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殿内无风无气、无声无息的涌动着不断革新变化的修力阵场。
发出花火碰撞般的清脆耳音,万物头上挂的银环在缓慢移动的脚步下微微作响,像是山涧清泉,给跪在地上风落旌灌注了几分清醒。
神道来客被束缚其中,万物惦记着这道屏障能抵抗多久。
她向来不曾与神道之人交过手。
拎着瘫坐在地上人的衣领,万物嘴角挂起一丝好笑,她有些不解这人为何看起来如此孱弱,明明自己从头到尾从来没有将进攻的核心放在他身上,可他从头到脚流出一股远超将死之人的虚弱气。
这儿并不打算耽误多留,万物三步并作两步穿过雕龙画栋的殿内柱子,语气轻柔问道,“我挺奇怪的,为什么感觉对方似乎掌握了我的动向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低眉顺眼不自在,风落旌腿脚依旧发软使不出半分力气,他摇摇头没有回应。
“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如果百相宫对人道有益,有些事情也未必悲观。”
门前,雕刻着花路纹理团云祥龙的柱子撑起一片人造的室内晴朗天。
“如果不借助神道,我们没那个势力。”
“可人道用不了那些东西,你应该很清楚;如果一定要用,第二神器属实不错,可惜诸事都有代价,你…你付出了什么?血亲?”
大门轰然而开,风落旌微微惊愕,他沉默不语、眉毛都扭成了一团;再次上下打量乃至是毫不掩饰的释放出修术对眼前来路不明的人儿进行试探,良久道。
“关于神器,你知道多少?”甩甩袖子,风落旌抚着柱子勉强站起来,依靠在屋檐之下见着四面八方一群修者侍卫围拢过来,他抬抬手释放出修术示意遣散。
“哼?”原本在指尖已然生成了修术万物悄然收回,她斜眼看去,意外这人竟然没直接将自己擒住;望着穿过百相宫屏障的雨滴,她再次试探。
身旁的风落旌见万物亦是沉默,面不改色,“消息是要交换的,你方才释放出的修力不像来自五行,所以你用的了神道修力,对么?”
“嗯。”万物点点头。
“你能使用神器?”
“不,我不能,人尽皆知的,人道用不了神道的神器。”一口气长叹而出,万物撑着脸蛋一脸不怀好意的蹭到风落旌身边,“比起我的身份,我更好奇你对百相宫的修者用了多少,以及…所付出的东西。”
“当然,你肯定不愿意告诉我的,那也没关系,毕竟师尊说过‘人皆有私’,但是日后东窗事发,这个后果你…承担的住吗?”
斜眼睥睨,身后的风落旌满面肃杀,风落旌脸色从未变化,他嘬嘬嘴唇,“你…不懂我。”
“如果我借着神道力量改造神器,变为人道可用再…”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有人告诉你的?”
下水道的水声湍急,万物觉得有些瓦片之下雨水的世界别有一番风味,但对方不愿多说再耗着也不是个好点子,毕竟“人”的时间向来是有限的,自己…还是抓紧。
眼瞅着日夜再次转换更迭,风落旌动了动喉咙,他冷笑一声问候,“你要走?”
“过多的耽误会酿成大祸,今天到这儿吧。”
雨水不打算停下,万物并不持雨伞;但望着那风入律的血亲,她踏入雨前仍道,“我不建议你再继续做下去,被封印的神道没什么反抗之力,你若是…”
“我不会听你的。”
“那我要去找小律了。”
“小律?去吧。”一滴斜雨落在风落旌的鼻头,让他打了个不小的喷嚏;抬头摸着鼻子,语调中带着一丝微妙的得意,对着万物的背影说道。
“其实小律不是我弟弟,他的作用远比他的身份好用的多了。”
“你不该说的。”
雨雾模糊了视线,万物头也不回、声音逐渐被滴水吞没。
“你说了…我就会回来杀你。”
她走路极快,风落旌背着手早已消失在大殿门前。
比起万物,他当真是更信仰神道多一些;至于其余的,他想要来一个大的。
再度面见那位所谓神道贤者,风落旌清楚的知道,自己、急需那外表上相近的亲人来做些事儿。
……
“拉坨大的,也是一种志向。”
揣摩着那位所谓宫主的心思,没走几步万物便被晃动着的侍卫修者拦在了宫门前。
“你是谁?为何出现在此!”
“小律在哪儿?”
“谁?看来是闯入者!”
“嗯,都行。”
“把她抓住!”
带头的修者侍卫将手中的长刀挥在空中,转而抽出符箓准备施出术法;可惜雨落不停,这对于人来说并不算友好。
万物动动脚踝,方才还被称赞道排水系统此刻有些…拉了;她小腿半截都浸泡在水中,但毕竟是人造的砖瓦世界,比不得…自然世界。
“嗖—!”
凭空一道炸雷落在宫殿上空,引起一片惊异的呼声;侍卫们纷纷被吸引了视线向上看去,短短一瞬再度回头,眼前的姑娘已然消失在了没过小腿的水中。
“这雨越来越大了!还没个停!”
“唉!别偷懒了、快去找人!可不能…啊!”
说话的侍卫一对一答间,作痛苦状斜着身子栽倒在地上,血液轻而易举的穿越皮肤,来到浑浑噩噩的水中与其混作一团、即将通过狭小的下水道,流入黑不见底的地底世界。
“你怎么了!”
“啊—!你怎么了!”
团结的,围拢在一起,一个侍卫伸手扒开弱坐在地上人的身子,那人面色枯朽泛黑,像是…生病了一般;但很快的,一道道纹理蔓延上来。
身后一个年纪较小的人儿说道,“他这手!怎么想我那个八十多岁的爷爷呢!”
……
虫子喜爱潮湿,雨夜使其兴奋不已;百相宫向来辉煌,辉煌到…囚牢也是一种特色。
再次睁开眼睛,风入律被黑色的巨大岩石压得喘不过气,这牢房他从来没有听过;从兄长哪里也没有…血淋淋的尸体不断被抬出去、抬进来。
侍卫们眼中透着不见光的凶狠,匆匆忙忙逐渐远离了自己。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撕扯烂了挂在脚踝上的衣服,心里再无半分波澜。
短短几个时辰,他就从高高在上、一人之下的少宫主变作了这与地沟老鼠为伍的罪人。
“为什么把我关在这儿!风落旌在哪儿!”
没人回答他。
只是有人来来往往,将他不断捆住、撕裂,在这片不见光明的地方当作云云鱼肉中的一小条。
胸口起伏早已平缓许多,心脏的地方…悄悄作痛,方才迷迷糊糊浑浑噩噩中,好像有人捏着自己的皮肤做了些什么…但做了些什么呢?
他好像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望不到尽头的疼痛让他昏昏欲睡,醒来又晕去,像是小时候上不完的书堂,睁眼闭眼,毫无盼头、无活下去的**。
“想过自尽吗?”
咳嗽声阵阵,风入律自以为想过,可结果好像也做了;他记忆越来越模糊,甚至…他有些不太确定,“这些事儿到底是真的、还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呢?也许自己只是累极了…只是需要睡一觉,睡一觉就会发现…”
“母亲…父亲…祖父…”
他脑中像是有一根弦,“啪嗒”一声断成两半在耳边;风入律眼中瞳孔不断放大,他有些恍惚,“我的父亲…母亲…他们都去哪儿了!如果这不是我想出来的,那…”
“咔嚓—!”
牢门处传来撕心裂肺的战斗声音,风入律被关的严实、又被牢牢锁住,多余的他也无从知晓;但悲观笼罩之下,他无法关心着。
脚步声慢慢接近,他手心生出几丝冷汗,双腿双脚不住的颤动,脖子上、背上、腰上的青筋慢慢加快运作速度,五脏六腑像是时刻准备冲锋陷阵的野马,在摇摇欲坠的缰绳断裂一刻,蓄势待发。
“哈…想不到短短这么点时间,我竟然就怕成这个样子…”他觉得嗓子中一股难闻的血腥味儿,很难受,很压抑,但肚子空无一物,他想吐但是丝毫没有东西输出。
做好了反抗的意志,他睁开眼睛打算再看一眼,殊不知…
“师尊说,人心难攻,可再强大的心也需要依托足以强健的身体。”
清灵声音婉转悠扬,他觉得好听。
耳畔银饰缠绕青丝,他觉得好看。
他一见她,就觉得…很喜欢。
头发早就乱糟糟的不成样子,黏在脸上遮住双目,他透过发丝之间的缝隙,见到来者…
情绪再难以抑制,他张口说不出半句话,可怜极了;他从未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到万物。
她战斗…似乎一直都是干净利落,但是这次衣服上、脸上不约而同的沾满了血迹。
她来救自己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把我关在这儿,可我没想到,竟然是你来救我的!”
“不是…”万物伸出手指划上风入律胸的膛替他抚慰着伤口,“你是我的来这儿的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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