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雾未散
天穹的机械月尚未完全沉降,
晨曦便像被血晕开的宣纸,
冷冷地铺到塔尖、檐角、墓园式的草坪。
夜宴皇家学院的白昼,
比夜更安静——
仿佛整座建筑在屏息复盘昨夜的伤口。
铜钟七响,声波沿银轨传遍十二城。
「那一位醒了。」
「第一位竟苏醒了。」
血律电报用古拉丁文刻进黑晶碟,
在四位纯血的胸腔里振鸣——
像有人把棺材盖提前掀开,
让他们提前嗅到自己的腐朽。
卡缪·黎尔忒,
七位初代里排序第一,
年纪最长,力量最深,
沉睡周期本该跨越整整一个世纪;
如今提前 73 年睁眼,
像一部被拨快的古钟,
齿轮咬合处发出不妙的裂声。
更不妙的是——
他睁眼后的第一道「血讯」,
不是朝拜,不是盛宴,
而是一幅静默的尸图:
——两名纯血,
一位仰面倒在血测厅台阶,嘴角挂着未饮尽的猩红,胸口银痕一闪即隐,像被偷偷按了暂停键的优雅玩偶。
一位斜倚旋梯扶手,胸口暗银未拔,血核已空,仍睁着来不及收缩的瞳孔,仿佛自己也不信会如此潦草结束。
——二十七名半血,
分倒成扇形,银粉覆体如薄雪,血律中断令他们维持着跪地捂喉的同一帧,像被集体拔掉电源的偶人。
——七具人类尸体,
被摆成倒吊的十字,血却一滴未失,仿佛凶手在嘲笑吸血鬼的饥渴。
「猎人协会。」
不知是谁先吐出这个词,
像把冰锥按进滚烫的虚荣里。
吸血鬼们不愤怒死亡,
他们愤怒「被看不见的手」扇了耳光——
蚂蚁爬上了象牙塔,
还在塔顶刻下一行无名的宣言。
学院·清晨
穹顶降雨系统关闭,
银离子雾却未散,
漂浮在廊柱间,像一场被按暂停的暴雪。
半血学生们被集中驱至「灰鸽楼」广场,
脖颈后侧统一贴上「银络检测仪」;
他们低头,瞳孔里却掩不住惊惶——
昨夜,他们曾亲耳听见
两名纯血陨落时发出的「血律哀鸣」,
那声音像巨鲸在深海炸裂,
震得他们跪地呕血。
白鹄楼回廊,朝雾未散,灯炬才熄。
弧形长窗透进的天光被冰晶玻璃滤成冷白,落在黑白相间的马赛克地面上,像一层结霜的骨膜。
四位纯血各自守着一方花纹,恰好拼成一枚完整的家族纹章——蔷薇、镜刃、鸦羽、烛火,谁也未踩错一寸。
最左,阿蕾娜·冯·艾森霍恩。
银发三角在晨风里纹丝不动,像钢盔的檐。黑呢披肩拖出一道锋利肩线,右手戴鹿皮手套,捏着一支空置水晶试管——昨夜的无果狩猎,让试管只剩冷凝水。
她不说话,只用指节轻敲管壁,“嗒——嗒——”,两拍一顿,等待别人把断奏补齐。
敲到第三下,空气里浮起肉眼可见的绯色音符,像方阵兵的脚步,整齐地往半血广场迈去。
次位,利卡特·“镜裂”。
左半身隐在悬浮水银镜里,镜缘贴着地面滑行,发出细微的潮声。
他侧过右脸,声音让镜面替他说——话一出口,先映成无数碎像,再折射进每个人耳中:“潜伏者,喜欢影子。给他影子,他就现形。”
镜里同时映出回廊尽头站立的半血侍从,那些影子被折成九十度,像被钉在墙上的黑布,随时可供剪裁。
第三位,伊索尔德·“灰鸦”。
斗篷下,灰羽簌簌而落,却在中途化为雾气。少年(抑或少女)倚栏而立,指尖捻着一片方才飘下的鸦羽,羽根还沾一滴未干的血——不知是谁的。
伊索尔德垂眸,声音雌雄莫辨,像夜里最后一点灯芯:“昨晚,有人把‘遗言’带走了。我锁骨上,空出一个位置。”
话音落地,羽片自燃,火色蓝得发灰,灰烬被风卷成细小字母,消散时仍在拼一句“还没来得及说完”。
最末,奥洛斯·“烛座”。
四支黑蜡烛在背脊静静燃,烛泪沿铜槽流入肩窝,凝成第二层铜壳。
他双手叠在手杖上,指背被烛火烤得近乎透明,血管呈暗金色。
每说一字,蓝焰便高一分,“找出他,倒吊在烛阵上,让血先热六十息,再滴进我的杯里。”
火舌随声压弯,像四条同时俯首的蛇,发出极轻的“嗤”,把空气中的水分蒸出一圈白环。
四段声音,四种漩涡,彼此不交错,却同时抵达廊外广场——
半血们耳膜一紧,像被细针同时钉进四枚暗扣:
“找出潜伏者。”
“给他影子。”
“留一句遗言。”
“让血先热。”
命令落下,蓝火、灰羽、碎镜、军拍,一同隐入晨雾。
回廊重归寂静,只剩马赛克地面上的霜色光,仍冷冷丈量着——
每人相距 1.5 米,肩线 90 °,优雅得近乎残酷的社交距离。
主塔顶层
最高层,旋梯尽头的小祈祷室。
卡缪立于彩窗下,赤足踏在冰石中央。
昨夜他拒绝的那杯血,
此刻已凝成暗红冰花,
被摆在祭台,像一件未完成的献祭。
他垂眸,指尖在冰花表面轻敲——
嗒、嗒。
声音被空穹放大,
仿佛在为某个尚未露面的猎人,
校准心跳的节拍。
窗外,钟声余韵未散;
窗内,他的影子被彩玻璃切成七色,
却独独没有红。
那抹颜色,被他留在瞳孔深处,
像一柄收在鞘里的旧刃——
等待一个值得他亲自拔刀的
——变量。
昨夜·灰鸽楼地下
洗衣房的铜管还在滴水,许槊已经反锁了门。
他把校服外套里朝外翻转,缝线处露出一条极细的银络线——像缝在布里的神经,一路连到袖口。
指尖一掐,线头弹出半粒镀钯纽扣;纽扣旋开,是一枚0.5mm厚的音叉。许槊把它抵在下水管壁,轻轻叩击——
“叮——”
声音顺着空腔往下坠,穿过银离子凝液、穿过废弃血库、穿过半血宿舍的马桶弯管,直达B4层「雨水泵房」。
那里,真正的“外应”早已等候:猎人协会潜伏组,代号「墨鹞」,共三人,脸上涂着隔绝血律的铅灰。
音叉颤音持续三秒,停两秒,再颤两秒——里应外合的倒计时开始。
许槊抽出皮带,皮带扣是空心的,里侧藏着三段可拆镀钯合金管。
他边拧边往外走,脚步落在地砖的拼缝中央,每一步都踩在监控的盲区——这些盲区,是他用三个月的夜间巡视记录画出的“隐形走廊”。
头顶摄像头红光闪烁,却只见一个模糊的学生背影,肩线微塌,像任何被夜课折磨到麻木的贡生。
21:47 血测厅
半血们排队抽血。三号窗口的护士,是「墨鹞」之一,指尖暗藏着银络微针。
轮到「目标一」纯血艾斯梅·冯·古登。
她笑着递上水晶杯,却在杯底贴了一粒薄如蝉翼的震动片。
艾斯梅仰头饮血,喉结滚动瞬间,微针自颈侧刺入,0.1ml银离子直接注进动脉。吸血鬼的免疫系统瞬间暴动——“血律”紊乱,心脏骤停三秒。
猎人要的,就是这三秒。
厅外走廊,许槊贴墙而立,袖口滑下一枚钢笔——笔帽是枪管,笔身是击锤。
三秒一过,他抬手,枪口对准天花板的水晶吊灯。镀钯爆裂弹击穿穹顶,银粉如瀑倾泻,落在所有纯血与半血身上。
对吸血鬼,那是灼骨之雪;
对人类,只是冷一点的水。
尖叫、哀鸣、血律哀嚎同时炸开,监控被银粉遮蔽成白噪。
许槊转身,逆人潮而行,肩膀被撞得微歪,脚步却不乱——他要去确认第二个目标。
21:52 白鹄楼 旋转阶梯
目标二纯血莱昂·卡斯特听见骚动,正从阶梯疾行而下。血律展开,八米内所有人类应跪伏。
可许槊心脏外周裹着「银络壳」,血律触之即溃。
他一步三级跃上阶梯,在莱昂抬手的瞬间,袖口滑下短刃,刃身镀钯,长仅掌宽。
第一刀割腕,断血律;
第二刀刺心,取血核。
整个过程,两秒,莱昂的瞳孔甚至来不及收缩。
梯毯吸走血迹,许槊把尸体靠扶手摆成“醉酒”姿势,转身没入黑暗。
十秒后,才有半血女仆尖叫。
21:57 灰鸽楼 污水井
许槊撬开铁栅,沿井壁下滑。井壁内侧,猎人早刻好「银反纹」,血律探测无法折射。
落地,是废弃的蒸汽管廊,墨鹞已架好折叠担架——上面躺着七具人类尸体,个个面色死灰,却未失一滴血。
担架旁,倒吊架、银钉、细管、恒温袋,一应俱全。
许槊用银钉刺穿自己左臂静脉,血沿细管流入恒温袋,袋表刻度指向400ml——足够制造“人类同样遇害”的假象。
“血迹布置完?”墨鹞低声问。
许槊点头,把恒温袋挂进倒吊架,拧开阀门。血滴落在地面,发出极轻的“嗒——嗒——”,像为吸血鬼而敲的 reversed 心跳。
三人迅速套上学院工服,推起垃圾清运车,沿排污隧道离开。污水井盖重新阖上,只剩血滴声继续,为上层混乱加上人类也遇害的迷雾。
22:06 洗衣房
许槊独自返回,把镀钯枪管重新拆成钢笔、拉链头、皮带扣。
他脱下衬衣,放进含银洗涤液,按下定时——三十分钟后,血渍会被氧化成无味的铁灰。
赤身站到水洼前,捧起一捧带银离子的冷水,拍在脸上。
水声盖住呼吸,也盖住心脏的急鼓。
抬头,洗衣房高窗透进远处塔尖的蓝光——
那是奥洛斯背上的蜡烛,在替死者守灵。
许槊望了一秒,转身,套上干净校服,
把心跳调回 75 bpm,推门,
走廊灯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
像要把他藏进黑暗,
又像在提醒:
猎人已归笼,
游戏,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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