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攸同被障送了出来。
他受到冲击有点大,下意识想先把长云收回去,结果摸了个空。
他是以魂入障的,长云也是以灵体出现的,本体还老老实实地待在他乾坤袋里。手里少了个东西,万攸同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
朱玉络不敢贸然惊扰他,等他缓过来才关切问道:“没事吧?怎么样了?”
万攸同偏头看她。
“我没救回她。”他声音艰涩,“障已经解了,但她不愿出障。”
朱玉络倒吸一口气。
障解开,就相当于少了最后一层保护,如果魂还留在障中,就会直接受到那些怨魂冤鬼的攻击。
怕是会魂飞魄散,生生世世投不了胎。
朱玉络蹲下身,拍了拍万攸同的肩膀:“你已经尽力了。”
后面的事是朱玉络打理的。她连说带吓,让刘富户给招娣好生下葬,然后布了一个往生阵,给那些死在深宅的女孩超度。
“她们这辈子过得够苦了,下辈子会有个好去处的。”
朱玉络安慰万攸同。
时白师兄弟两人早走了,折腾了一晚上,天边已经泄出几丝光亮,扫开了夜晚的沉闷。
万攸同迎着天光的方向,往远处眺望。
街道空荡无一人,风行至街口加大速度,吹得万攸同的发带呼呼作响。
“你在看哪?”朱玉络凑上前去,没看见什么东西。
万攸同收回目光。
“没事。”
他也什么都没看见。
只是日光未明,寒风四起,人总会心悸。
万攸同没有什么明确的地方要去,他漫无目的地在人间晃荡,除非偶然行至人烟稀少的地方,否则看见什么吃什么,把朱玉络一个辟谷不知几百年的人带的一日三餐顿顿不落。
嗯,也不是顿顿不落。早餐他们就不吃,因为万攸同起不来。
走得久了,万攸同时常会莫名其妙想起时白。
刚开始他觉得自己是忘不了时白那张惊世骇俗的脸,那张脸每一个地方都精准地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万攸同偶然夜间不能寐,都会想起这张脸这个人。
路途漫漫,慢慢万攸同觉得好像不是这样。
他对时白记忆如此深刻,是来源于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无论是在万攸同原本的世界,还是在现在这个地方,万攸同在记忆里翻找许久,他敢发誓自己绝没有见过时白,至少绝没有见过这张脸。
但是万攸同见到时白的第一眼,理科男匮乏的词汇量里一下就蹦出了一眼万年这个词。时白的一举一动,他都觉得异常的熟悉。
像是……像是二人早就相识。
万攸同在茶摊坐下,摊开自己的手掌。
这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深了。
不仅仅对于时白,还有最开始拿到长云的契合,在刘宅不自觉冲进去救人的冲动……
这些都是没经过万攸同思考的,简直是身体里涌出来的本能。
但是万攸同来这个世界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万攸同皱了皱眉,浅啜一口清茶,苦得他舌尖都有些发麻。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万攸同不由得想起朱玉络说的,他跟某个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事。
他再没了喝茶的心思,重重地放下茶盏。
茶摊处在两城交界处,来来往往的都是为生计疲于奔波的人。小小的摊位很是热闹,来自天南海北的八卦都在这交汇,碰撞出意想不到的结局,最后再由这些人带走,归还给五湖四海。
一个紫衣的姑娘不知从何而来,汇入拥挤的人群里,灵活地钻到角落里的万攸同面前。
“你猜我听到了什么!”此人正是朱玉络,她不喜欢喝茶去别处买牛乳饮去了,回来后大马金刀地往矮凳上一坐,连带茶桌都发出吱呦的刺响,“京城那边风波已经初定,龙椅上换了个人,原来的皇帝**了。”
万攸同默默扶住了晃荡的桌腿,漫不经心地对天下格局点评道:“我也听说了,只不过他们逼宫上位,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吧。”
“给的理由是皇帝昏庸无能,残虐嗜杀,不堪高位。”朱玉络回想刚刚听到的消息,“现在的这个皇帝是宰相左又安一手扶持起来的,听说是先帝遗脉。”
她耸耸肩:“造反都是这么个借口,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可是我看战乱虽平,百姓还是一样穷苦,新朝没做什么改革吗?”万攸同放眼望去,茶摊上人流熙熙攘攘,已经换了一批奔走的人,只有穷困还是一样地缠着他们。
“换是换了,但是内斗又没有平。”朱玉络顺着万攸同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没看见,索然无味地正过头,“现在的新帝跟宰相不和,新帝要收权,宰相不放权,斗来斗去都是两拨人,不过换了个名头,遭殃的还是百姓。”
万攸同了然。
傀儡皇帝。
不过这个皇帝比较有自主意识,不甘于做个傀儡皇帝。
万攸同叫来小二结账,招呼朱玉络起身:“走吧。”
小二很快给他们算好了价钱,二人把钱付了就要走。
小二却不离开,像在等着什么似的。
朱玉络奇怪:“钱给你了啊?”
小二毕恭毕敬:“二位客官,你们的户籍凭证呢?”
“?”万攸同跟朱玉络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茫然,“什么户籍凭证?”
“当今皇帝新颁的律法啊,买任何东西都要出示户籍凭证。”小二瞪大双眼,“早就开始推行了,这几天官老爷查得最严,不给户籍凭证连袋米都买不到。您二位怎的还似没听说似的?”
坏了。
这几天多走的偏僻山道不通人烟,还真好久没正儿八经做过交易了,不通人烟的二位神仙瞬间心虚,万攸同清了清嗓,强装镇定道:“我自然知道,只是出门急忘了带,不过买个茶罢了,也要出示这个吗?”
小二理所当然点点头:“当然,这是新政,客官您这是……”
小二毛巾往肩上一搭,身后已经有两个壮汉慢慢靠近。
“不带户籍凭证者视为黑户,可直接报官抓人,误抓者家人近邻持相关凭证来领。”小二怜悯地看向两个倒霉蛋,“客官,对不住,小的也只是个做小本生意的,得罪官老爷我也没好果子吃。”
万攸同脸色不变,潇洒起身。
小二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他理了理自己外袍,电光石火间抓住朱玉络的手,大喝一声:
“跑!”
朱玉络身体反应比脑子快,迈开腿跑出八百里地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跑,遂安出鞘在空中画了一个复杂的图案,亮起灵光。
她在后方嘈杂的“抓住他们!”“那是黑户!”的声音里冲着万攸同耳朵吼:“我要传送了!”
万攸同耳朵好险没被她吼聋,脚步丝毫不敢停:“你说什……”
一阵天旋地转。
万攸同没说完的话被起效的传送阵切断,张大着嘴在颠倒的空间里好一阵翻江倒海。
“好了!我们离开了!”
朱玉络双脚稳稳落地,欢呼雀跃跟万攸同报喜。
万攸同面对朱玉络欢天喜地的脸,两眼一翻,吐了个昏天黑地。
“姑奶奶……”万攸同痛苦地申诉,“你下次能不能先打声招呼……”
传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山谷来了,四周是看都看不尽的树,清香跟随墩和的泥土抚慰人的神经。
朱玉络随便找了棵粗的树靠着,理亏地等万攸同把没喝多少的苦茶吐了个干净,讪讪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没有那个什么所谓的户籍凭证,两人在人间自如行走都困难。
万攸同就地打坐,等灵气在体内循环。外面的世界灵气实在是微薄,走了好几个周天才勉强安抚了躁动的五脏六腑,这才缓缓睁眼。
“去搞到户籍凭证。”他站了起来,“这种东西一般都是官府发行,咱们编个理由什么的去领。”
朱玉络摇头道:“不可能这么容易,这新帝我打听过了,急于收权,发了一大堆新令,这个户籍凭证估计也是他干的。他思路审慎,律法倒是少有漏洞,这东西怕是没这么好拿。”
万攸同也找了棵树靠着。
树叶沙沙动了两下。
他开口:“要不我们去干个胆大的?”
他一开口朱玉络就觉得不妙,然而还是回答了:“啊?”
万攸同人畜无害地冲她笑:
“我们去找皇帝要户籍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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