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悔婚

容怀瑾近来总是做梦,他刚从西南剿匪回来,此后便总有个面容模糊的女子入梦。他甚至有些怀疑是自己在哪欠下的风流债,又或是何时看上了谁家的姑娘?

但他素来不愿与女子亲近,实在想不通自己这出梦的缘由。

那女子似乎与他格外熟悉,两人时而共骑一匹马穿越边塞,容怀瑾从背后将她完完全全环绕在怀中,听着她一路点评塞北风光,容怀瑾觉得她该是位娇贵的千金,可风吹日晒却不曾听过她半句抱怨。

有时又是在北境雪地里扎营,极寒之地将士们都围着火堆取暖,她便倚靠在容怀瑾身边也跟着席地而坐,那么单薄的身躯,容怀瑾在梦里也怕她冻化了。

可昨晚的那场梦却让他惊醒,梦里的场景不再是出征打仗,而是京城内的某个宅院之内,一个个零碎的画面不断在容怀瑾脑子里拼凑,他眼睁睁看着女子喝下一碗醒酒汤后不省人事,而后又被闯入房内酒醉的九皇子试图侵犯。

她跪在地上低头啜泣,衣衫不整,发髻杂乱,上位的贵妇人们个个冷眼相对,容怀瑾站在她身边,莫名地想替她拂去眼角的泪水,他看着狼狈而卑微的女子,觉得自己的心变成了一张被揉碎的纸。

房内房外,一墙之隔,外面是映日荷花宁静美好,里边却是阴谋算计,要将那女子拉下深渊。

贵妇人开口要解除婚约时,那女子没哭;被她父亲关在家中时,她没哭;知道自己的婚事被继妹顶替时,她也没哭;直到她险些在自己家里被人毒死时,她终于忍不住无声地落泪,一双纤细瘦弱的双手无力地拂面,眼泪从指缝中一滴滴溜走。

容怀瑾第一次在梦里清晰地看到了她的脸,一如他想象的那般典雅娴静,可却没了半分活力,全然不似与他在大漠在北境时的明艳。

她可能会死掉,容怀瑾从梦里清醒过来时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容怀瑾一边嘲笑自己不过一个梦罢了,他何必要当真呢?可瞧见园内池子里的荷花开得正好,他却又没来由的心慌。

京城、赏荷、九皇子,能请得动皇子的府邸哪怕是在这京城内也屈指可数,而府内有山有水能养那么大一池荷花的亦不在多数。

他让手下去打听了一番,最近可有什么公侯王爵举办的赏荷之类的雅集宴会,还没等底下的人回来回话,他母亲却是率先收到一折请柬,上面赫然写着文信侯府的赏荷宴,这简直是打瞌睡遇到了枕头。

容怀瑾破天荒头一回主动要去这等雅集,他母亲也是惊讶极了,便以为自家儿子转了性子,又想再提替他娶妻之事。

是以容怀瑾与母亲来赴宴时,容夫人没少打量此次受邀的贵女们。容怀瑾不好去女眷席上探听,便自顾自地去寻这府上可有什么宾客休憩的厢房,他想到那梦中东窗事发的场景便是在一间厢房内。

他到西厢房时,九皇子正被他身边的两个小厮扶着进了房,他现在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他害怕下一刻就有人会推开这扇门,里面便是那女子灰败哭泣的脸。

容怀瑾隐匿在厢房的另一侧,悄悄将窗户拉出一条缝,往里间看去,好在那张床榻之上只有九皇子一人,正呼呼大睡。

如果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梦,那也很好,容怀瑾这样想着。

竹林深处似乎有什么动静,容怀瑾习惯性地开始侦察,一眼便瞧见了躲在亭子里的陆婉清,和他梦里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见她一会自嘲般地笑笑,一会又面无表情地看着角落那间厢房,直到文信侯夫人撞破一对私会的男女,他才看到她的脸上有了一丝松动。

她转身欲走,偏是路也不看直直地往他怀里撞,其实容怀瑾是能躲开的,可他鬼使神差地钉在了原地,直到那一身温香软玉入怀,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想搂住的手臂。

陆婉清再一次见到活着的年轻的容怀瑾,她的心里很奇异,容怀瑾是个忠臣良将,是个体恤下士的好将帅,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官,这样的人不该含冤而死,他能重活一世,她很为他高兴。

可她拼命忍住不去想的那一小块,却还是一个劲地往外钻,她和容怀瑾那么多个日夜的相伴,除了她,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容怀瑾的人生从来没有她陆婉清。

而重来一世,容怀瑾回到了没有和她遇见的二十三岁,好像也彻底抹去了容怀瑾在她生命中的印迹,她心底渐渐升起一股怅然若失。

不过此时容不得她伤春悲秋,台前还等着她去唱最后一出戏,陆婉清便想先行告辞。

容怀瑾没有拦她,只最后问了句:“陆姑娘的闺名,可否赐教?”

陆婉清抬眼望他,浅浅答道:“婉清,陆家婉清。”

她走到那间厢房门口时,里边是诡异的沉默,和上辈子的场面很像,但又有所不同。房内只有侯府内眷,并无其他闲杂人等,不像上辈子陆婉清被撞破时,一众看热闹的宾客均围了过来。

赵慕西和陆远媱一齐跪在中央,侯夫人苏氏坐在上首,陈氏略显尴尬地坐在下首,见陆婉清来了,均是默不作声。

她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问道:"不知发生何事了,小侯爷与远媱怎么在地上跪着?"

苏氏和陈氏哪有脸搭腔,最后还是陆远媱带着哭腔先开口:"长姐,我与小侯爷是两情相悦,求长姐成全!"

陆婉清面上不再有礼貌的微笑,面无表情带着审视地看着他们俩人,她想尽量平静地对话,可仍旧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语气里的颤抖:"两情相悦?小侯爷,你说呢?"

赵慕西面对长辈尚可率性而为一番,自以为是为了自己的婚事做主,并不觉得有何羞愧之处,可现下直面陆婉清,这个在众人眼中早早便许配给自己的未婚妻,他说不出的愧意。

论人品样貌、才学德行,陆婉清没有半分错处,她是个近乎完美的妻子、主母、宗妇,可他赵慕西却要舍弃对方,甚至还看上了她的嫡亲妹妹,赵慕西有些无颜面对陆婉清。

可眼下他只能面对,赵慕西先是朝陆婉清作揖,紧接着便开口道:"婉清,你是我平生所见至雅至善的女子,你我二人的婚事本是因着长辈们的情谊约定,可眼下局面,凭汝之聪慧想必心中也有了谋算,恕我的孟浪、失信与无礼,我不能负了远媱的一片真心,便只好辜负你了。我不盼你能宽宥我的失信,只盼你能看在与远媱多年姐妹情谊的份上,不要怪罪她。"

说罢便又朝着陆婉清深深拜了一礼,若论两人身份,赵慕西这礼她是受不起的,可陆婉清兀自站着,并未有什么表示。

侯夫人苏氏总算是看不下去了,就算自己儿子逾礼犯错,可也不能在外人面前丢脸,只好替他出声打起了圆场:"论说一个理字呢,慕西的确是对不住婉清,我这做母亲的教子无方也难辞其咎,可万事也离不开一个情字,慕西纵有千不好万不好,但也是个率性的孩子。

左右不过都是陆家的姑娘,今日远媱与慕西之事,怕是堵不住悠悠众口,不日便会有风言风语传出去,不若我们俩家预先约定好,慕西从前与婉清的婚约废止,你们陆家改将远媱嫁过来,这般我们俩家的名声也都保得住。"

陆婉清心又凉了一寸,她是猜到苏氏没那么喜欢自己,可也没想到苏氏能这般干脆地甩开她,娘啊,你可曾料到这世事无常?

陆婉清自打决意将计就计引他二人会面,便是早已做好毁掉这桩婚约的打算,她已经手下留情了,可这些人一个个道貌岸然,犯错的不愿诚心悔过,背叛的扮成苦主,纵容的提刀挥向受害者。

她就不能为自己求一个公正吗?陆婉清看向远媱,又看向继母陈氏,她一直在等她们二人表态,她缓缓说着:"母亲也觉得应当如此吗?"

陈氏一向都是装得贤淑,对她这个原配所出一视同仁视如己出,如今又能如何装下去?

陈氏亦是低头垂泪,瞧着竟险些要给陆婉清行礼赔罪,被一旁侯府的嬷嬷们扶住了,她歉疚地开口道:"是我管教远媱不严,教得她胆大妄为,竟做出此等丑事,还连累了婉清你,我没脸回府去见你父亲了!"

陈氏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若是不知情的人怕是以为她这个嫡长女在家不敬嫡母,竟教长辈对晚辈行礼,还生出这般惶惶之态。

陆婉清心想谁还不会演两下呢?她当即便失态地扑倒在地,像只仓皇失措的小鹿般,一双美目含愁,认命般地低垂下头,两行清泪很合时宜地落下。

她也隐忍着哭腔说道:"母亲何至于此?都是婉清的不对,若我早知道远媱中意小侯爷,我便该主动让步才是,远媱与小侯爷是两情相悦两心相好,君子有成人之美,孔孟有让梨之道,论情论礼,我合该是让着远媱才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婉清全凭二位长辈做主,岂敢还有自己的主张?"

陈氏脸上的悲戚一时都有些僵住,此番话一出,任谁也要对她这个继母揣测三分,她越发觉得陆婉清这丫头不太对劲了。

可苏氏却是不管她们陆家家务事的,她只要得到陆婉清的首肯,既然陆婉清已经主动放弃,那先前那桩婚约便不再作数,陆家人再怎么闹都与他们赵家无关了,他们侯府的门楣照样是光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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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鬼多年,成了战神的梦中情人
连载中姜心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