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会客厅内出来,沈长言顺手拉上房门,他听见陆清河站在自己身边问。
“你现在怀疑死者父亲的现任妻子?”
沈长言摇头,他说,“不怀疑。”
陆清河又说,“就算确定了犯案者为男性,但是也不排除有女人授意的可能。”
沈长言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是有可能,但不是那个女人。”
陆清河跟上他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沈长言说,“这种冲突一般当下犯案的可能性会比较高,现在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而且受害者实质也并未得到自己生父在经济上的任何支援,所以从理论上来讲,她的继母没有理由再实施这样性质恶劣的犯罪行为来伤害她。”
理儿倒也是这么个理儿。
陆清河认可的点了点头。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天色暗沉下来。
陆清河抱着脑袋跟在沈长言的后边说,“这加班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哦。”
沈长言笑笑,他问,“上午在那个女人嘴里还有没有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陆清河摇头,他说,“你走之后我就没问她话了。”
沈长言走到角落停下脚,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支来,自己咬在嘴里一支,又递给了身旁的陆清河一支。
“为什么不问?”
陆清河耸肩,他叼着烟在沈长言手里的打火机上借了个火,深吸一口后才说。
“问什么啊,问什么人家也不说,而且要按她的话讲,咱们这地方,还有黑-警呢。”
话是这样讲,但陆清河却对这一点线索保持怀疑。
沈长言问他,“你不相信我们局里有?”
陆清河摇头,他说,“不信。”
沈长言问他,“为什么不信?”
陆清河说,“不知道,就直觉,我感觉我们局里上到董局,下到门口传达室的大爷,全都是好人。”
沈长言笑他。
只是一根烟还没抽完,马跃又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看样子,像是在找他们。
“沈队,沈队,不好了,出事了,你昨天吩咐我们盯着的那家人,有消息传回来说他们连夜逃走,家里现在已经没有人住了。”
“什么?”
沈长言一惊,原是放松的背脊突然直挺起来。
他扔掉手里拿着的香烟,抬腿就往楼梯下跑。
“欸,沈长言等等我。”
陆清河也吓了一跳,他赶忙追上去。
两个人都是到了车棚取走自己的自行车后,就奋力朝长街胡同的方向骑去。
马跃跟在身后气喘吁吁,很快也被沈长言和陆清河两人给远远甩在了身后。
“他们是昨天半夜搬的家,什么东西都没拿走,只是人连夜跑了,胡同口巷子黑,又没有路灯,交接班盯梢的同事打了个幌子,就没注意到,还是今天晚上看见他们家没亮灯,又没见白天有人出来,这才发现不对劲。”
这家人的房门已经被暴力拆卸了下来。
沈长言站在这门口,眉毛都快拧成了两条麻花。
刚开始只是觉得这家人奇怪,所以安排人过来盯两天看看能不能掌握些什么意外的线索。
结果这头自己都还满脑袋雾水,好家伙,那头人都直接给他跑没了。
陆清河啐了一口说,“我去,这他妈不会又是一个隐藏的大案子吧。”
门外来来去去的警察有些过于多,所以难免有几分嘈杂。
再加上时间也有些晚了,多多少少是有打扰附近居民休息的成分在。
沈长言刚想说封锁现场,明天再来搜查这样的话时,那原本要说碰面询问两句,却又因事耽搁的隔壁邻居就适时打开了房门。
陆清河回头,和那对门的女主人视线碰了个正着。
“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休息了,我们这就收队。”
隔壁家的阿奶看起来也快有五六十岁的模样,她头发花白,但整个人的气质很典雅,穿着素色的短袖衬衫,还戴着一架银丝边的眼镜架子在鼻梁上。
沈长言抬眼望过去,就听见对方说。
“几位警察同志,是来办什么案子的?”
一听这口气就是要配合调查,于是陆清河赶忙依照规矩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警员证件来。
“您好,我们是宛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在职刑警,有关前两天垃圾桶女童抛尸案一些细节,想请您配合调查。”
阿奶看了看陆清河,又抬眼看了看沈长言,她侧过身子让出一条路来。
“进来吧。”
陆清河喜不自胜,他忙推了身边的沈长言一把说。
“谢谢您,谢谢您。”
屋子里的装潢很素雅,主人家的生活该也是多有清贫,但是又不难看出对生活的细致感。
阿奶端着茶杯,给他们两人一人上了一杯热茶。
家里只有一个人,沈长言客客气气询问一句。
“请问您是做什么职业的?”
“我是退休教师。”阿奶在他们对面坐下,“从潞州来的,以前教小学数学,退休后就来宛城给儿子和媳妇带孩子。”
沈长言问,“这房子只有您一个人住?”
阿奶说,“最近宛城不太平,孩子就被送到他外婆家里暂住了,儿子和媳妇都在外地出差,暂时只有我一个人住在这里。”
陆清河听完,拿胳膊撞了撞沈长言,他小声说,“是这样的,上次我过来问的时候,是奶奶和孙子还有她媳妇三个人都在。”
沈长言本来也没有怀疑,只是按例多问了一句,却是让陆清河误会。
他问,“隔壁那家怎么回事,您能和我们细说一下吗?”
阿奶想了想,便说,“大概率是畏罪潜逃了。”
“垃圾桶女童抛尸案?”
阿奶摇摇头,“这我不清楚,不过我看他们家的儿子,十有**是个犯罪分子。”
沈长言眉头一皱,便问,“您为什么这么说?”
阿奶说,“这周边的住户都知道,他们家儿子是个小混混,听说以前把媳妇儿杀掉就随地给埋了,人娘家的人过来找人没找着,报案没有尸体又不立案,就只当是失踪处理。”
“阿奶。”陆清河一惊,他连忙出声阻止,“这个,道听途说没有依据的事儿,您可以不说。”
“有依据,只是没有证据。”阿奶说,“他们家媳妇失踪的前一天,我有听见隔壁发生了非常巨大、而且激烈的冲突。”
沈长言追问,“麻烦您详细说一下。”
阿奶斯文又有条理,说话不紧不慢。
“那个姑娘长得很漂亮,听说也是在幼儿园做老师的,她以前还在的时候,我偶尔出门遇见她还会和我打招呼,但是自从那天晚上和她的丈夫争吵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那段记忆还很清晰,就在去年的这个时候。
也是夏天,天气闷热,家里买了西瓜拿来解暑,小孩子不能吃太多,但就是吵着还要再多吃几块儿。
阿奶好声好气的哄着,只把西瓜切的一块儿比一块儿小。
小孙儿吼叫着,“我还要再吃一块,奶奶,我还要再吃一块。”
“好,我们小宝再吃最后一大块。”
话音刚落,手里的西瓜都没来得及递出去,就突然听见隔壁传来一声尖叫,并且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
孙儿手里正拿着一块已经吃完的西瓜皮,他被这动静吓的愣住,怯怯的躲到奶奶身后说。
“奶奶,隔壁又在打架了。”
阿奶放下水果刀,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隔壁家的媳妇和她关系不错,进进出出都会招呼,因为知道她曾经也做过老师,所以偶尔做了好吃的或是水果还会给送过来。
那姑娘总是一口一个“老师”的叫着她。
二人关系逐渐亲密起来,尤其在阿奶知道她家男人不是正经人后,甚至还劝过她离婚。
“女孩子不一定要靠男人才能活的,何况他又对你不好,趁着孩子还小,早些划清关系对你没有坏处,省得他天天打你,把这日子过的比那坐牢的犯人还要委屈。”
离婚对女人伤害很大,阿奶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她也知道,不离婚的伤害更大。
女孩子听完苦笑一声,她没有接话,然后当天晚上又和自己的丈夫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这样殴打已经是常事了,楼上楼下的邻居甚至不敢下来劝架。
那家人的儿子太可怕,时常将自己的两只眼睛瞪大圆圆大大,就像是要吃人。
他的胳膊也纹着黑色的,长长的纹路,是个非常狰狞的动物。
叫骂声持续了很长的时间,女孩子的尖叫逐渐微弱下来。
他们有个儿子,孩子的哭声也很大,但是又似乎被他们家的奶奶给捂住了嘴,所以听来有些闷闷的。
阿奶往常会去劝架,不过后来听说自己儿子出差途中险些被人抢劫杀害,千钧一发之际,遇着夜间巡逻的民警救了命。
隔壁有邻居说那家儿子是个混子,野的很,他们家的家事最好别招惹,不然容易有杀身之祸。
然后阿奶就再也不敢插手他们家的闲事。
心下多少也是有些心疼,毕竟是个好姑娘,平白无故的就这么没了。
或许也是有自己劝她离婚的缘故。
沈长言听完,心情和对方一样十分沉重,他又问,“那家儿子,您了解多少,比如姓名,年龄,兴趣,喜好,他在何处谋生?”
阿奶轻声回答,“我只知道他叫阿龙。”
“阿龙?”
沈长言和陆清河两个人几乎是同时从座位上站起了身来。
陆清河结巴一句,他忙问,“那什么,等一下,阿奶,您记得那个阿龙的样子吗?或者是,有照片吗?”
阿奶摇头说,“我哪里会有人家的照片。”
陆清河这句话说出来就恨不得甩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断。
胡说八道说什么照片不照片的事,这年头街上连个照相馆都难找,还要什么照片。
别说人家不沾亲不带故的邻居了,那就是陆清河自己,他唯独一张两寸的证件照,还是贴在自己的警员证上的。
沈长言倒是没那么异想天开,他只是淡定一句。
“请问您方便配合我们大致临摹一张阿龙的画像吗?三分神似即可。”
阿奶想了想,便说,“可以,不过我不会画,只能大致形容和最终确认,希望可以帮到你们。”
沈长言点头,他说,“这是当然,如果方便的话,明天早上九点我们会再登门拜访。”
阿奶摆摆手,她说,“不用你来,明天早上我自己到公安局来找各位。”
“那就麻烦您了。”
沈长言撕下本子里的一页纸,他写下一串号码再递给对方。
“这是我们刑侦队办公室的座机电话,我们的办公地点在市局三楼,八点之后,公安局就会有人接待,您也可以提前拨打这个号码,我们会安排人下来接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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