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莺时没有想到今日的拜师之路这么顺利,看着张山长让一个书童去请他的女儿过来,谢莺时越发期待见到那位饱读诗书的才女。
“老夫的小女单名一个墨,年十七,与夫人你年岁相仿,想必你们一定很谈得来。”
谢莺时微笑点头:“我想也是!”
很快,那位张墨姑娘便来了。
谢莺时隔着帷帽看去,张小姐容貌秀丽,穿着一身墨色晕染开,犹如朵朵墨色莲花的衣衫,头上带着两根普通的翠绿簪子,眉眼间和张山长有些相似,整个人看上去素雅至极,让人不免心生亲近之意。
“这位正是小女张墨。”张山长起身介绍:“这位是想自己求学,请西席先生的沈夫人。”
眼下已经没有继续带着帷帽的必要,谢莺时抬手将其摘下,张墨也看清谢莺时的面容,是一位盘着妇人发髻,容貌姣好的年轻女子。
“书艺见过沈夫人。”说着,简单行了一个揖礼。
虽然年岁相仿,但怎么说未来这位张小姐都是自己的老师,所以谢莺时本着敬重之心,也向她回了一个礼:“张夫子有礼了。”
见谢莺时如此,倒叫张墨有些不适应,她道:“我与沈夫人年岁相仿,就不要夫子夫子的叫了,若是沈夫人不嫌弃,直接唤我书艺便可。”
张墨,张书艺,真是好名字。
“好,书艺。你也别沈夫人沈夫人的叫,就叫我莺时便可。”
二人好似自来熟,聊得很是亲切。
而后又聊了片刻,让张书艺大概了解谢莺时的情况,好准备相迎的教学方式。很快,张书艺成为谢莺时西席先生这事儿就定下了,并约定下午就收拾收拾东西,天黑之前一定赶到长水街沈宅。
一直沉默的喜儿却开口了:“少夫人,怎么说书艺小姐也是您的夫子,咱们总不好让她自己走着去吧,先让她收拾东西,然后让管家派马夫来接一下。”
谢莺时转念一想觉得有道理,点头认可,反正人都请到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出了百川书院的大门,谢莺时不免感叹的说道:“没想到这里女子是可以读书的,我原以为,这里只能男人读书。喜儿,到时候你也和我一起学。昂——”
喜儿看了一眼谢莺时,因为重新带上帷帽,喜儿看不清楚谢莺时的表情,但是听语气,似乎真的很开心。
不过,让喜儿也一起学?
喜儿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很快,喜儿给了谢莺时回应。
“谢少夫人慷慨,没想到奴婢也有能读书识字的一天。不过——”
喜儿的话戛然而止,自然引起谢莺时的好奇,她转头问:“怎么了?”
是因为喜儿是下人,所以沈宁晏这些做主子的,才觉得没有必要让她们学吗?所以喜儿担心吗?
“少夫人以前生活在数十里外的小村子,或许不知道,这世道,女子是可以读书识字,但并不是所有学堂和书院都接受女子读书的,十成的男人,恐怕只有一成的男人觉得女子求学,不是离经叛道,剩下的九成,都认为女子读书,是对圣贤的侮辱。”
听到这话,谢莺时突然止步,她以为,她穿越来的世界,是一个没那么封建古板的世界,结果,也差不多吗?
看着谢莺时沉默,对于这个话题喜儿也有些叹气,但是谢莺时只沉默了一会儿,就开口问:“那当今天子反对女子读书吗?”
这——喜儿可不敢议论当今圣上,于是小心的压低声音道:“奴婢生长在这松安县,从未涉足京城,怎么会知道当今天子的想法呢?”
谢莺时疑惑,若是这个时代是允许女子读书,而没有说打压,那就说明上位者有这个意思,只是下面的实行者有问题。既然如此,喜儿怎么会没听说过呢?
或许是察觉出谢莺时的疑惑,喜儿补充道:“不过确实有传言,当今圣上喜欢有才学的女子。”
所以,这个时代的政策,应当是女子可以读书,但是却因为其他的原因,导致政策推行不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来成为改变世界的人吧!”
谢莺时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又有些中二的话,让喜儿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改变世界?我们?少夫人慎言,这种话可不敢说。”
喜儿的语气都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她看了看周围,也是幸好书院附近没什么闲杂人等,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也是沈宁晏的心腹,否则这话若叫旁人听了去,那可就是杀头的大嘴。
自由平等的环境呆惯了,现在这样等级森严的环境,一个不小心便是祸从口出。谢莺时也清楚,只能马上捂住嘴,打着哈哈把刚才的话糊弄过去。
但即便如此,回程的谢莺时心情很复杂,一会儿愉悦一会儿忐忑。
谢莺时嘴里的我们,指的并非她和喜儿,而是指她和张书艺。
愉悦是因为谢莺时告诉自己,她可是穿越女,那么一定是天选之人!一定是主角光环爆棚的主角,做什么事儿都顺风顺水。
一想到这个想法,她就忍不住窃喜,既然万事顺风顺水,那她想做的事儿,一定都能成功!她定然是要成为名垂千古的人。
但很快又忐忑起来。
世上生灵千千万,谁能说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不过是自娱自乐,自我欺骗罢了。穿越之人的智慧,就一定比原本世界的人聪明吗?也不见得。
既然有一条新生命,那就好好珍惜,该享受享受,天塌下来就让高个子去顶着,老老实实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就好了。
于是在这个双重心里的纠结之下,谢莺时带着喜儿返回沈宅,奈何天公不作美,走到半路,天上下起小雨。
春雨密如牛毛,很快就湿润了谢莺时一行人的衣服,几人只能加快脚步,带着一股寒意回到了沈宅。
欢儿见状立刻上前道:“奴婢已经吩咐厨房煮了姜汤,我陪少夫人去换衣服,喜儿你也先去换身干净衣服吧。”
喜儿没有拒绝,想着谢莺时行礼之后便离去了。
谢莺时在欢儿的伺候下换了身干净衣服,又把所有头饰卸下,又长又黑的秀发披在肩头,仍有欢儿用干净帕子擦拭。
“少夫人的头发长得真好,不知道是用什么养的?”
谢莺时挽了一缕秀发在手中把玩,她也很喜欢这长发,不过确实不知道经常忍饥挨饿的原主,怎么会养出这么好看的一头秀发。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天生的吧?”谢莺时道。
“那可真是旁人得不来的呢!”
欢儿说着,有人端来煮好的姜汤,欢儿将其递给谢莺时。
“少夫人,把这姜汤喝了去去寒,可千万别生病了。”
端着温热的姜汤,谢莺时将其一饮而尽,但即便喝了驱寒的姜汤,当天夜里,谢莺时还是生病了。
晚膳的时候都还很正常,睡觉之前,沈宁晏也是一副好奇的样子,询问了谢莺时今日的出行情况。
开始还是三言两语在聊着,但是谢莺时只要聊起劲儿了,熟络起来之后话就特别多。
沈宁晏不算什么熟络的人,但是现在谢莺时聊起劲儿了,便止也止不住,将今日自己的行程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夸赞着街头巷尾见到的风貌,儒雅有礼的张山长和书艺姑娘。
当然,谢莺时还不至于没有脑子的把那句改变这个世界的话说出口。
“我觉得我今天好开心,多出去去走走,心情愉悦,身体也会好起来,沈宁晏,你也该多出去走走。”
谢莺时的语气充满着喜悦,神情天真又自然,没有丝毫做作,沈宁晏披着被子坐在床上,观察着谢莺时的神态,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看着她说道兴奋之处,生怕沈宁晏没见过理解不了,还用手比划起来。
看来谢莺时确实兴奋过头了,后面的称呼直呼其名,没有再故作礼貌的称什么夫君。
察觉失言的谢莺时立刻闭嘴,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小心紧张的目光看向沈宁晏,沈宁晏也正看着谢莺时,他的目光平静无波,没有显露怀疑和探究,也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
看到这里,谢莺时松了一口气,恢复正常姿态,然后卖乖的露出一个笑容。
“夫君,有机会我对陪你出去走走,你若不愿意,那就自己多出去走走。”
听到这话,沈宁晏突然笑了,他本就长得俊美,这轻轻一笑,更让人移不开眼睛。只是他的笑不达眼底,无法让人沦陷,只会让人觉得危险。
所以是直呼其名,还是生气了吗?
“有机会的话,一定会与夫人一起出游的。”
倒是破天荒的,沈宁晏应下说会与谢莺时一起出游?
这属于二人关系融洽的象征吧?谢莺时想,虽然想想一起出游的画面有些不自在,但是让衣食父母开心比啥都重要。
“听说今日你外出没有坐马车,就走着去的,倒是求学诚心。”
谢莺时尴尬笑笑没有否认,她当然不会说自己走着去是为了记路。于是借口道:“以前粗活做惯了,这点儿路程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也第一次见县城风貌,就没有坐马车了。”
“那走了这么久,想必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谢莺时听出沈宁晏话里的意思,想来是觉得自己话太多了,不想在听谢莺时废话,找借口要休息了。
不过也是,谢莺时是个正常人,这么晚了,沈宁晏确实该休息了。
于是不再多话,理了理被子躺了下去,沈宁晏看着闭眼的谢莺时,有瞧了瞧放在谢莺时不远处角落里的香炉,安心静坐闭眼等待。
不知多久,躺在地上的谢莺时嘴里发出细碎的声音,似乎是痛苦,想开口却又说不出来,又像是被梦魇。
沈宁晏睁眼,一片清明,他掀开被子披上衣服赤脚走到谢莺时身边,慢慢俯下身去,一只手按照谢莺时的肩膀,在谢莺时耳边吐出两个字。
“睁眼!”
沉睡的谢莺时听到这句话,慢慢睁开双眼,但是眼神却并不聚焦,显然并不是清醒状态。
看着谢莺时的样子,沈宁晏先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
“你在什么地方?”
“望月园。”
“今日去了哪里?”
“百川书院。”
“为什么嫁人?”
“被卖掉的。”
“你和张书艺之前认识吗?”
“并不认识。”
问完这些,沈宁晏沉默了片刻,终于问出心中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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