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河实在是太累了。
从早到晚,滴水未进,还得像只陀螺一样跟着沈长言不停的转。
他蹲在角落里啃完沈长言不吃的那个白馒头之后,就立刻排进了需要进行抛尸实验的人群之中。
所有人都得按照年纪顺利进行模拟,借此来尽量还原凶手抛尸时的动作,高度以及力道。
这其中包括不停的改变位置和方向,甚至要单手抛,双手抛,从下往上抛,从右往左抛,等等,等等。
等到大家完成好所有工作,倒是正好把时间卡在了凌晨零零点的位置。
警方撤下警戒线时,所有人都还在不停的同环卫工人道歉。
“辛苦了。”
“麻烦了。”
能载人的警车不多,唯独两辆也装上了大灯设备和送家中有老人和小孩的警员同志先回家。
像陆清河这样年轻力壮的小光棍就只能自己徒步和一众同事朝市局的方向走去。
他和马跃、陈浩、张安三个人一起。
沈长言已经提前离开,说是要先回去看一下尸检结果。
陆清河头疼腰疼脖子疼的,他走一路练一路,可这酸痛赶却怎么也摆脱不开。
马跃突然说,“咱沈队,到底是有对象没有。”
陆清河正甩头呢,听见这话,便停下了自己那只捏脖子的手,他说,“干嘛,问我?”
马跃说,“可不是问你,我就是想问陈浩和张安,那他俩能知道吗?”
陆清河反驳说,“那人家谈不谈对象,我也不能知道啊。”
马跃说,“这不你说的,人沈队和你从小一个大院儿里长大的青梅竹马吗,这你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唬人。”
“我…………”陆清河想了想,他说,“我俩确实是从小一块儿到大的,不过后来念大学就分开了,之后他们搬了家,再又回来宛城工作,好像没听见谁说过他有对象的事儿。”
陈浩问马跃,“咋了,你要给沈队介绍对象?”
“害,我哪敢啊。”马跃说,“像沈队这种高知分子,家境优渥,一般人家的姑娘他哪能瞧得上。”
陆清河撇嘴,虽然没说话,但心里也在嘀咕。
‘哪家姑娘瞎了眼的能看上他。’
严苛又刻薄,吃个饭都要挑你碗摆没摆正的毛病。
陈浩说,“介什么绍啊,现在都崇尚自由恋爱,咱沈队什么条件,有功夫担心他有没有对象,咱各位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吧。”
张安说,“老陆,前两天楼下化验科的姑娘还在问你叫啥名儿呢。”
陆清河知道这事儿,但没理,也没去约会,就双手抱头骂了一句。
“管好你自己。”
马跃笑着伸手架在陆清河的肩膀上说,“咱老陆家条件也不差,不过沈队他真没对象。”
陆清河抬眼,他问马跃,“你老关心沈长言有没有对象干什么?你喜欢他呐?”
“说什么呢,我是帮人贺法医问的。”
“贺法医?”陆清河语气里带着疑惑,“四楼法医室那贺月云姐姐?”
马跃点头,他说,“嗯呐,咱局里除了她姓贺,除了她是法医,那还能有别人?”
陆清河说,“得了吧你,我看她恨不得掐死沈长言呢,还能关心他有没有对象。”
陈浩说,“这你就不懂了,女孩子一般引起一个男人的注意,最常使用的途径就是,和他吵架。”
“胡说八道。”陆清河嗤之以鼻,“那我回回看见你还想打你呢,我这也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害,我这说了你还不信。”陈浩说,“你来刑侦队比我们晚两年,你知不知道贺法医的师傅和咱沈队上一任直属领导是什么关系?”
“父女啊!”
“夫妻。”
陆清河一时说不出话来。
陈浩又说,“上一任法医室的主医和上一任刑侦支队的老队长,人俩夫妻关系。”
“所以呢?”
“所以沈队和贺法医,极有可能也会凑成一对儿。”
马跃点头,他说,“而且你们记不记得,上一次隔壁警务督察大队还在说呢,说那俩以前也是这么见面就喷了火的吵啊闹啊的,结果后来莫名其妙就在一起了。”
张安点头,他说,“我也觉得沈队和贺法医,极有可能。”
“放屁。”陆清河说,“他俩绝不可能。”
马跃说,“你怎么这么笃定。”
“以我从出生就看着他沈长言长这么大,我就知道,他…………他绝不可能。”
“这女人的心你都摸不透,你还想看透男人的心?”
马跃笑他。
陆清河不服,便嗷嗷喊道。
“我怎么看不透,难道我和沈长言二十几年的兄弟感情,还比不过你们几个认识了他几年来了解的深?”
陈浩说,“那要不咱打个赌吧。”
陆清河问他,“赌什么?”
陈浩说,“等咱这个案子破了,咱们四个凑钱买两张电影票,挨座儿的那种,一张送给沈队,一张送给贺法医,咱就瞧他俩怎么处。”
马跃说,“你小子这是不怕挨揍啊。”
陈浩说,“这有什么,咱又不是故意的,就一口咬定说是碰了巧了。”
说完还故意伸手来拍拍他陆清河的背脊说,“怎么样,老陆,敢不敢玩,这要是成了,咱四个那都是媒人,他俩结婚得给咱一人包个大红包的。”
陆清河说,“那要是不成呢。”
陈浩说,“不成,咱仨一人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这应该是一桩好买卖的,按照陆清河的性格都是要立马拍桌子定下来。
但是今天,他倒是突然有些忐忑。
以他对沈长言的了解,沈长言不像是会喜欢贺法医那样女孩子的人。
不对,不应该这么说,以他对沈长言的了解,沈长言这人就不会喜欢别人。
但是在那个当口又突然意识到,大家都长大了,而且他们中途还分开过那么长的一段时间。
陆清河不敢再说自己有多了解沈长言,何况男女感情的这种事儿,谁又能说得准呢?
法医室内。
“颜面和嘴唇上都有一定程度的出现青紫色,鼻腔内有不明绒絮,可以确认是窒息死亡没错,身上有虐待伤,多是殴打以及性侵所致,□□留有□□,省城现在是可以做DNA鉴定的,但前提是你们得找到凶手的DNA样本。”
陆清河一回市局就被人喊说,沈队让他立刻上四楼。
以前很少走神的人,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些心不在焉,站在沈长言的身后,思绪也就不知道飘去了哪个天边。
贺法医说完话,抬头去看沈长言。
沈长言却是盯着陆清河,突然问上一句,“你在干嘛?”
陆清河一个激灵,他抬起头来,“啊?走吧。”
“…………”
沈长言点头说,“走吧。”
陆清河原地愣住,他结巴两句,又试探着去问,“去,去哪儿?”
沈长言问,“你说去哪儿?”
陆清河像是个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的学生,他有些无助的将视线投到贺法医的身上。
对方朝他举了举自己手里的报告说,“尸检结果,窒息死,唯一有价值且足够锁定凶手的线索就是死者体内留下的□□,但前提是你们得找到嫌疑人的DNA样本,我们才能把东西送到省城去鉴定。”
“哦。”
陆清河傻愣愣的点了个头。
沈长言说,“没睡醒就去厕所洗把脸。”
陆清河这时候是巴不得能跑出去安静一会儿。
只是他刚出了法医室的门,便听见贺月云笑着在轻声和沈长言说。
“人家也许就是跑一天累了,你这么凶他做什么?”
陆清河跑的太快,导致他也只听见了这前半句话,之后沈长言说了什么,他就一个字儿也都不知道了。
洗完脸再从厕所里出来,时间已经到了凌晨3点。
陆清河折返回法医室,结果整个四楼的灯都已经全部熄掉。
他又回了三楼刑侦办公室,结果马跃又告诉他说。
“刚刚沈队下来说今天先到此为止,叫大家都早点回家休息,明天再来继续找线索。”
“哦。”
陆清河点点头,他连工位都没来得及回去,就直接下了楼。
局里有提供在职警员停放车辆的车棚,陆清河出了警局大厅,深夜倒是吹走了不少白日里的闷热和燥郁。
沈长言和陆清河两个人小时候的关系是好的。
走哪去哪,形影不离的那种好,但是后来突然又坏了,走哪去哪,都恨不得掐死对方的那种坏。
陆清河记得,这种奇怪的情绪大概是从十三岁上初中的时候开始。
要说起是怎么坏的,陆清河自己也说不清楚,就是突然,突然就坏了。
他们会下意识的比赛,不论是比身高还是比成绩,抑或是体重也能拿出来比一比。
但是让人很为难的是,这些东西,陆清河全部都比不过沈长言。
然后他们逐渐变得有些陌生,是那种放学面对面碰上也不会说话,也不会同行的陌生。
再后来,沈长言大学期间,他们一家子就全都搬走了。
说的是沈叔叔工作调动要去首都,沈长言也许也会留在那里,再也不回来。
不过好在沈家的老房子没有卖,只是家具都已经搬空了,门上偶尔还会贴一些小广告和社区的公告。
陆清河大学寒暑假偶尔回家来,走到这门前,还会好心的替他们清理干净。
原本是做好了痛失竹马的准备,结果前一任的刑侦队长光荣退休之后,局里通知说会从外省招进专业的高知人才回宛城。
陆清河讲不清楚某天早上开门,然后扯着裤子准备去上厕所的时候,就正好看见从厕所里出来,收拾的体面又英俊的沈长言时是什么心情。
那种感觉就好像,好像现在在停车棚里看见那个人一样。
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那个人的影子,还是被拉的斜斜的,长长的。
“让你洗把脸你怎么洗那么久?”
沈长言从陆清河的自行车后座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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