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松醪常与野人期,忘情共说清闲话

“邬遥川,你觉得他算不算英雄?”

随着天色亮起,荆醴察觉到周围十分荒芜,却好像不止如此,这片贫瘠的土地所隐含着的瑰丽正随着太阳升起而蠢蠢欲动。

忽然脸上有些凉,荆醴打算抬头看天是否下雨时,忽然有人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肩窝里,隐忍的啜泣使得他并没有那么大情绪的起伏,微浥的衣衫到使得荆醴有些不知所措,轻轻在对方的后背拍了拍,徐徐安慰龙椅上座着的那个太狗,也太蠢了,竟不知道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

“但是你别怕,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以及边疆将士的安全。”此时朝阳升起,荆醴终于能看清眼前所处的环境。

那是一望无际浩瀚的戈壁滩,日照鎏金,沙溪蜿蜒,旖旎万千。

……

“啧啧啧,请问我敬爱的将军,夫人走了是什么感觉呀?”左无敬望着荆醴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开始犯贱,“钝痛?莫大的悲哀将人淹没?呼吸不顺?心里被白漆烫了个洞?”

“干点正事吧你。”邬遥川翻了个白眼,随后又问,“怎么看出来的?”

“我去,还真成夫人了?!”左无敬听见邬遥川这句话都快把自己平生的惊讶给花光了。

邬遥川挑了挑眉,背负着手不再搭话,踱着步子朝着营帐走去。

左无敬的想象力像个女人,倒还没有他想的那么快,只不过是他单方面的……山有木兮木有枝罢了。

……

“你……咳咳,你、你给的条件……是什么?”座位上的黄衣男子有些病态,咳着嗽断断续续地问。

高台下的男子像是没骨头一样,松松垮垮的靠在石柱上,指尖套上酒壶的细绳旋转做着离心运动。

“好说好说,鄙人半点本事没有,奔波四海找不到一个可以执子之手的人,愿陛下可以满足我这个小小的心愿。”

“你瞧这既可以让我不带着我身后那帮人闹事,也可以给你提供些药物不是?何乐不为?”红衣男子好似中肯地为皇帝分析,却让那人在深宫中活活打了个冷战。

……

朱墙之外,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贴了上来:“大当家!怎么样?”

红衣男子叹了声气,拧开酒壶盖子抿了小口酒道:“如今这皇帝真是个废物,拿着都觉得烫手。”

“那咋办?”少年人问道。

“嗯……来日方长嘛,”红衣男子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松散模样,“毕竟有桩事成了,财财,很快你就能喝到大当家我的喜酒了。”

沈财撇了撇嘴,不满地嚷嚷道:“您别叫我财财了。在您和二当家给我取名的时候,您嫌用您的姓氏容易亏钱便把二当家的姓氏给扯了来……我有全名了,您只叫我单字搞得我很不好意思。”

“那就忍着。”红衣男子依照他多年“我是对的,跟着我来”的行事风格,专横地下了命令。

……

白露出生,残月落下,清风将朝霞吹散。天方拂晓,便能看见声势浩大的风将边疆滚滚黄沙抛向天空。

邬遥川带人巡逻的时候,一不小心被沙子呛了通透,咳了个七荤八素,脑袋嗡嗡作响。

“将军,今年这风刮的好早啊。”沈立谈眯着眼睛,微微仰头看着天上乱舞的黄沙。沈立谈是邬遥川新提拔起来的年轻将领--邬遥川一向不喜欢那群老头倚老卖老,磨磨唧唧。本来边境驱赶外族的事情就够他焦头兰额了,那些老兵总爱在背后搞事。

“所以啊,我们现在吹的风就冬天的味道了。”邬遥川接腔。沈立谈不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因为作战有功一路升迁到此,却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想问一问:“孙统领说今年的冬天很难熬,将军,为什么呢?

邬遥川垂眼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你知道五年前我站出来带领着边疆士兵打退外族时想的什么吗?”

沈立谈摇了摇头。

“你比我晚出生了几年,应当没有很确切的感受到那时尸横遍野、战场方圆几千里寸草难生,满目红色,满目疮痍。甚至抬头看天都会有一种被血浸透了的红色诡异。

“人们都很绝望,一代一代人在这里的土地上耕种劳作生生不息,他们只是普通的人没有什么宏伟的目标,他们只想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可是平安是要有人来守的。

“当时我年少气盛,抱着两个念头,一个是愿天下寰区大定,海晏河清,另一个是想自己终于有风云变化龙的机会,壮志满怀,想要好好报效家国。如今看来好像都做到了,又好像都没有做到。

“你看外族人仍然野心勃勃,庙堂上仍然有无知败类。有时觉得以身殉国固然壮烈,但是所殉之国无药可治,无望可托,一个人壮烈的殉道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就跟纸做的风灯总有一天会被烧坏一样。

“立谈啊,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

“荆大人,你这回可是揽了个好差事,还能去边境看看大漠风光呢……哥儿敬你一杯,祝你一帆风顺,回来记得跟我们讲讲有多漂亮!“酒席上觥筹交错,数名主战派大臣一个劲的给荆醴敬酒。

“好好干,好好见他。”荆醴又一次运送粮食去边境是扬炎西力保力挺的,不仅是荆醴可以干好这件差事,而且还能我心里那个久久的空缺填上点什么。

荆醴手持金樽,呷了口酒:“这次谢谢你的大力帮忙。”“无妨,都是知根知底的过来人,我知'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是个什么滋味。"扬炎西举杯一敬帘外重重山河,“只是此行路途应当有些凶险,多留意……我本不该把你置于那么危险的地方,只是……只是你状态太差了。”

荆醴也抬头看着眼前的无限江山,连绵青山起伏绿水如画。心里一闷,只道:“衣带渐宽终不悔。”

“看得出来你真的很喜欢他。”扬炎西勾了勾唇角,一口酒灌了下去,做这天地间对山河的祈愿。

……

“邬将军,朝廷押运队过境了,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到了。”沈立谈看着手上的信纸,将其上的内容说道。

邬遥川一边迅速浏览着刚送来的军情,一边听着对方的讲话:“挺好的,押运队的名单得搞一份给我看看,我怕朝廷另有所图。”

“遵命。”沈立谈强忍着激动的泪水收到指令后快速退了下去。

沈立谈退出营帐,吩咐一个耳朵灵快的手下去打听名单,自己则跑到了埋葬着千万已逝忠魂的山冈,告诉他们都任终于给边境的士兵送饭吃了。

“……开国数百年,重文轻武,而镇守在边疆只懂得打打杀杀的武夫们,想要的不过是冲锋陷阵后有口可以饱腹的热饭。”沈立谈摸了摸离他最近的那块已经快看不出形的石碑,几滴眼泪滚滚而落,打在了运笔苍劲有力的“沈默谈”三个字上。

……

邬遥川看见荆醴时是非常意外与惊喜的,谁知他傲娇的荆大人到了营帐后,除了吩咐手下的十几个兵卒将粮食搬运去别的地方检查,就再也没说过话了。

“你怎么了?路上颠簸身体不适吗?”邬遥川很少关心过人,不知道说什么,“要不要我命人备点热水?或者我马上山去你睡一觉休息休息。”

荆醴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看我像身体不舒服的吗?

邬遥川就不知道了。

“怎么了?”邬遥川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问了个八百次。

荆醴终于被问烦了,皱着眉头丢给他句颇有些深奥的话:“来是空言去绝踪。”

邬遥川:“?”欺负粗人听不懂。

荆醴用更加鄙视的眼神瞥了他一眼,那神情仿佛在说猜你就没读过。

邬遥川:“……”

邬遥川决定整蛊一次,去营帐拿出了一张花笺,一把摊开,让荆醴看到了一瞬间,又合拢起来。

“写的我的名字?”荆醴虽然想对方好几个月,但是见到对方的第一面心中的幽怨升起,爱答不理的情绪站在了理智上风,一句拐弯的话也不想说。

邬遥川自豪地点点头,开玩笑地说:“左无敬告诉我,如果讨厌一个人,可以用朱砂在纸上写他的名字,这样就可以诅咒对方了。”说罢还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荆醴本就因为好几个月没见到他心里郁闷的不得了,又见满纸上都是自己的名字,本以为能搞个双向,结果被这么一逗更不高兴了,蹙起眉语气里满是烦躁:“滚,你爱诅咒我就随便写,我又不怕你。

邬遥川整蛊失败并且很可能追不到老溪了,心里非常慌张,忙不迭解释:“不是……”

“不是什么?”荆醴舟车劳顿的苦痛和不知哪里蹦出来的幽怨被放到最大,“我个文臣待在京都不好吗?非要大老远跑到这里啃沙子……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啃沙子便罢了,还。见有人盼望我早点死。一点意思都没有,滚远一点,不要跟我解释,我要去睡觉了。呵,当然我也不知道这一觉还醒不醒的来。”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向为押运队准备的营帐内,不轻不重的瞥了邬遥川一眼,很嫌弃地将帷幕拉了下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后便没了声音。

“将军,跟夫人吵架了?”沈立谈不知从什么地方蹦了出来。邬遥川正心烦,动了动嘴唇,良久才问道:“谁告诉你是我夫人的?”

“啊?”沈立谈有些疑惑,他从小山冈回来的路上便听见有士兵在呼喊粮食来了,当然他已经知晓。当他路过左副将的营帐时左副将神神秘秘的告诉他将军夫人也来了。他一边佩服将军娶夫人的眼光,一边想着将军夫人是个什么模样,所以当看见营帐的帷幕被拉下时,便第一时间想到了将军怕不是和夫人吵架了。

“他不是我夫人。”邬遥川见着对方迷迷瞪瞪,解释清楚。沈立谈还是有点疑惑,打量了自家将军,很久后突然冒出来一句:“还没有过门吗?”

邬遥川:“……”

“将军……我说错什么了吗?”沈立谈见着邬遥川神色很不好小心翼翼地问。

“说错了。”邬遥川盯着营帐很久后才将下半句给补完,“他不是我夫人,他是我心上人。”

“有什么区别吗?”沈立谈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很像个棒槌,仍然坚定不移地发扬他有问必提的伟大精神。

“有的……如果是我的夫人那一定是在与我两情相悦的基础上拥有这层关系的,反之是我一厢情愿。”邬遥川勉勉强强将这个问题掩盖过去,便命令沈立谈快去检查朝廷拨来的粮食有没有问题。

“遵命。”沈大棒槌得令撤退了。

……

“爱卿,朕已按照你的肯请将粮食运往边境,朕答应过你往后五年如此,必然不会不守承诺,只是这粮食朝廷也紧缺的很,这么一调损失可很大。所以……龙椅上的皇帝眯着眼睛笑了笑,“答应朕的可要做到。”

扬炎西半垂着眸子看这整日荒淫无度,但使唤人却积极的很的皇帝,做了一个长长的揖:“臣一定说到做到,让后世歌颂陛下的英明神武。

“咳。”狗皇帝突然咳了一声,“现在朕倒没那么想去碰到江湖盘根错节的根。朕听闻爱卿有位妹妹,才貌双全,举止落落大方,不如嫁给江湖之人,好让他们看看我们大魏朝廷的诚意。”

扬炎西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陛下刚刚说的……什么?”

“朕要赐婚,让全天下人看见我的贤明。”

扬炎西:“……”但愿我也是全天下人里的其中一个。

“陛下……没得其他的选择吗?”扬炎西死也不会牺牲妹妹的幸福。

狗皇帝听他这么说,有些不高兴,但面上仍然是笑:“如果爱卿不介意,也可以把自己许出去。

明明是狗皇帝的一句气话,换做平时扬炎西也不会当真,不过今日不同往时,扬炎西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

狗皇帝有些懵:“对方是男人。

扬炎西抬起手臂或者衣袖,擦了擦脸上根本不存在的泪水:“臣不舍得妹妹。

皇帝:“……”

旁边还有几个宫人站着,其中还有史官,他倘若想成为一代贤明的君主,那便不可以出尔反尔。

于是皇帝忿忿地说道:“爱卿如此积极,我也不好劝阻,只愿你能让他满意……那就今年腊月二十一,朕要亲自看看爱卿穿着喜服的模样。”

扬炎西宫内耳目众多,没多久便打听出来是哪个江湖脑残来京都求皇上赐婚。扬炎西从宫中回归上,一路都想该如何干净利落地把这人给干掉,在看到手下呈上的名字时他又打消了念头。

“周整哥,我们大人不打算动手吗?”服侍扬淼的白鹤见扬炎西迟迟没有下达命令,好奇地问。

周整一动不动的守在门口,被人缠的不耐烦了才道:“把鸽子抓过来。

“抓过来干什么?传信吗?传给谁呀?”

“当然是传给在陇州的荆大人,告诉他大婚的喜讯。”

……

“邬将军,你这几天看着好萎靡呀。”左无敬晨起刚从营帐里出来,便看见邬遥川落寞的背影,不由得打趣了一句,“哎,我早就说过夫妻之间要和和谐谐的,家和万事兴!

“我看你是欠抽!”邬遥川一跃而起,一巴掌甩在了左无敬后背。

左无敬疼的直抽气,哭兮兮地说:“您心情不好也不能迁怒于我呀……哎,将军,不瞒你说我从小就和荆大人有些交情我可以很认真的给你担保,此人娶回家一定是个省油的灯。”

“滚远点。”邬遥川语气十分不善。

左无敬刚想争辩,忽然觉得脸上落了几滴雨水,抬头看又什么都没看见:“滚就滚……您这脾气真的改改,我如果是荆大人早就和您闹得鸡飞狗跳了。

他已经抬脚打算走时忽然意识到什么,看着多年的同僚情谊上决心给邬遥川最后一点建议:“……将军,下雪了,荆大人很喜欢雪。”

“可以去蹲他,祝你好运哦~”

等人走远后,邬遥川才嘀咕了一句:“一肚子坏水……他知道你这么卖他吗?”

……

大抵只有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覆盖着白雪时才显得没有那么与众不同。时值九月,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在空中随风起舞,而后落地,渐渐铺成了形。邬遥川采纳了左无敬的话,站在营帐外守株待兔。

雪落了有两个时辰了,邬遥川在外面也站了两个时辰,幸亏他身强体壮,不然早就倒下了。他心里正纳闷,忽然听见细细碎碎的铲雪声。扭头看却不见人影--难怪他迟迟没有发觉人来,原来是人故意躲着偷着玩。

他跑到营帐背后看见荆醴双手红透了那一刻什么也不再管,几步跑过去,将人从雪地里抓起来,神情里有心痛也有愤怒地说道:“怎么都不知道珍惜自手都红透了还玩。雪水都侵在骨头里了……不准再玩了,给我回营帐处理。”

荆醴玩的正高兴,被着一通劈天盖地的训斥与关心搞得有些无所适从,愣在原地,而后回过神赶紧退后,企图用自己的身形将雪地上的东西挡住。

“走啊,再不走你的手上的伤就会很严重。”邬遥川不知道他在磨叽什么,见着他这副还对雪地念念不舍的模样,升腾起一团无名的火。

荆醴有些心虚连自己在和对方搞冷战都忘了,站在原地,脑子全乱成了浆糊。犹犹豫豫很久口吻商量地说道:“嗯……不然你先走,我一会就来。”

“再玩儿一会儿雪就来?”邬遥川有些生气了,“荆醴,你在京都时整天昼夜不歇的批折子审案子糟蹋身体,我劝不住就算了,你到了我的地盘上,你还这样……”

“你……到底想我怎么样?”他的心钝痛,连带着声音里有一丝恳请。

荆醴觉得指尖的缝隙有些发痒,还有一些疼痛,渗出丝丝凉意,一种迫切想回营帐生活取暖的愿望油然而生。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得不闭上眼睛,有些自暴自弃的再次请求:“你先走,我一会就来,好不好?”

邬遥川拗不过他,皱着眉打算抬脚先走,莫名的脑中灵光乍现,停住了脚步:“你在雪地上堆雪人了?害怕化了或者被雪埋了?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以帮你移到营帐外并且不让它被损坏。”

“没……没事。”荆醴推推阻阻。

“让让,我瞧瞧你干了什么。”邬遥川一句话直戳荆醴最担心的东西。

他很强势但又很温柔地推开了荆醴的阻挡,映入眼帘的是三行字。

一愿寰区大定,海晏河清。

二愿所爱平安,事事不意。

三愿年年岁岁,长长久久。

对于在战场上厮杀一世的邬将军,见到第一行字时会感叹这世间竟然有人和他的理想重合,多希望能早些见到。对于在朝堂上懒得跟那些文臣勾心斗角的邬大人,见到第二行字时也会忍不住动动他那懒得动的脑子想所爱人指的是谁?对于前两者的结合体邬遥川来说,最后一行字才是最费解的。

年年岁岁,长长久久。

带入任何主语都可以。

“荆大人理想不错嘛,不解释解释?”虽然邬遥川有些不太懂,但是秉承着气势不能输的理念,嘴巴没饶人。

荆醴红着脸不肯说,丢下邬遥川自己跑回营帐生起了火。邬遥川看着人的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回头瞟了一眼雪地。发现还有四个极小的字被自己忽略了。仔细辨认后,眉头一皱,抿了抿嘴唇走进了荆醴所住的营帐。

“你干嘛进来。”荆醴生上火后觉得手指的骨节钻心的痛,难受得手上不停地揉着。因为疼痛,所以刚刚自己说的那句话语气有些撒娇也没有发现。

邬遥川远远观望了一眼,接着很自然地向前走了几步,坐到火堆面前:“给你揉。”

说完便将对方的手牵过来,耐心地揉着。反倒弄得荆醴有些不好意思。

“还记着仇呢。”邬遥川见对方不打算说话,便自己开了口,“把我名字写在雪地上,也想诅咒我?”

荆醴的喉结滚了滚,向外长呼了一口气,才缓缓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奶奶告诉我,下的雪越厚,许下的愿望越灵验。如果想祝福一个人,可以把他的名字写在雪地上。”

“所以你在祝福我?为什么?”邬遥川有隐隐猜测跃跃欲试地想冲破他的喉咙让他开口。

“没什么,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荆醴别开眼睛看着一边的床回答道。

“我诅咒你,你不生我的气?”邬遥川下定决心问到底。

“生气啊,真的很生气。”荆醴垂下眼眸喃喃道,“原来你也知道我可能会生气……人们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怎么到头来我觉得谁都像旁观者,就我一个在局里面傻傻乎乎地转着。

“回答我,你为什么不生气?你为什么会来边境?”邬遥川很少这么强势地抛出问题,惹的他自己说出口后就有些后悔。

“你真的很想知道吗?”荆醴垂着眼睛看着地面,语气里带着鼻音,大概是刚刚出门着凉了,显得有些可怜。

“嗯。”邬遥川点点头。

“假如你不能接受我的回答,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希望我从今以后怎么做也告诉……告诉我。”荆醴闭了闭眼,试图掩埋掉内心的怯弱。

“我前二十年的人生中,没有人会在我跟不上时停下来等我,没有人会关心我手上的工作会不会太多了身体会不会吃不消并帮我分担,甚至没有人会在我手冻伤时给我揉……

“太多太多的从来没有在我的二十一岁出现了变化。而那个变化的源头就是你。我不敢尝天教心愿与身违的滋味,我不敢说,但是又很贪心的想要拥有更多。所以在雪地我不仅写下了那三个愿望,而且还在一旁写下了你的名字,并且在后面画了一个爱心。“荆醴死死的盯着地,手紧攥着衣摆,不敢去看对方的反应,“我那时在想,我活在人世间踽踽独行二十一年,从来没有向上苍许么愿望,如果上天知道这是我喜欢的人,我希望他帮我保佑他,会不会更优先于一些人呢?优先于那些人保佑雪地上那个名字对应的那个人可以好好活着……我、我也不求他只对我一个人特别,我……我只想多看看那个人……”

“年年岁岁,长长久久,就是这个意思。”他说完后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

营帐中邬遥川忽然笑了,笑得荆醴心里咯噔一下,像是有小石头划过。

“荆大人在我眼里绝对是那种饱读诗书之辈,不知你有没有读过一句诗?"邬遥川问。

荆醴心里忐忑极了,目光飞速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快说。

邬遥川笑了笑,接着一个一个字认真地念,好像所说的就是他的一辈子:“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

红笺上写满了密密小字,道尽我平生相慕相爱之意。

还没等人反应,邬遥川继续把话说完:“先前给你看的那张纸,没有用朱砂写,也不会用它写……那只是在我每一次想你时,提笔写下的东西罢了。”

“我不会诅咒你,我要祝你长命百岁,祝我们天长地久。”

席卷过边境的风张狂恣意地打在营帐上,营帐内邬遥川仔仔细细地为荆醴揉着发红的指节。荆醴拿着一张薄薄的信纸看了看,忽然眉头一皱说:“先前我去追军粮得到了一个人的帮助,他说我不必感谢他,他为的是去找皇帝提个亲,这样句以带着整个武林安分。”

“我当时听着觉得不错,只是没想到这人竟然提到了炎西头上……

邬遥川勾了勾唇角,眼里满是温柔:“扬炎西怎么办的?”

“腊月二十一去参加他的大婚……你去吗?”

“当然。”邬遥川笑着回答,“我还想问我们多久才能拜高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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