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籍凭证就像身份证一样,能避免无数治安问题。
科举就像高考,能公平地广纳天下才子。
刘长岁具有万攸同想象不到的才能,他的思维远超这个时代,或许在历史滔滔河流中,刘长岁真的能挣下自己的一席之地。
但是现在,万攸同必须反驳他。
万攸同指向高台,问刘长岁:“你计划要开恩科,提拔寒门弟子,广纳谋士,对吗?”
刘长岁飞快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这句话不会对他造成阻碍,放心地点头:“对。”
“如今左党一手遮天,朝中自然有不忿者。这种人,要么是朝中权贵,要么是清高之士,纵使不多,也算得一股中坚力量。即使他们不来找你,我相信你也一定联系过他们。”万攸同认认真真替他分析,“你开恩科,刚开始推行会有困难,但是坚持下去,便能有一批完全属于你的忠诚才士。”
“师兄,这样下去,你未必不能赢。”万攸同收回目光,纤长的手指微微蜷起,“你又何必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说得非我不可?”
刘长岁倏然转身。
他终于明白自己这个小师弟并没有那么好糊弄,索性撕破了表面的和平。
“没错。四门派的支持确实是我的退路,但是缺了我的户籍凭证,你们谁能安然无恙地跟人间来往?”
万攸同慢慢反驳他:“你归还了弟子令我可没有,实在不济,我还能上梧休山去。玉络她……她虽然留在人间,但她的修为你应该也能看出来一点,便是官府抓她,她也一定能逃得出来,更何况她物欲极低。”
朱玉络手没稳住,碰倒了手边的酒杯。
“那四门派?他们未辟谷的弟子可不少吧?”
“师兄,你也说了那是四门派。”万攸同不动声色地扶住了将倾的酒杯,美酒在杯中打晃,一滴也没洒出来。
“四门派,跟我有什么关系?”
刘长岁背月而立,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大,刘长岁的身影在宽大的龙袍映衬下显得格外瘦弱,倒真应了那四个字。
孤家寡人。
“想清楚到底谁处劣势。”朱玉络狠狠补了一句,“是你在求我们。”
殿门吱呀响了一声,刘长岁好像惊醒般动了动,终于开口。
“我修书四封,你去替我送信,四门主同意与否,全靠我这四封信。”刘长岁艰涩的声音比吱呀的殿门还难听,“信送到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给三山四派所有门主弟子发相应的户籍凭证。”
“这样,总可以了吧。”
万攸同没想到刘长岁一下退了好大一步,跟朱玉络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闪过了不可思议:“成交。”
“别急着成交啊,我可不止这一个条件。”刘长岁慢慢踱回桌前,“你听说过常穗吗?”
万攸同疑惑:“什么?”
“常穗,不是我这个长岁。”刘长岁重复道,“相传远古创世大神创世造人,划分三界,为保人类安居,又以灵土捏胎,以此为天赐圣人,平乱世荡凶祟。圣人应天道,得神恩,保人间千年太平。但天道有变,创世神身殒,为保人世长安,圣人与天神合力,创大封,镇凶邪,并以身殉封,化而为玉,其名常穗。传说里,常穗能荡邪祟固山河。”
刘长岁稳稳站着,居高临下地看座上的两人:“我要这个东西。”
“你要我去找一个传说里的东西?”万攸同皱眉,师兄也不叫了,“刘长岁,你疯了不成?”
“自然不是空穴来风。我也不瞒你了,我在山间修炼时,无意间去过山主的书房,书上有记载若干年前,有圣人以身镇大封,此后灵宝蒙尘,再不见天日。”刘长岁细细回忆,“我当初没敢仔细看就走了,但现在想来,大约就是一百年前鹿山遭难,有个圣人以身殉封安魂止纷争,常穗,大约就是那位的遗骸。”
万攸同笔直站起来:“你敢擅闯山主书房?!”
刘长岁轻轻按着万攸同坐下:“你又要来指责我?万攸同,我现在不在梧休山。”
朱玉络正要开口,刘长岁猛然转身,朝朱玉络比了个“嘘”的手势。
“我知道这是传说,因此我不是要你们真的找来这个。”
刘长岁眼神骇人。
“去替我查证,这个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常穗,要么在我的手上,要么,就灰飞烟灭。”
夜风又起,吹灭了天上一颗最亮的星。
万攸同答应了刘长岁的条件。
刘长岁给万攸同和朱玉络各捏了两个有时限的临时户籍凭证,又在正殿与左又安吵了三天,给万攸同造了个官职叫天察使。
不入三省六部,不归文武百官,只接受皇帝诏令,不以真面目示人。新帝称,天察使得皇命,在四海自由出入,专巡察各地民情,以防耳目闭塞,不知民生。除了皇帝,没有人知道谁是天察使。
这把对左又安的钳制写在脸上了,左又安自然不会让这个职位安安生生地落地。刘长岁也不是傻子,知道这个官职对左又安来说就是司马昭之心。
“我就是要让左又安知道我的野心,同时给他我撑不起这份野心的错觉。”刘长岁是这么跟万攸同解释的,“这样既能让左又安放心,又能给你的小跟班一个位置。”
“我?小跟班?”朱玉络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你先把辈分理清楚吧。”
万攸同不解:“位置?你不是只拟了一个官职吗?现在左又安不肯答应,你要怎么解决?”
刘长岁神秘地冲他笑,万攸同实在受不了这张憨厚的脸做出这么割裂的笑,硬生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四境之大,天察使分身乏术,故特允天察使养幕僚,代其巡查……”朱玉络在无人的山谷上面一边读明黄圣旨一边飞,读完了一头雾水,“这不是脱裤子……:”
她说到一半心虚地瞟一眼万攸同,把后面半句咽回去了。
万攸同当没听见,一把把没看路快撞树上的朱玉络拉回来:“这可不是多此一举。这样能安抚左又安,左又安不知道咱们来自修仙界,自然有自信能找到天察使然后塞进自己人。”
朱玉络平稳地升高:“我就不明白了,非要搞这个官职做什么呢?现在好了,我们成了众矢之的了。”
“刘长岁需要一个契机,像左又安暴露自己的野心。再者,左又安手眼通天,即使刘长岁把我们安排在隐蔽的殿内,宫里也会有人告诉左又安那天有人入过宫。与其等左又安找到我们,不如把这件事抖出来,至少还在可控范围内。”
朱玉络听烦了:“这人间事勾勾绕绕得可真麻烦。”
万攸同不置可否,示意朱玉络降落:“前面该有人居住了,别被凡人看见引起骚乱。”
朱玉络不情不愿地落地:“我就说人间事麻烦吧。”
前面就是村庄,万攸同掏出乾坤袋。刘长岁还是有点良心的,除去临时户籍证明外,还给他们备了很大一笔钱,足够一个凡人无忧无虑活到死了。万攸同数钱的时候最开心,大方地跟朱玉络说:“我们现在手头宽裕,你有没有想吃的,我请……”
他兴奋地朝村庄迈步,朱玉络在原地没有动。
万攸同回头,朱玉络玩味地看着他。
“万攸同,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哎,没藏好。
万攸同认命地转身在朱玉络面前立定。
“我跟望啸山主长得很像吗?”
朱玉络眼泪一下就止不住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住万攸同的脸,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朱玉络声音哽住了:
“一模一样。”
万攸同不知道怎么哄人,手忙脚乱地说你别哭啊。
朱玉络撇过头去,没绷住笑了。
“我师父才没你这么笨手笨脚。”她没忍住,眼泪又往下掉,“我师父是全天下最好的师父。”
朱玉络好半晌才把情绪稳住,让万攸同坐下。
“我来给你讲讲望啸的故事。”她说,“你顶着这张脸,也该听一听。”
正午阳光穿过树叶叠成的塔,落在地上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圆。
“我是望啸山最小的弟子,望啸山四百年前大劫唯一的幸存者。”
朱玉络开讲了。
很久以前,创世神还没有陨落的时候,神界有个东西,叫做天河。
神界的天河,是天地初始时就有的灵河,可以洗去万物浊气,是其他几界成仙的捷径。
鹿山上的神受创世神抚养长大,觉得此河留世难免起祸端,提出要封住此河。创世神应允,只是彼时神界不算太平,只好在三界中最平和的人界选址封住了天河。
三仙山,就是封印的三个阵眼。
与其他两座山不同的是,梧休往苍都是人间久经沧海的灵山,已经生出了山灵,只有望啸是为了天河封印临时造出来的。没有山灵守护,天河难以长安。
天河边生有灵土,创世神造人时遇见人间历史长河滚滚,会有数不清的浩劫,便留下灵土,这土造出来的都是背负人间大运的圣人。
望啸山主崇远就是这样造出来的。
创世神为了让他摆脱轮回永远守封,便最后用天河替他洗去浊气,让他与天同寿永守大封。
没想到人心贪欲不足,天神曾称天河留世必起祸殃,一语成谶。
在朱玉络上山不过一百年后,人间散修齐心协力,攻上了望啸山。
梧休往苍的山主就是山的山灵,他们从不收徒弟,只有崇远,每次下山都会于心不忍地于乱世收几个徒弟。
祸起的根源就是他的其中一位徒弟,叫季惟。他的父母被散修做了人质,为了父母安全,季惟趁山主不在的时候打开了山门。
崇远回山的时候,弟子都已经死了一半。
其他两仙山和四大门派即刻赶来支援,但是没来得及,等他们赶到时,崇远已经以身做补以魂做钉,牢牢钉住了有些松动的封印,整座山,只剩下最小的小弟子朱玉络。最后赶来的逢恶甚至连进山都没来得及进。
而朱玉络连复仇都没办法,所有散修已经死在了进攻的路上。
从此,天道对人类失望,人间的灵气越来越少,人类失去了天道的偏爱,散修几乎销声匿迹。这才是如今修仙局面的真正原因。所谓对后天神不满,只是粉饰太平的借口,是给人性的一层遮羞布。
“其他山主门主都对此讳莫如深,我倒觉得没什么,再怎么粉饰,真相就是真相。”
那次鹿山的神闻讯赶来,修补好了封印,超度了亡灵,问朱玉络想要什么。朱玉络什么都没要,她说想要看看师兄师姐们转世后的生活,神没有答应,但是给她一面镜子,可以看到他们转世后过得如何,但是涉及样貌身份的地方镜子会自动略过。这些年她就靠这个,在人间游荡,直到遇见万攸同。
朱玉络说:“274个师兄师姐,连那个叛徒我都看到了,除了我师傅。万攸同,你跟我师傅长得一模一样。”
可是万攸同不是她师傅,他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一个游魂,不知道会在这世上停留多久。他跟那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没有一点关联,除了这张脸。
他只能沉默地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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