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小院静寂,唯闻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
何以歌端坐于廊下,古琴横陈膝前。
日光透过竹叶缝隙,在他清隽的侧脸投下斑驳光影。
指尖轻抬,落下,第一个音符便如清泉坠潭,泠泠而起。
琴音不疾不徐,空灵澄澈,似山间云雾自在舒卷,又似月下松涛轻轻摇曳。
他眼帘微垂,神情专注,整个人仿佛与琴、与这院落的清幽融为了一体。
温别贺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处,并未走近,只是倚着门框,静静地看着,听着。
他玄衣沉肃,与这恬静画面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因他刻意收敛的气息,未曾惊扰分毫。
他目光落在何以歌抚琴的手指上,那指尖每一次勾、挑、抹、拂,都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韵律之美。
这琴音,与他在九重天上听过的并无二致,一样的清冷出尘,不沾烟火。
只是,听琴的心境,却早已不同。
一曲将尽,余韵袅袅。
温别贺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打破了琴音留下的宁静:“这曲《鹤唳云间》,少了三分孤高。”
何以歌抚弦的指尖一顿,琴音戛然而止。他抬眼看向温别贺,眸中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悦,以及些许讶异。
这首古曲知之者甚少,能听出其中意蕴偏差的,更是寥寥。
“温公子也懂琴?”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温别贺走近几步,目光依旧锁在琴上,仿佛在审视一件旧物:“不懂。只是听过更好的。”
这话说得颇为无礼,带着刻意的贬低。
何以歌眉头微蹙,却并未动怒,只是淡淡道:“哦?愿闻其详。”
温别贺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俯身,从石桌上拈起一小块早上剩下的桂花糖,放入口中。
甜味化开,他看向何以歌,话锋一转:“糖不错。”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目光里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深意:“比琴甜。”
这话近乎调笑,与他方才点评琴艺时的冷硬判若两人。
他不再看温别贺,指尖重新落于琴弦,却未立刻拨动。
“温公子若觉得琴音不堪入耳,不必勉强来听。”他语气疏离。
温别贺看着他微冷的侧脸,将口中最后一点甜意咽下。
“勉强?”
他低笑一声,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我花的金子,总要听回本。”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小院,玄色身影很快消失在竹影之外。
廊下,何以歌独自对着古琴,良久,才轻轻拨动了一下宫弦,发出一声沉闷的微鸣……
时间悄然溜去,月华如水,静静流淌在寂静的小院里。
江舟熟门熟路地翻过墙头,轻巧落地,拍了拍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手里照例拎着个小酒坛,脸上带着惯有的、仿佛永远不会消失的笑意,凑到正在廊下对月独酌的何以歌身边。
“长夜漫漫,对影成三人,多寂寞啊!”
他笑嘻嘻地在何以歌身旁坐下,自顾自地拿过空杯斟满,“我来陪你说说话。”
何以歌早已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并未多言,只是将自己杯中的残酒饮尽。
江舟仰头灌了一口酒,满足地咂咂嘴,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凑近何以歌,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小歌,你有没有发现……温公子他似乎气运不佳?或者说,一直挺倒霉的?”
何以歌执壶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他,月光下,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询问。
江舟见他感兴趣,立刻来了精神,掰着手指头开始细数:“你看啊,就今天,咱们从早点铺子回来那会儿,我亲眼看见,好端端走在路上,旁边酒楼二楼的窗棂突然就掉下来一小块,差点砸到他脑袋。虽然被他躲开了,但那灰可是落了他一身。”
“还有前天,他去城外的别院,半路上马匹突然受惊,差点把他掀下马车。”
江舟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这还不算平时那些小事,什么喝茶被呛到,走路踩到松动青石板溅一身水……啧啧,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了哪路衰神。”
他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幸灾乐祸,又有点不可思议:“你说奇怪不奇怪?看他那副冷冰冰、好像什么都尽在掌握的样子,谁能想到他背地里这么倒霉催的?”
何以歌沉默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杯壁。
经江舟这么一说,他似乎也隐约记起一些细节。
温别贺的衣袖有时确实会沾上些许尘土,眉宇间偶尔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甚至有一次,他递东西给温别贺时,对方伸手来接,旁边架子上的书卷却毫无征兆地滑落,正好砸在温别贺的手背上。
当时他只以为是巧合。
如今串联起来……似乎确实有些异样。
以温别贺展现出的气度与能力,不该如此频发意外。
“许是……巧合。”
何以歌垂下眼帘,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巧合?”
江舟夸张地瞪大眼睛,“一次两次是巧合,这接二连三的,都快成日常了。我看啊,八成是……”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刹住,眼珠转了转,嘿嘿一笑,转移了话题,“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反正他倒霉他的,咱们喝咱们的。”
他举起酒杯,与何以歌的杯子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来,喝酒!管他气运佳不佳,今朝有酒今朝醉!”
何以歌端起酒杯,却没有立刻喝。
[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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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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