。
“……”
这时候是那个服务员的话,估计就会大叫着您怎么了然后跑过去吧。
但是五条悟半点没有反应,只是又换了一台。
从足球转播变为了棒球转播。
并且对着上面的主持人的冷笑话,把音量调大了好多。
半小时后,绪方梨枝终于从浴室里面出来。
她没有穿已经被打湿弄脏了的病服,而是直接在湿漉漉的身体外面套着白大褂,银色的发丝直接搭在白大褂上面。
头发没有擦干,顺着白大褂往下滴水。
她一路走过来,光着脚踩在酒店的地毯上,走到床边,又在和原来一模一样的位置上面坐下。
保持着一只手握着另外一只手臂的样子。
“……”
过了几秒钟,才转过头来看他。
她的声音透过电视主持人的无聊笑话和观众们的欢呼声,清晰的传递到他的耳边。
她说,“洗手间里面的镜子碎了。”
你砸碎的吧?
五条悟这么想,但还是随口应了一声。
他走进去看的时候,发现镜子以蛛网状的形式碎裂。
洗手台上面落着一些亮晶晶的东西,那是镜子的碎片。
那些亮晶晶的东西在灯光的照耀下,时不时表面闪过一束寒光。
玻璃渣之间还混着一小滩血
“……”
五条悟什么都没有说,自顾自的绕过洗手台洗了澡,换上了酒店送的男士浴袍。
腰间用带子松松垮垮的扎着,浴袍的两边打开,露出白皙的胸膛。
他穿着这身的走出去,电视已经关上了,估计是绪方梨枝又嫌吵。
她保持之前的姿势坐在那里,看到他出来就细微的动了一下,但视线凝固在虚空。
五条悟经过她也不跟她搭话,自顾自走到桌边,打了前台的号码。
用刚刚绪方梨枝教会他的说法,也对前台这么转告。
他说,“洗手间的镜子碎了。”
“能不能过来给我换一个房间?”
最好在过程中把房间里最不可回收的大型垃圾——坐在床上发呆的洋娃娃拿出去丢掉算了。
#
房间当然还是没有换成。
那边非常抱歉的告诉他,可能要等到明天再重新过来换镜子。
五星级酒店不愧是五星级,连‘为什么你们刚刚住进去三小时不到,就把我们的镜子给打碎了?’这种问题都没有问。
他挂掉电话的时候看了看旁边的绪方梨枝。
她头发似乎滴水滴得差不多了,白大褂背后一大片被水染成深色,依旧里面不穿衣服。
转过头过去看她的时候,绪方梨枝也没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自顾自的打开旅行包在里面翻找,最后问她,“你要穿衣服吗?”
这句话是废话,他刚刚问出来就把一个黑色的东西丢过去。
绪方梨枝被击中,愣了几秒钟,才慢慢的把那个衣服给摊开。
“……”
然后嫌恶的皱起了眉。
那是她以前的校服。
在几年前会被认为是超级名门女子学校。
不过现在穿出去…不认识的人还好,认识的人估计会用相当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用手捏着那个,就像是捏着垃圾一样,然后迅速往旁边一丢。
校服软塌塌的压在地毯上面,接下来就悄无声息了。
那样子简直像是被丢弃的动物尸体。
五条悟心里面想还挺挑的。
幸好他之前出来的时候,从她衣柜里面洗劫的不是一点半点。
虽然说怎么看那些衣服都不像是能穿的样子…
他又从里面找出了一个黑色的,重新丢过去一次。
这次绪方梨枝好像提前就有了防备一样,悄悄把身体往旁边挪了一下,看着那个衣服轻飘飘的落到她旁边的床上。
她的眼神细细的打量了那个材质,重新在面前摊开。
然后哦了一声,慢慢把白大褂给脱下来,也不在乎有没有人在看,就把那个黑色的裙子给穿上了。
裙子没有什么其她的装饰,倒是在胸前开了一个深深的v字口,如果放到普通人身上应该会被称为性感,但是在怎么样都没有发育的绪方梨枝身上,只能够称为有个性,或者说时尚。
她把裙子穿上,从床上跳下来,跑出了房间。
五条悟迟疑的目送着她的背影,心里想她刚刚跑的时候手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不知道的人应该会觉得她手上戴了什么戒指或者手环,但实际上只不过是之前挥拳打镜子留下来的玻璃渣还嵌在里面而已。
如果再这样子过一个晚上,估计又得像上回一样住院。
这么想,他却没有什么要追她的打算。
他自顾自的打开电视又看了几十分钟,然后爬进了被子里面,关灯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
不管怎么说,他又不是她爹,之前照顾的已经够仁至义尽的了。
“……”
半小时后,五条悟烦躁的从床上起身,盯着对面的油画好几分钟,打开床边的噪音机,换了个方向睡。
#
绪方梨枝从房间里面跑出去,是因为听见了学姐的声音。
但是她一出房门就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倒没有后悔,只是觉得害怕。
严格来说,绪方梨枝讨厌一切密闭空间。
而两边没有开口,狭长的走廊总是让她有种嫌恶感。
但是要忍耐。要忍耐。
这么想着,她的手轻轻捏着自己腰间的一小片布料。
往前走的时候,一个身着高档西装的叔叔睁大眼睛看着她。
会住在五星级酒店顶楼总统套房的基本上都是这种叔叔,身上有男士香水的味道,穿千篇一律的深色西装,手上的手表偶尔会闪过一道光。
她心里面没有什么样的想法,就连他脸上的那种怔怔的神色她都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她只是嫌恶的绕过他,然后一口气跑到了走廊的尽头。
她没有选择进入电梯,而是钻进了旁边安全通道的楼梯间,在那里坐了下来。
在那里,学姐不知道已经等待了多久,笑眯眯的看着她。
楼梯间的灯是关着的,只有尽头的绿色标识灯光幽幽的照在学姐的脸上。
学姐的头发和她一样湿漉漉的,但是和她不同的是有一种很妩媚的感觉。
学姐的身上处处洋溢着一种和她不同的大人的气息。
每次在晚上的酒店遇到学姐的时候,她就会表现出这样子,和平常在学校里面的时候不一样。
绪方梨枝泄气的想,她的指尖悄悄地在地上转移过去,想碰到学姐的手。
就连尝试都只是这样半吊子的。
那只手终于被她的指尖轻轻碰到,甚至都不确定有没有真正碰到,但是就在那个瞬间,绪方梨枝的身体一激灵,感觉身上的什么地方融化了。
而学姐也没有半点害羞或者不好意思,而是大大方方的回握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整个包裹在掌心。
学姐的手热热的,并且给她一种疼痛的感觉。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她之前敲镜子有玻璃渣碎在手里面,那只手被学姐捏着的时候,那些玻璃渣就挤进她的身体里。
血流出来,伤口重新被撕开,她为此感觉到疼痛,同时也有一种被学姐触碰安心感。
她说,“你又把自己搞的破破烂烂的。”
学姐说的特别游刃有余,她此时已经进入了大人的世界,而绪方梨枝依旧是那个十一岁开始就再也没有成长过的小孩。
绪方梨枝为此低下了头。
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听到走廊上面传来脚步声。
看来那个叔叔在被她绕过之后没过多久,现在开始在走廊上面走过来,想要寻找她。
他找到她之后又能够说些什么。
酒店顶楼遇到的女孩子,穿这种衣服,光着脚,她为什么会从房间里出来?她的父母,更加准确来说,带她过来这里的【大人】在哪里?
一想到接下来跟他需要进行什么样的对话,她就觉得干脆一口气从楼梯上面跑下去算了。
绪方梨枝心里面想着这些,却听到学姐问她,“伤口不处理会很麻烦的吧?”
“发炎了又得进医院了。”
“…也许不会呢。”
绪方梨枝发出细微的声音反驳她。
“那个人估计不会叫救护车,我发言的话可能也就会把我放在床上,继续看他的电视。”
“什么样的电视?”
正常人应该跟着抨击‘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哥哥’,学姐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个地方。
“很无聊的电视…我没有仔细看,但是声音跟我看电影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大。”
学姐笑了笑,没有说话。
“然后你就被烧死在床上吗?”
她这么说,用一只手把她的发丝拂过耳际。
学姐的手心冰凉凉的贴着她的额头。
现在她还是只是觉得有点凉,再等一下真正发炎起来,她就会觉得学姐的手冰冷得让她发痛了。
学姐说,“现在不要闹别扭了,去找谁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现在…要下到下面去找服务员吗?”
绪方梨枝摇了摇头。
这里是三十九楼,楼梯她下不去,但是电梯她又真的——真的坐不了。
她的幽闭恐惧症严重到她在房间里面都得一直开着窗户。
“干嘛要自己来?”学姐说,“找个人把你给抱下去,或者让他把服务员叫上来——现成的工具就在这里嘛。”
学姐的手轻轻指着门口。
往门口看去的时候,她又像是猫一样隐匿到了楼梯间的阴影之中,不知不觉中就消失不见了。
绪方梨枝坐在台阶上,头转过去,看见之前被她半关上的门被重新打开,光芒中有一个人影出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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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二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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