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勉微微放低身子看着她，刑攸跟上他的话，继续回答：“那是因为你笃定你对我的照顾会打动我，所以当我向你表达这一切的时候，你只很平静地想：啊——果然，她就是喜欢我的，她也就应该因为我喜欢反过来喜欢我，这就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或者值得激动的，这是你应得的喜爱，对吧？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李知勉不乐意地撇嘴，否认：“刑攸，喜欢是自由的，你喜欢谁并不能由谁喜欢你这件事决定。”
虽然，李知勉也知道自己曾是个心思卑劣的讨喜蝼蚁。
“哦，那你就是提前猜到了。”刑攸循循善诱地瞅了他一眼，“是什么时候？”
“很难说。”李知勉沉默了一会儿，继而看着刑攸嬉笑，想用嬉皮笑脸逃避回答问题。
刑攸也不想过多追究他的心路历程，就自己来说，这已经算是迈出了史上的第一步，刑攸算是推倒了先前那个不敢正视自己感情的刑攸。
喧哗与骚动将人群变得拥挤，刑攸站在首位上，董老师组织学生向图书馆去，先留出半个小时的时间给学生自行翻阅词典或是名著，从里面查找对自己来说有价值的东西。
董老师在教授生物方面颇有建树，明显是南方人，说话没有多少腔调，细声细气地听着柔中带刚，外加她喜欢称呼自己的学生为“宝贝儿”，不自觉之中就拉近自己和学生的关系。
在与自己相比，智商维度几乎高出天际的同龄人身边待着都已经是艰难踬蹶，还想要在此等“困境”中涅槃，很难想象能成功的人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
接受当下和改变当下是同时进行的——既是悖论又是事实。
刑攸当下薄有成就，在跟随这里的学生生活半天之后，她发现自己跟得上且适应性极强，刑攸喜欢发觉自己身体的潜能，每次将自己剖析都会得到不一样的新主意，她就是自己的点子王，会引领自己走上一条命运指引她到的地方的路。
董老师额外喜欢在看书的时候推眼睛，手指捏着边框向上一提，这个简单的动作在她阅读完整整一页文字前重复了八次。
刑攸小心抻长脖子去看她手中的那本书，和器官解剖有关，刑攸猜测，董老师在回校教书之前一定是位出名的、严谨的医生——他们给人的刻板印象是早年谢顶，但刑攸只留意到由于习惯性皱眉留在眉心的刀刻印，以及竖起的眉毛。
董老师对一切都很敏锐，刑攸这点小动作压根逃不过她的视线，她笑吟吟走过来，刑攸很光明磊落，既然被发现了，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坦白从宽：“我刚刚只有在看您。”
董老师不紧不慢地拉着刑攸到窗边，受房檐的影响，室内昏暗、弥漫着灰尘，掺杂着书墨的香气，一墙之隔，屋外却是碧海青天，枝杈上的胖麻雀嘴里叼着两只蚯蚓，刑攸凝神看去。
董老师等她观察完，问：“所以，你都看到了什么？”
刑攸有时候很没耐心，但她屏息凝神，反复告诉自己，面前这位可是你那亲切可人的老师，是你人生的明灯，还是浇灌你花朵的园丁，刑攸恢复了一些耐心，用仅存的余量回答这个问题。
“各种各样的书，还有各种各样表情的人。做出不一样的动作和神情，对内容的接收程度也各不相同。”刑攸说。
董老师很简单地回应：“但你是这其中最独一无二的那个。”
刑攸：“因为我没有在看书，反而是盯着一个人看？”
呃，刑攸心想，的确很另类，放在一群人之间显得很突兀、不合群。
董老师说：“你的思考方式应该和别人的大不相同，因为他们只是简单地接收我这个命令，并且完成同化。久而久之，我承认我有一群乖乖听话的学生，但我不会欣慰也不会开心。学习是残忍又真实的战场，你不能按照说明书击发你的子弹。我们的确有辩论赛要说明你自己的观点，但更可贵的是，你能从众多已有的观点中脱颖而出，这样才能成为你自己。”
刑攸听的真切，手指一扫图书室内的学生，“为什么不跟他们提出这一点？”
董老师咯咯笑起来，“人是没有自觉性的生物，他们的行为，一是自发，二是被迫。你可以想一想，在没有形成完全的自主意识之前，你打开他们身上的缰绳，他们还愿意把这绳子还给你了吗？”
“我不知道。”刑攸说：“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自己身上的束缚越是在别人手中就越是不安，我不喜欢别人掌控我的感觉。”
董老师：“对，所以你学会了掌控自己。哈哈——宝贝儿，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有灵气的学生。”
董老师无懈可击的笑让刑攸和风细雨起来，自发地将耐心规整码放在一边，她擅长发现问题，不问清楚就会被自己绕在漩涡里出不来，刑攸环视图书室，“那……您就这样明明白白地看着，不做纠正也不告诉他们应该做出改变？”
“想法很大胆。”董老师说：“在给人定义为‘人’之前，他们也只是动物。无非是我们现在已经成长为智人，而不是狒狒或者古猿。但是也因为大家的智力水平提高，明白了各种各样的感情，例如，喜怒哀乐怨愁羞耻恨厌嫉，里面最能牵制行为的就是羞耻心。所以，当你想一个故步自封的人提出意见时，他的下意识反应不是改变自己，而是觉得丑态被发现，觉得羞耻。继而就衍生出一系列感情可。”
刑攸歪头：“单纯就是没有产生改变自己地想法？”
董老师：“没有改变自己，反而只在自甘落后。但毕竟按照常规的灌输式教学并不会给社会国家带来麻烦，反而为他们培养的一批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因此，在没有害处的惯性麻木行为上，很多老师会觉得让学生改变自己是浪费精力的，他们不想一步步去教导，也不想收拾学生创下的烂摊子。”
刑攸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迈着一丝批判的目光面向董老师，“那你不是一位好老师。”
哦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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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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